“结亲从来要两家心甘情愿,否则便是结仇,我如果强要冯景娶你,他或许会屈服。但一个男子被别人强逼着娶了自己无意之人,他会待你好么?就算他看在我长公主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你觉得我的面子能挺多久?”
“…我…,我不…知道。”
“那你愿意为妾么?”
“我,我…,公主要我为妾么?”
“妾通买卖,是可以随意被处置的。我说过了,不希望你为妾,不然我何必为你们姐弟二人保留良籍?”
“可我……?”
“可你想嫁自己喜欢的人,这我知道。所以从前跟你说过,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找个好夫婿。冯景于你,至少目前来说,并不能成为你的好夫婿,据我所知,他入朝后已有不少人家看好他,其中就有兵部尚书这个二品大员,为家中的姑娘向他提了亲。”
“……”陈蛾儿有些懵:已经有人向他提亲了?她…不知道。
夏漓再道:“所以,你愿意为妾么,如果你愿意,我也只能为你向冯景提一提。只是,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我与冯景的交情你也是亲眼目睹了的,并未到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地步。我希望你…慎重做这个决定,因为这个决定不止影响到你自己,还会影响到小飞。还有,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你愿意你将来的孩儿背着庶出的身份,在世上艰难求存么?”
“……”
陈蛾儿只觉被当头棒喝,她不愿意:“我不愿意,殿下,我不愿意弟弟和儿女受如此磋磨!……冯大人并不知道我的心意,求殿下不要与他提起……,呜…呜呜……”陈蛾儿掩面哭泣。
夏漓见她伤心,长叹一口气,向丁氏使了个眼色。
丁氏忙上前拍着陈蛾儿的背劝慰:“蛾儿姑娘放心,殿下自然都依你的心意,你这么伤心,殿下也难受,殿下说这些都是想你将来过的好……”她一下一下抚着眼前伤心哭泣的姑娘,心中不无怜惜。
何有才也跟着劝:“蛾儿姑娘,您别哭了,这个冯大人不合适,咱们再找,有殿下在,总能为你挑到合意的。”
陈蛾儿接过丁氏手中的帕子擦干净眼泪,揖手以头触地对夏漓道:“都是蛾儿不懂事,让殿下为难,妾以后都听殿下的,求殿下为妾作主择婿,妾信殿下。”她以后不会再肖想她配不上的,她怎么忘了她本来也不过是边关卖身的穷丫头的,她怎么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蛾儿,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不肯与你作主……”
“不,不,妾没有,殿下,妾姐弟二人得遇殿下,方能衣食无忧的到现在,是妾痴心妄想了。
“不是的,蛾儿,我并不觉得你痴心妄想了,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你的婚事的种种可能。身份这种东西有些人生来注定,有些人却是靠自己挣得,冯景属于后者。
你我相伴十年,想必你也知道,我呢,对男女之间的□□,并不了解也不太懂。但我自来认为两人之间并不用过多在乎身份,因为身份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并不是人人都在乎的。
冯景他并不是生来便到如今的地位,或对身份之别并无过多在意,如果冯景真心爱慕于你,自然会为你跨过身份之别,为你谋划与他之间的婚姻。而不是你在我这儿患得患失、痛哭流涕。
你与冯景在冯府想必也是见过说过话的,他可对你有半分表示,比如送你东西?嗯,就像当初玄一那样,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留一份?”
陈蛾儿边听夏漓问话,边回忆与冯景的相处:“……,殿下,冯大人见了我从来以礼相待,从无多余的眼神或行为,……是妾…自作多情了。……殿下,玄一都成亲了,您怎么还提这事儿……?”
何有才瞪大了双眼,他再不想能听到如此秘辛……丁氏眼带笑意,为怕陈蛾儿难为情,忙转过了头。
“我这不是提醒你,喜欢你的话该是个什么样儿,要是冯景喜欢你,且主动来找我给你提亲,那我说这么多不是妄作恶人么?再说了,我让何有才把人都赶远了,不会有人听到咱们的对话的。”夏漓也是无奈,她自己都还没成婚的,倒要来不懂装懂的操心他人的婚事。
“……殿下,妾能再晚点成亲么,妾不想这么快就决定嫁谁。”陈蛾儿红着眼眶,不好意思的对夏漓道。
“可以,你的亲事,你自然能作主,你与小飞商量也行。”夏漓同意。
夏漓费脑说通了陈蛾儿慎重对待婚事,心中颇是顺意。陈蛾儿是她在民间时,身边唯一的女性,她想让她有个好姻缘。
可如果她去问冯景愿不愿意娶陈蛾儿,不管是亲口问,或者找人代她问,只要提到陈蛾儿作为妻子的人选,冯景必会认为是夏漓的意思,到时候这桩姻缘成与不成,都有隐患。
蛾儿是个好姑娘,值得得到男子的真心相待,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得到不确定的心意。
夏漓作为公主的婚事,不值得期待,但她身边的人,她希望他们都能有个好姻缘,然后一辈子事事顺心。
却不想第二日一早,她的婚事就平地起了高楼,她收到了她皇兄的圣旨,白纸黑字的为她赐了婚。
夏漓跪地双手接过圣旨后,看着上面的内容,总觉得自己眼花,看不清圣旨上的内容,待好不容易被何有才与丁氏扶着站起来,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只觉晴天一个神雷,霹的她外嫩里焦。
她携上圣旨,不作半分停留的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她要去问问她皇兄,为什么这么突然,毫无预兆的就给她赐了婚,虽然她是说了嫁谁都可以,但也不用这么急吧……!!!
第33章被赐婚夏漓惊异
马车上,何有才见夏漓闭目沉思,他有些忐忑的禀道:“殿下,奴听传旨的内侍说,陛下同时给二殿下、二公主还有三公主都赐了婚……”
夏漓睁开眼:“……同时?这是家里大白菜快坏了,统一甩卖?”
何有才:“……”,这让他怎么回话…?
夏漓再问:“都赐的是哪家?”
何有才忙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二殿下和国子监祭酒于家,二公主和虞侯家嫡幼子,三公主则是昌侯。”
“……”夏漓对应这几家思考朝中局势:太子定了边军主帅武将霍家的女子,二皇子则是赐婚于有朝中官员‘摇篮’的国子监文官于家女,二公主与三公主加上大公主都是嫁于朝中老牌勋爵家。她皇兄这一手朝廷平衡术已臻化境,只是三公主未能嫁于她自己中意的人,只怕有的闹,而夏漓自己……,她此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踏入承明殿书房,见除了皇帝、太子,连夏漓此次被赐婚的对象,英国公世子黎寻之也在……夏漓心里懊恼,准备对她皇兄乱点鸳鸯谱大加指责的话,只得通通哽在了喉咙。
夏漓皮笑肉不笑的对她皇兄行礼后,坐下道:“恭喜陛下数喜临门,大白菜们都各有其主。”
皇帝对妹子的表情与讽刺不以为意,淡定回道:“总算解决了朕这数年来挂心的大事,皇妹也大喜,同喜同喜”
“……”夏漓哑口,这话让她怎么接…?
太子见夏漓无语,忙笑着岔开圣旨的话头:“恭喜小姑姑,得了如意郎君。”
夏漓见黎寻之仍面无表情,垂眸似并不关心殿中另外三人的对话,心中不豫,继续假笑,呲牙对太子道:“陛下说了,同喜!”。
太子失笑,正要答话,此时何玉通报:“陛下,皇后娘娘已经进了承明宫大门了。”
“朕知道了,带皇后去正殿。”皇帝等何玉出门去安排后,对夏漓三人道:“今日便如此,你们都先回去,朕与皇后有事要说。”
太子与黎寻之应是,见夏漓并不和他们一起告退,便道:“不如小姑姑与孤一起去东宫,正巧孤有些事想与你说。”
“今日我就不去了,以后再说。我得留下会会皇后娘娘,你们先走。”既然皇后此时来此,必然是来者不善,夏漓必然不肯现在离开的。
“这……”太子为难的看向皇帝。
皇帝则盯着他妹子:“朝阳,回吧,皇后来此有事与朕谈,你不方便在。”
夏漓寸步不让,直接起身道:“我去正殿先与皇后娘娘聊聊,消消她的火,陛下的身子可不容与人置气。”她皇兄的身子是她一直以来悬心的痛处,既然她在,自然不容人再气他。
皇帝叹了一口气,见夏漓决绝的背影,知道他今日无论如何是赶不走她了。
太子见夏漓直接便要去正殿,忍不住对着夏漓的背影道:“小姑姑,皇后有意为你招林郁为驸马!”
夏漓顿步,回首一笑,对着太子道:“林郁?……甚好”!便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太子与黎寻之本已告退,此时有些犹豫是留是走,不过一息之间,太子便作了决定:“孤也留下,寻之,你先去外面等孤。”
黎寻之只能告退先行出了书房,去承明宫院中相等。
皇帝见太子自作主张也留了下来,并未阻止,只面色深沉的坐于原地饮茶沉思。
夏漓并未从书房正门离开,而是推开书房的侧门,直接绕过正殿御台,从侧方去到御台下方左首正位坐等皇后进门。
何玉引着皇后进殿后,见是夏漓在内,并未有多余神色,直接躬身垂首站在了门边。
皇后见夏漓在,却并未见到皇帝,便道:“朝阳,怎么只有你,陛下呢?”
夏漓揖手行礼后,见皇后问话,笑着回她:“陛下处理国政,暂不得空,我恰好在,得知皇嫂到了,便坐等相陪。”
皇后直接行到夏漓上首处坐下,对夏漓道:“本宫有事需与陛下说,便在此等等。朝阳,不用陪本宫,你先回吧。”
“既然遇上了皇嫂,正好有事请教,我不急着回。”夏漓笑看皇后。
“哦,何事?”皇后瞟了瞟夏漓,她一路行来正口渴,待内侍上茶后,便有些不耐的问道。
夏漓便直接相问:“听闻皇嫂有意让林郁与我成婚?”
皇后一顿,将手中茶放于桌案上:“本宫有意无意,如今你与黎寻之的赐婚圣旨已下,此时说这有何用?”皇后看着眼前的长公主,皇帝最疼爱的妹妹,此时她坐于她的下首,面上却对她并无半点敬意,不由心中不郁。
夏漓再道:“既然皇后有意让林郁尚主,您应该直接告诉我啊,只要我愿意,相信陛下也愿意成全我的,何须如此匆匆的为我定下黎世子呢?”
这就让人疑惑了,她夏漓连她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会愿意嫁于她的侄儿?皇后疑道:“你愿意嫁林郁?这本宫倒是未曾想到,所以也就未先与你通气……”
夏漓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有什么不愿意的,林郁才学能力有限,好掌控,我的驸马只需要听话就好,何况又是皇后娘娘最是心爱的侄儿,我自然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
太子本就是悬心他小姑姑与皇后会有冲突才留下的,此时正在一墙之隔的侧门处,等着到时候作个和事佬什么的,不想却听到他小姑姑来了这么一句,一时只剩目瞪口呆……
皇后听得夏漓的话,只觉心中火起,她夏漓这是当着和尚叫秃驴,竟敢当面贬低她娘家侄儿,她目含愠色怒道:“倒是不知道朝阳对驸马的要求如此低!那怕是林郁确与你无缘了!”
“怎会?我这要求已是高了,林家大郎正正合适。我其实还可以接受更低要求的驸马,早知道皇后娘娘有此意,我便将林家的承恩公爵撸掉,嫁个庶民更合我意。”
“朝阳!本宫敬你是陛下疼爱的妹妹,对你一再忍让,你平日不去坤宁宫,对本宫并无敬意,本宫不与你计较!今日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及林家,林家是本宫娘家,只要本宫在,本宫看谁敢动!”皇后今日本就因赐婚一事一肚子火,皇帝并未给她留半点面子,儿女的婚事竟然完全不听她的意见。此时再被夏漓戳到了心头肉,已是怒极。
对于皇后的怒气,夏漓可半点没放在眼里,她今日留于此地,本就是没打算与皇后和平共处,她淡笑道:“林家?先帝时期可半分没享到半点皇子外家的待遇。要不是陛下登了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之家罢了。”
‘啪!’的一声,皇后拂下了案上的茶具,怒喝:“夏漓!本宫乃一国皇后,你如此当面羞辱于本宫,是想做何!”
太子听得这一声脆响,正准备过去相劝,不想却被皇帝按住了肩膀,示意他不要动,他只得僵立原地……
“皇后何必生气?我难道不是正说中了您的心思,如果您不是如此自卑,耿耿于怀于林家的家世,何需将林家一家子都想方设法的与皇家作亲?林家女想嫁给太子,太子未嫁成,便想嫁给二皇子,不止如此,还想将林家子送入公主府,怎么?将林家全家混入夏家,以期提升林家的家世?”没错,二皇子因忧心皇后要他娶林氏女,来找夏漓讨过主意……
皇后只觉夏漓的口中言语堪比利刃,刀刀刺中她的要害:“来人,将长公主送回康宁宫,当着本宫的面便胡言乱语,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何玉!没听到本宫吩咐么?!”
何玉一直站于门边,听得皇后与长公主言词激烈对峙,本就满头大汗,此时听皇后大声吩咐,他真是进退两难,难受之极,但陛下就在旁侧,并未出言阻止,他便深呼吸一口气,并不听皇后吩咐,直接后退着出了正殿,并在走出正殿的同时,带着人站去了更远的院中,不敢再在近处听到只言片语。
皇后见何玉不听她的命令,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大太监六夭,见他跪在一侧瑟瑟发抖,再转头看着夏漓,见眼前女子并未对她的怒意有半点惧意,脑中突现了大长公主的面孔,怒极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道:“好好,不想长公主如此本事,承明宫倒也被你拿捏到了手中,本宫不与你多说,本宫要见陛下,陛下自会为本宫作主!”
夏漓摇头失笑,道:“皇后刚过了四十五岁的寿辰,如今行事倒要找人为你作主?”
“你!”皇后再次口拙,被夏漓堵的只道:“长公主言辞如刀,连大长公主都败于你口,本宫自不是对手,也没那个能力处置‘护国’长公主,自只能求得陛下与长公主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