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作为皇后的夫君,在皇后被欺负时得为你作主,那皇后作为陛下的妻子,又为陛下做了什么呢?”
皇后本已忍气只等皇帝出面来处置夏漓,却不想夏漓有此一问:“你什么意思?本宫作为陛下的妻子,陛下的衣食住行都由本宫照顾,朝阳,不管你对本宫有何不满,但本宫怎么说也是你皇嫂,你今日就如此对待本宫?”
夏漓冷笑:“衣食住行?堂堂皇后对自己就这么点要求?我夏家乃是皇室帝族,何时娶妻只要求能管个衣食住行便行?”
“夏漓,本宫知道你是皇族,否则怎容你在此一再对本宫大放厥词?可本宫也是皇室正妻,你今日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想干什么?”
夏漓直视皇后,告诉她,她想干什么:“我是想告诉你:身为皇后,为林家张目,纵得他们圈地、放印、与民争利;身为妻子不关心丈夫的身体,你除了荐了个不中用的太医,你还做了什么?身为母亲,只想以异母所生子女的婚事为你林家谋利!为后为妻为母,样样德不配位,凭你也配得到我的敬意?!”
看着夏漓脸上的嘲讽,皇后面色苍白,抖着手指着夏漓:“你竟然如此污辱一国之后……”
夏漓淡定,见皇后面色不对,忍耐着并不再言语刺激她,一时殿中只有皇后的粗喘声。
“六夭,你去书房请陛下过来,本宫要见陛下。”皇后终于缓了过来,直接吩咐坤宁宫大太监。
六夭听得此言,只觉获得大赦,立即应声出了门去。
正殿中一时落针可闻,静寂无声,皇后等了半晌,不见皇帝出现,连派出去的大监也不见进门,按捺不住,准备起身自去见皇帝。
夏漓见状,平静陈诉道:“江南道湖州府,林家圈地逼的原有田地的农民、佃户流离失所、生无可依。是我拦下了以死鸣冤的其中一户人家,并另寻地方安置了所有被逼失了土地的百姓。人证物证皆在我手,依朝廷律法,林家至少是个夺爵抄家。”
皇后原来准备起身的姿势,因夏漓此话,跌回原地,她不可置信:“朝阳,你居然真的准备了所谓的证据对付本宫?对付林家?”
夏漓颇为怜悯的注视着眼前即便狼狈,但依然容颜姣好、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这怕不是脑袋有问题?才能觉得是她故意准备对付她林家吧,她道:“如果你认为是我故意对付于你林家,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林家放印子钱,逼的借债的人以命相抵、粥儿卖女,是太子为这些借债的百姓还了林家的债务,你觉得太子也是故意对付林家?林家如今还拿着某商户的干股,坐等分红,你觉得这事儿知道并有证据的人又有哪些呢?”
林家如此不堪,夏漓自是对林家调查了一番。
太子不想他小姑姑竟然知道了印子钱的事,他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身旁的皇帝,只见他爹爹面沉如水,对夏漓所言并无惊讶之色……
皇后不想还有这些事,她心神大乱,只觉跌入了寒冰冷泉之中,心口彻骨的冰冷:“我并不知道林家做了这些事……”
“我不信你不知道林家做了什么,但你不知道林家所行之事已被我们全数察觉,这倒是有可能。皇后娘娘,你觉得林家至今安然无恙是因为什么?”
皇后此时再无一国之后的高贵,她无措的对夏漓道:“你,你和太子既然帮林家处置了这些事,就不会再翻出来对付林家,对吗?”
夏漓道:“会,与不会,不取决于我们,取决于皇后,皇后觉得我们会不会?”
“我,我,本宫……,要本宫如何做,你们才会放过林家?”
“……皇嫂,你与皇兄结缡三十年,你与你的娘家所得一切皆来自于你的丈夫,当今皇帝。但你并不满足,从前为林家要官要权要钱,后来未足意更是自己伸手也要拿。到了如今夫妻之情几近于无,你们林家立身的根本已经被你亲手所毁,所以,林家与你的未来如何,在于陛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今日与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与林家的处境。……不管陛下如何对待,希望你言行谨慎,不要触怒我的兄长,如若陛下因你之故,气伤身骨,那么林家的未来便由我来安排。
这,是我,作为亲妹心疼兄长,对你的警告和威胁;更是我作为护国公主,绝对能做得到的事情。请务必将我的话记在心上!”
夏漓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便不再看皇后一眼,起身稳步走出正殿。
承明宫院中,夏漓回身注视此间,这座皇宫困住了她的皇兄一生,他在这方寸之地,处理国政、生活起居,甚少离宫。
除了得到皇权外,失去了父母、兄弟、甚至妻子,但他无法摆脱,只能挺身而受,没有选择,这些年,他该有多难……
“小姑姑,没事了,走吧。刚刚三儿去了康宁殿打砸,孤已让寻之过去阻止,不知道怎么样了。”
皇帝在夏漓走后,推开侧门进了正殿。太子便也离了书房,出得门来,见夏漓在院中发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夏漓被太子拍回了神,再听得此言,没好气道:“孤什么孤,称什么孤道什么寡!你让黎寻之去找三儿,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太子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太子自称‘孤’那不是礼法吗,他无奈道:“那会儿除了寻之,我想不出来还有谁可以阻止三妹……”
“……哦,我知道了,你回东宫吧,三儿我来就好,你别去了,去多了人,我怕三儿觉得丢面子更生气。”夏漓转身往自己的居处而去。
太子在原地犹豫:“……小姑姑,你不是真要揍三儿吧!”不然三儿怎么会丢了面子?
夏漓只伸手向后朝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回东宫去,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走了。
太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东宫,他还是听他小姑姑的话好些,今日她想必是火有些大……他不想再被她怼‘孤什么孤’。
第34章说从前次次相让
夏漓赶回康宁宫时远远的听见三公主的一声吼:“……不要你管……”
“臣说过了,臣是奉太子之命阻止公主……”
康宁宫的宫婢内侍们战战兢兢的一院子,见夏漓进门,都松了一口气,再不敢停留,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夏漓踏进自己的书房,入目一片狼藉,杯盘书籍满地皆是,只觉自己脑门青筋都跳了跳。
书房中的二人,见此间主人到了,只黎寻之依礼揖手,三公主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夏漓。
夏漓先得将外人支走,才好收拾这无法无天的丫头,遂开口先请黎寻之离开:“黎世子,你先离开吧,我与三公主说。”
黎寻之犹豫的看了看三公主,再看向长公主时,见她面无表情,并未对面前的情形有何反应,只得行礼离开,刚退出房门,便听到一声清喝:“夏予盈!造反呐!”,他脚步一顿,然后不再停留,大步向宫外走去。
夏漓忍耐了一息,仍是忍不住心疼自己被毁了的书房,瞪着三公主道:“书房怎么你了?让你在这儿喊打喊砸的?”
“……”三公主心里憋着一股气,并不开口,只扬着头梗着脖子,对夏漓的质问不理不睬。
夏漓差点给气笑了,没见过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她再道:“你哑巴了??”
夏漓几脚踢开座垫上的诸多物什,一屁股盘腿坐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公主,无奈道:“是为了今日赐婚之事?”
三公主见夏漓自顾自的坐下了,再听她还有脸问赐婚之事,红着眼委屈道:“……你居然抢走彦哥哥,为什么你总要抢我的东西?”
“……黎寻之,在你眼里是个东西?”夏漓不可置信的问道。
三公主哽住,眼泛泪花尖声道:“你不要扣我的字眼,总之,你将彦哥哥还给我!”
“还给你做什么?让他继续怼你,给你冷脸,对你不屑一顾?”
“不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那你就不要为了个男子砸了我的书房,圣旨已下,你要我如何把人还你?”
“爹爹最疼你,只要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收回圣旨的。”
“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你爹爹难道就只疼我,不疼你?要是不疼你,他为什么不把黎寻之赐婚给你?”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他要是疼我,怎么会把我喜欢的人赐给别人?”
“哦,把你喜欢的人赐给你,让你每日在家里被不喜欢你的人,怼的哭爹喊娘?让你被个男子冷待?”
“……你凭什么这么说,彦哥哥只是不喜欢和女子多话,又不是不喜欢我。”
“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你与黎寻之认识十来年,你的父母兄弟都知道他对你什么态度,你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看他黎寻之对东宫的婢女都比对你有好脸色,你怎么就不知道知难而退?”
“哇……”三公主再忍受不了,直接蹲地大哭。
何有才在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有些犹豫的看着夏漓,他想问要不要劝劝三公主。
夏漓将何有才的脑袋瞪的缩了回去,然后淡定的等着三公主哭完,待她声音渐小,才再次开口道:“但凡黎寻之对你有半点好,你爹爹怎会不成全你?”
三公主抽抽噎噎道:“那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有什么好的,爹爹总是想着给你?”
夏漓恨不能上去摇醒这会儿还觉得她爹爹偏心的三公主:“你说话要有良心,你爹爹哪回不是先把好东西给你,然后才有其他人的份?难道不是你已经拿到手的东西,你又觉得没有我的好,再故意耍赖要抢走?”
“……”三公主抬袖擦了擦眼睛,再道:“可我才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所有的好东西本该就是我的!”
“是吗,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就是皇位了,这也该是你的?”
三公主大急,急忙分辨:“你…你…你,你别胡说,我何时说要那个什么了?”
夏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谈定道:“是你自己说好东西都该是你的,怎么?这就要自打嘴巴反悔了?”
“总之,我的意思是要是没有你,那些东西都是我的!”
夏漓啼笑皆非:“那你得去找你祖父,让他把我塞回娘肚子里去,或者你现在杀了我,我的东西你就可以尽可以拿走。”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你别给我乱扣罪名,你别扯开话题,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夏漓见三公主蹲在她面前耍无赖,只觉自己眼皮直跳,恨不能上手直接揍她,她闭了闭眼,道:“从小到大,我的所有,但凡你看上,我收拾完你后,最终也让你得偿所愿。这次也一样,只要你让黎寻之心甘情愿点头娶你,赐婚一事,我来解决!”
三公主大喜,就着蹲着的姿势抬头盯视夏漓:“这是你说的啊,我一定能让彦哥哥点头娶我!”
“黎寻之娶不娶你两说,我倒大霉是你姑母得顺着你,那李为、李涵书你准备怎么办?他自小就让着你,对你予取予求,但凡你开口提要求,他想方设法也必为你做到!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你却要与他退婚与黎寻之纠缠,不说李涵书对你的心意喂了狗,就说你让他一男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三公主有些心虚,嗫嚅着站起身来:“……他也一直知道我喜欢彦哥哥,想必…不会为难我的…,他会理解我的…”
“是啊,不为难你还得理解你,人善被人欺,李涵书也好,我也好,对你好的人你尽可无赖提无理要求,我们都欠了你的。只是,夏予盈,人心都会受伤,都会有底限,你觉得我们对你的好经得起你几次的任意妄为?”
“……”三公主夏予盈词穷,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受,……这一次她真的错了吗?她不敢看夏漓,偏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解除赐婚?”,抗旨不遵可是死罪,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幸免……
夏漓坐在案几前,抬手捏自己的眉心,心中一阵无力,这是要跟她确定她确实有办法解决赐婚呢!她不看夏予盈,疲惫的道:“想必你爹爹也舍不得赐死我,以护国长公主的爵位,以公主的身份,自贬为庶民,承诺永不回京,想必能让陛下收回成命,你觉得呢?”
“……这,我……”,她没想过让她小姑姑离开,她只是想嫁给彦哥哥而已,她没想过会这样……
“这什么?你什么?已经得偿所愿,还不走,等着留下过年么?把你砸坏的东西要么赔同样的来,要么照价给我送金子来。别以为我能这么轻松的让你离开,如果不赔,等着我亲自上门去取。”
“赔就赔,我难道还赔不起些个死物,哼,你等着吧。”三公主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在跨过门槛时,她扶着门扉回头看向夏漓,见她疲惫的以手肘撑住案几,双手手掌撑着太阳穴,仿似有千斤重担在身不能负荷,她咬了咬唇,有些心软,可想想彦哥哥,便还是转过头硬起心肠,快步回她的宜宁宫去。
夏漓头疼欲裂,如今这局面,处处是死结,她该怎么找到线头解开结呢?想想李涵书、三儿、她、还有黎寻之四人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再回想黎寻之今日的表情,可不像是为了赐婚欢欣鼓舞的样儿,这位可是已经不顾一切的退过一次婚,此次赐婚如果他要是反抗,不知道会用怎样的法子,会激烈到豁出性命吗?还是她先从李涵书入手会好些?他会愿意退掉与三儿的婚事么?
算了,她还是别与三公主一样,尽欺负老实人了,先把黎寻之给安抚住,别让他那儿出什么岔子,再到她面前来一句什么‘乌纱会绿’,让她下不了台,她可不是那王姑娘,到时候只会让事情更难以收场。
主意既定,夏漓唤人收拾书房,自己去寑殿休息一会儿,她得养好精神,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一一解决。
夏漓等了几天,不见黎寻之主动上门与她退婚,只得自己主动去找黎寻之争取一点给她想法子周全赐婚这事儿的时间。
趁着朝廷休沐日,且盯着黎寻之在英国公府,夏漓便亲自上门拜访。她认真思量过,在外面约见的话,不是隔墙有耳,便担心有不速之客;要是将黎寻之召至公主府的话,感觉又缺乏诚意;只剩下上门拜访这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