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喜欢谁!反正他黎寻之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拉倒,本宫堂堂嫡公主难道还赖上他不成!”
“你之前不是说黎寻之不是不喜欢你吗?这就又变了?”夏漓打趣道,嗯,不执着的非要与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这倒确实是件好事。
三公主听得此话,眼眶微红:“你记性这么好做什么?……爹爹阿娘互相喜欢,到了现在也成了陌路,我若嫁给黎寻之,只怕嫁过去的当日便是陌路……”。
夏漓顿时心疼,安慰三儿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人与人不同,你爹娘,是因为你娘没有好好珍惜、做错了事儿,才至今日。你难道还会犯和你娘同样的错?”
“……那我想珍惜喜欢我的人不行吗?”三公主低嚷道。
“行!”夏漓笑道,怎么不行,珍惜喜欢自己的人,自然是好。
“……”
二人半天未说话,三公主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低头嗫嚅着道:“……小姑姑,我爹娘……,爹爹就没有错吗……?”
有此一问,说明三儿真的动用脑袋在认真思考,但夏漓心里仍然是挺难受的,她让何有才守在外面,便也是防着三公主听到她与皇后谈话的意思,谁知……,唉,她轻声对三公主道:“夫妻二人之间出了问题,当然不会只是一人的错,你爹爹自然也有错,他错在不该纵容你阿娘,对她予取予求;错在你阿娘出问题的时候,没有下狠手制止,让你阿娘的胆子越来越大,做的事儿越来越出格……你爹爹说,他这辈子唯愿妻儿和顺康健,他唯一后悔的事,便是过于心疼你阿娘,反倒成了对她的‘捧杀’,所以教养儿女时他吸取了教训,虽疼爱但不再溺爱你们。因着对你阿娘还有这一份的愧疚,才是她皇后之位到现在还保全的根本原因。所以,三儿,好好照顾你阿娘,让她别再钻牛角尖,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三公主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抬袖狠狠的擦了眼泪:“我知道了!”说完,不再管她小姑姑,转身小跑着回坤宁宫,她要去好好劝解她阿娘,即便她阿娘有错,她也会陪着她知错而改的。
夏漓看着三公主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在原地呆站了半刻,才转身抬步向康宁宫走去,其实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涉及自己时,林家她还是就这么轻易放过。
第37章银杏树下送信物
秋日渐深,公主府后院种的一株银杏树渐黄,这日回府后,夏漓围着看了半天,这颗树有一人粗,起码有好几十年的树龄,枝叶茂盛,人站在下面,犹如撑了一把大大的油纸伞,等过段时间全变成了金黄,会更引人入胜。
这是费了功夫移植到她府上的,工匠确是好手艺。
夏漓让人搬了案几、美人塌等物什到树下,秋日的阳光午后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近日,三儿不钻牛角尖,皇后也进了食,听说第二日就能下床处理宫务,这是好事。
她心情不错,躺在塌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坐在一旁的何有才、丁氏、陈小蛾也都笑呵呵的,殿下心情好,他们自然也无烦恼事。
“殿下,英国公府黎世子求见!”何有才在夏漓耳边小声禀道。
睁开眼睛,何有才笑的花一样,她皱眉:“怎么?你与黎世子交情很好,他一来你就笑成朵菊花?”
“哪能呢,殿下,黎世子是咱们公主府的未来驸马,他来看您,奴是为您开心。”
何有才笑着回道,他如今与夏漓相处的久了,知道她轻易不生气也不发脾气,尽管现在她面上未有高兴的样子,他也不觉得惧怕。
驸马?这称呼可真肉麻,夏漓起身:“让他到这儿来吧。”
她起身坐到案桌后,丁氏安排人添置案几茶水,然后看着她欣慰道:“一转眼,殿下也要成亲了……”。
见陈蛾儿与何有才、丁氏三人相视而笑,夏漓心里吐槽:待会儿看着你家殿下被怼,还笑的出来才算你们本事。
等到黎寻之带着随从到了此处,一番见礼过后,夏漓请他坐到了给他准备的位置上,就在她对首。
她客气招呼:“把这肉脯给黎世子尝尝,用药材去过腥味,且吃了不易上火。”
这是她爱吃的零嘴,如今天凉了下来,她有了口食之欲,便让人做了不少,有猪肉、鹿肉、牛肉的等等……
“谢殿下!”黎寻之见夏漓身边的内侍亲自给他端到了案上,出声言谢。
“别客气,这是我爱吃的零食,黎世子要觉得好吃,可带些走。不过,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夏漓客气完,直接询问这位世子的来意。
“臣并无他事,只是得了一消息,觉得殿下可能会感兴趣,便来告知,殿下,李永年将军要三年一度的回京述职了。”黎寻之并未卖关子,直接说了消息。
那老兵油子要回京了?夏漓确实颇惊喜:“是吗,确实是个好消息,多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殿下,妾炉子上还敖着汤呢,到时辰去瞧瞧火候了。”
丁氏笑咪咪的插话告退,既然说到朝中事,那她还是别听了,今日再见黎世子,倒真真觉得与长公主是天生一对儿……,见长公主对她点头,丁氏心满意足的拉着陈蛾儿一起离开。
黎寻之见一直打量他的中年妇人离开,他知道此人是长公主的乳娘,如今公主府的掌事,被人这么一直不错眼的盯着,他不能发作只能忍着,此时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近些年李将军倒是常回京代霍老将军述职,只是这回稍有不同,北元派使臣递信,说是要来恭贺太子殿下的婚仪,李将军便请旨推迟回京日期,说要与这一路使臣队伍一起进京。”
这可真是糟心,夏漓转了转眼珠:“黄鼠狼来拜年,不安好心,福祸总相依,受欢迎的李将军,只能陪着不受待见的异族一起进京,有他在,进京的一路上想必这伙盗贼能安份点。”
黎寻之听夏漓将北元人比作黄鼠狼与盗贼,眸含笑意道:“兵来将挡,不过是一小群外族人而已,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那可是见了别家好东西就想占为己有的强盗,一边烧杀抢掠,一边派使臣,不负小人的称号,他们来此必不可能只是想参加太子的国婚,或是想法子来要钱要粮,想尽法子给咱添堵,还是要早作防范。嗯……”夏漓沉吟,想到了李永年,她笑了笑:“确实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李永年要和他们同路,必是也打着主意呐。”
黎寻之想到长公主从前提过与李将军同去敌后烧粮草的事,听她提到李永年熟络的语气,还有信任,心内有一丝丝的不大舒服,他转移话题:“殿下,臣今日上门拜访,是有礼物相送,告知您此消息只是顺便。”他示意带来的随从将礼物奉上。
“这不年不节的,你送礼物作什么,我可是富贵不能淫,不受贿赂的。”
夏漓不大想收黎寻之的礼物,毕竟拿人家的手短。
黎寻之笑意入眼:“并不是贵重的东西,也不是作贿赂长公主用的。“是吗?夏漓表示怀疑,无事献什么殷勤?她示意何有才接过礼物。
何有才接过装礼物的托盘,将盖布掀开,将礼物一一摆放在夏漓面前的案上。
夏漓挑眉,这不少呐,一共五个盒子,三个同样大小的长条盒子,两个方形的盒子,她对着这些盒子抬了抬下巴:“无功不受禄,不是贿赂是作什么用的?”
黎寻之觉得自己的耳根微热:“殿下先打开看看可合心意。”
夏漓从黎寻之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她示意打开盒子,何有才一一将盒子打开后,退至一旁。
她微探头,见三个长条形的盒子里各装了两把折扇,两个方形的盒子里,一个装了两个小拇指长短,柱体盈润的黄玉圆印,一个装了个浑圆双面镂空的,祥云纹羊脂古玉吊坠。
她不解的看着黎寻之,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名堂?
黎寻之拢在袖中的双手握成拳,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看着案上的礼物道:“这六把扇子是臣亲画,本想准备十二只,但时间来不及;那两个小印一个刻了‘时年’二字,一个刻了‘漓’字;剩下的是臣出生时祖父所赠,从未离身的玉佩……,今日特意来送给殿下。”
“!”“……”
夏漓睁大双眼看着一桌案的物什,有些石化和呆愣。
一旁的何有才也瞪大了双眼,看两眼殿下面前的桌案,再看一眼对面的黎世子,主仆二人同时都被震的失了声……
“这,这……”,夏漓有些结巴,她再接再厉开口:“……这些东西是……?”是何意啊啊啊!那两方小印还刻了她的名字!!
黎寻之的耳根暴红,但他今日下定决心来此,自然不能在此时退缩,他捏紧拳头,控制自己,双眼直视对面长公主的双眸:“是送给殿下的定亲信物。”
“……!!!”
夏漓只觉一万头野马从自己眼前奔过,瞪大了眼睛看着黎寻之……,耳边回响着四个字‘定亲信物…定亲信物…’。
黎寻之受不了夏漓直愣愣的眼神,先行侧眸……
夏漓也回了神,她自认自己如城墙厚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住的微热,她撤回眼神,看到身边的何有才笑的见牙不见眼,这礼物难不成是送给他的,至于这么高兴?
夏漓这么些年,从没如现在这样,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她控制住心神,再看向眼前的黎寻之:“……黎…黎世子,我没成过亲,你别蒙我啊,谁家送…那什么…是这么个送法?”
她在心中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害羞,害羞的就是别人……
“臣知道成婚自有礼仪,一应物什都有宫中与臣家中准备,但臣准备的这些东西,想亲送与殿下。”
黎寻之忍着胸中羞意,表明心意,他知道今日行为唐突,但长公主不比他人,她平日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不如此做的话,他怕她不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咳咳咳……”夏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何有才忙给夏漓递水,忍笑小声道:“殿下,喝口水顺顺气”。殿下您别急啊!
黎寻之目含担忧的看着她喝水顺过气,仍是转开眼光,不敢直视她……
夏漓折腾半天,终于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手抓住膝头,只觉得自己皮笑肉笑不出:“呵呵呵……,那什么,多谢你的礼物,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事已至此,如果不收下,让对面耳朵都已经红透的男子怎么下得了台。
黎寻之听得她愿意收下,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他呼出一口气:“多谢殿下,臣今日多有打扰,这就告辞了。”
“好,慢走。”夏漓赶紧开口送客,他再不走,她都怀疑他的耳朵要熟!
黎寻之起身退后几步,转身离开,边走眼前边划过她刚刚的面色,似乎只有尴尬没有其他?他顿步闭了闭眼,毅然转身大踏步向她近前迈去……
夏漓见黎寻之去而复返,直接单膝跪地与她中间只隔着一方桌案,她身体微微后仰,正想问他要干什么,耳中便传来:“殿下,臣送来信物,是想告诉您……,黎寻之心悦夏漓!”
黎寻之豁出去,直视她的双眼,说出今日他最想说出,但犹豫到现在的话,见眼前近距离呼吸可闻的她,面上肉眼可见的泛上了粉色,方垂下眼眸,心中微松,再不停留,起身退后几步,转身大步离去。
抵到夏漓眼前的俊逸面庞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黎寻之吃错药了?……心悦?……?
“殿下!黎世子跟您说心悦您呢!”何有才见长公主僵在原地,只有眼睛眨了眨。
夏漓被何有才这么大声的一喊,心神归位,她没好气斥道:“我又不聋,你吼什么?”
“呵呵呵,殿下,奴是为您高兴呢,上次您去英国公府,奴还以为黎世子要跟您退婚呐,不想原来不是,他还……,嘿嘿嘿……”,刚刚他可是亲耳听见黎世子说他心悦他家殿下呐!
夏漓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子,难不成是我听错了,黎世子说的是看上你了?”
何有才忙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奴一内侍,黎世子看上奴做什么!”
夏漓更没好气:“行了,去看看丁嬷嬷的汤熬的怎么样。”
何有才见长公主赶他走,忙一溜小跑的跑了,心中嘿嘿:殿下这是不好意思了!
身边终于清静,夏漓端起茶喝了一口,回想起刚刚黎寻之眼神晶亮的盯着自己的那句‘黎寻之心悦夏漓’,后知后觉的才感觉有些脸红,她右手肘撑住案几,手掌撑住脸颊,感受到脸颊传到手掌中的温度,心中微叹:这可如何是好,黎寻之看着也不是开玩笑的人,她该拿他怎么办?
虽然二人已有婚约,即便三公主不再想与黎寻之成亲,这婚约夏漓原本还是想要解除的,黎寻之的父亲英国公手掌京卫,京城一地防卫尽皆他手,夏漓自己身负‘护国’一爵,再与掌军人物联姻,对太子之位毕竟是威胁。即使夏漓没有另立新君的意愿,但只要太子稍有猜疑,便是祸端。太子如今或是信任她、信任黎寻之,但人与人之间,稍有差池人心便变。
还是这句话: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便是人都善变。
陛下是信任她,才有此赐婚,她与陛下之间信任是在苦难中铸就,可是太子与她不一样,仅有血脉亲情始终少了点什么,她的心中不安,她不想因她让皇室有任何的波澜!
但如今黎寻之这样……,退婚一事便不好硬提,陛下想必也不会轻易同意,皇兄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该给她找个不那么有出息的驸马?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这样,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她到底哪做错了,要经这么一遭?
……那只能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唉!造了个大孽!
黎寻之大踏步的出了公主府,上了英国公府的马车,才觉自己因为过分紧张,已经汗湿了内衫,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不知是刚刚太过紧张,还是一路走出的热汗,长出一口气后,吩咐马车回府。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之作为,但一想到那日长公主说还需思量思量,他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