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漓答应,容云出言反对:“黎世子,你即便是东宫的人,也不能随意安排我大理寺之官差!”
“容大人,长公主行事是得到了太子的同意的,且长公主已经派人请示陛下。”黎寻之提醒容云。
容云:“……”
“请问长公主殿下,为何突然要将罪臣转至内狱?”吕文振在听到夏漓说要转狱时,就将心提了起来,听他们几人谈话,这转狱的事情这就已成定局了?
夏漓给他答疑:“我觉得你二人是重要的案犯,大理寺的安保毕竟不如内狱,你二人当着我的面都要自残,差点将脑花磕出来,我不放心,得把二位放入内狱,由内卫十二个时辰,时时盯着,才稍能安心。”
“殿下误会了,罪臣不会自杀,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有明正典刑伏法,方可恕罪一二。”吕文振保证道。
“哦,那也还是内卫看管我放心些。”夏漓不为所动。
吕文振急道:“长公主殿下!如果罪臣想要自杀,便是时时有人看着,也能死成的。”所以何必多此一举?
夏漓抬眸深深的看着吕文振,微笑:“是吗,我劝你最好不要寻死。因为,你如果死了还好,要是没死成的话……,我会将你全家老小,从最小的婴幼儿开始,按与你血缘关系的亲近程度,一一腰斩在你眼前,让你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死在眼前,而你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是什么感觉。”
吕文振一个哆嗦,干笑道:“殿下说笑了,以我朝律法,罪臣所犯之罪,女眷发卖,成年男子难逃一死,十二岁以下男童需得发配边疆。”
夏漓也笑:“你试试。”说完不再看他,只吩咐何有才给她找些吃的来,她饿了。
“这种行刑之事,殿下只需吩咐就好,臣愿代劳监刑。”黎寻之知道长公主这回倒是真的在吓唬人,一笑请命。
夏漓同意他的提议:“那便请黎世子先去做安排,将这二人家眷一并转到内狱,只是转狱用的囚车需得全部蒙上黑布,让人看不出哪辆囚车上是哪些犯人。”
“是,臣这就去。”
“……”看吕文振的反应,他并不是此案主谋的猜想得到证实,但见长公主与黎寻之二人说着就安排好了一切,容云有些疑虑,既然吕文振已经松动,再审下去,就能审出主谋来,为何一定要将人犯转去内狱?见黎寻之真的出去了,他与夏漓告罪:“既然长公主一意孤行,臣也只能遵命,只待会陛下的御命来,是不允准转狱的话,还请长公主不要违抗陛下之意。”
夏漓点头。
眼见着大理寺卿容云也出去了,转囚之事似乎真的不能挽回,吕文振开始心急如焚,惹得他旁边的薛觉警觉的看着他。
夏漓对下面二人的动作视而不见,只等着转囚之事安排妥当。
“臣禁军内卫王乘风,求见长公主殿下。”
听得外面是王乘风的声音,夏漓有些惊喜,对何有才道:“宣”。
何有才大声传道:“宣禁军校尉觐见!”
黎寻之与容云在外已与王乘风见过礼,他二人也与之一起又进了堂内,并在揖礼后坐回原位。
“臣王臣风拜见长公主殿下,臣奉圣令听长公主差遣,请公主示下。”王乘风入堂后便行礼拜见。
夏漓笑道:“不知道来的会是王校尉,还请稍等。”
“是。”王乘风应道。
“黎世子,容大人,陛下既已派人来转囚,那便准备准备,我们出发。”
“等一等,我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任何要交待的,你们为何要将我押去内狱,我不去。”吕文振见衙役这就要把他押走,奋力挣扎。
“吕犯,不过是去内狱,相当于陛下亲审,受冤之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你闹什么?”容云喝到,长公主这事做的,这就看出效果了。
刚刚黎寻之与容云出去安排转囚之事,将这堂中杨誉、邵凡及其他闲杂人等都带了出去,此时这正堂中除了容云,都是夏漓信任之人,嗯,就算容云是这案的幕后主使,此时夏漓也不怕他知道她的谋算,于是,她对吕文振道:“自然是因为你知道,你的主子,要么让你死,要么让跟你联系的人死。也不知道待会儿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刺杀,你说到时候是你的家人,还是薛觉的家人先被杀掉呢?”
容云恍然大悟,长公主这用的是阳谋,先是在大理寺众目睽睽之下,以言词刺激这二犯情绪起伏,再让人大大方方的进宫请示一趟,就是要告诉幕后之人,这二人有了招供的可能。
这幕后的人,只能选择灭口,如果不在这二人进内狱之前灭口,那么与他二人有牵扯的人必将被招供出来。如果灭不了这二人的口,便只能灭了这二人的上线。万一这二人不幸真被灭了口,更是说明此铁矿案的牵扯更大,或让长公主说准了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是谋反大案。
那么幕后之人会怎么选呢?容云很期待。
夏漓今日高调走这一遭,见了吕薛二人,以她的观察,她要是幕后之人,绝不会以真身来吩咐二犯做事,以这二犯的…嗯…为人本事,看着就不大牢靠。
所以这二犯与幕后主使之间很可能还有中间人。那么这中间人是谁呢?要么被这二人招供出来,让她抓到,要么这中间人就得被幕后真凶灭口,只要有动静,抓住这幕后真凶只是时间问题。
铁矿一案有没有幕后主使呢,她拭目以待。
不不不,薛觉只觉兜头一盆凉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啊…!长公主殿下,罪臣所行之事,是受了吕文振指使,是他用金银收买我,我才跟着犯了此案,求殿下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不知道我所行之事,求殿下法外开恩,臣的幼子才刚刚两岁,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薛觉痛哭着挣扎喊道,刀剑无眼,要是在路上被刺杀,他们不会护住他的妻儿家人的,他们必死无疑啊!
夏漓汉气:“听天由命吧,或许是我等杞人忧天,你二人真的只是犯的偷盗铁矿罪,路上不会有人来刺杀也可能。”
“吕文振,你快告诉殿下,是谁指使你干的,啊?快点说出来,你不在乎你的家人,可我在乎我的家人,你可害苦了我,你快说!快说!!。
吕文振挣扎着想挣脱衙差的桎梏,喊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一人所为!”
夏漓起身,走到了吕文振面前:“不用你招供,我想要的答案,自然会自己伸手取,歇歇吧,挣扎多费力气。”
“不,殿下……”薛觉的大叫戛然而止,他和吕文振已经被堵上了嘴。
出了堂门后,容云对夏漓提议道:“殿下,不如囚车中还是装着禁卫或者衙差吧,如若真有劫囚之人,也好冲出来将劫犯一网成擒……”,犯眷中毕竟还有女人和婴儿。
“不必,将所有囚犯全部绑了堵上嘴,再以黑布蒙上,此法最为妥贴。”黎寻之插言,刚刚便是他示意随侍堵住薛、吕二人的嘴。
夏漓则是戏谑的上下看着容云:你这是在帮这些囚犯求情?还是在为那所谓的真凶降低难度。
容云被她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只觉不妙,再听黎寻之也出言反对他的话,他脑中急转,大理寺人多口杂,要是被发现囚车上不是犯人,而是衙差,只怕今日就功亏一篑!不由额头冒冷汗,他这是无意中帮那幕后之人的忙啊,他忙道:“是,黎世子说的对,本官想岔了。就依原先议定的来办,不必更改。”
一行人行到大理寺正门外,夏漓见容云与杨誉、邵凡三人都是准备跟她一起走的样子,她不赞成道:“容大人与杨、邵二位都留下,不必送了。”
“殿下,此次转囚之人数目众多,臣得一并相送才行,不然臣不放心。”容云揖手争取,此行凶险,他得去帮忙才行。
“不用,如果需要你们相送的话,我何必多此一举让禁宫内卫来押送。”夏漓拒绝,就衙差的战力,那还不是白送人头。
“这……,黎世子,您看?”容云指望黎寻之帮着说说话。
“有我在,不必你们。”黎寻之直接道。
“……”容云被噎的不轻。
容云只得与杨、邵二人看着公主车架后,跟着一群囚车浩浩荡荡的前行。
容云叹道:“不想有朝一日,本官也有被如此嫌弃之时。”他可是最有前途,最年轻的九卿啊。
他今日算是了解了,长公主与黎寻之二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说要将人罩黑布带走,一个就说要绑了堵上嘴再押走。明知囚犯毫无反抗之力,遇刺只能等死,依然不改主意,这二位俱是心狠手辣的主。
不过,他很佩服,行事必得有所取舍,只有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处事,方有将事情快刀斩乱麻解决的可能。况且,他现在也想明白了,长公主的一言一行俱有成算,将这些人带走引蛇出洞,才是她今日此行的目的。
此时,邵御史问道:“容大人,臣不明白,即使要转囚,转这薛、吕二犯即可,为何要将他们的家小一起转走。”
“自然是为了震慑这两位犯官,让他们知道,他们家小俱是捏在谁手上。”
杨誉插言答道,他今日只在一旁旁观,只帮上了安排囚车的忙。上一次他见她以法例将韦氏入罪,这一次就见到了她以公主之尊,与两名犯官周旋,一步一步将犯人的情绪激溃,到最后却又不急着审出幕后之人,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一定还有后着。
“没错,这是原因之一。”除了震慑犯人,更是为了告诉幕后之人,想要灭口吕、薛二人,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朝臣无人不知,陛下手中的内狱是出了名的严密,只要进去的人,从没有不招供或者被灭口的。这二犯的家小都被内狱接管,让二人招供更是成为可能。
只刚刚杨、邵二人都不在堂内,不知道会有可能的刺杀劫囚,且即便刺杀劫囚,囚车众多,给幕后之人增加劫杀难度的同时,让薛吕二人害怕会伤及家人,一石数鸟。
容云不好将这些话说出,只能点头赞同杨推官的话。
第40章诱敌之计试主谋
夏漓与何有才坐在马车中,外面黎寻之、玄一等人骑马护在她车侧,王乘风带人负责后面的一串七八辆囚车,因是大白天,她吩咐尽量走遇到百姓少的路,以免引起围观,本朝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有那为了看热闹送了命的,还是尽量将发生意外的可能减到最小吧。
何有才刚刚可是听完了大理寺的全程的,他不由担心问道:“殿下,真的会有刺杀吗?”
“不确定,但是若有的话,你待会儿在马车内趴好,别怕。”夏漓安慰他。
何有才皱着脸,颇是担忧,但见长公主安然从容,渐渐也安下心来。
辚辚车马声、禁卫的步伐与盔甲摩擦声在耳中声声回响,却还是觉得过分安静,她闭目在脑中回想一应安排,从昨日太子提起工部这二犯开始,她就已经将今日此行在脑海中推演,人犯二人的反应、宫中禁卫的接应,都在她的计划中,那么,是否真有她所推断的幕后主使呢?会不会真的只是单纯的铁矿利益纠葛,是她草木皆兵了呢?可吕文振的反应……,如果是他故意为之呢?她不知道该盼着如她所料,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突然,夏漓睁开了眼睛,耳中出现了多余的步伐声……,接着,一声响哨后,外面呼声咋起:有逆贼劫囚!
何有才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车门外,嘴唇哆嗦:“真的……来了……”
夏漓抓起马车中的剑,身躯微弯向车外走去,同时对何有才道:“躲好!”。
只要她出了马车,何有才就不会有危险,她不再管何有才的反应,直接推开车门后,一脚回踢将车门关上,站在车头车辕处,扶着车厢,回身向身后观望:一伙有数十个蒙着头脸的人,正手持刀剑冲杀后方王乘风统领的禁卫,这些冲阵之人,俱是身着灰色衣袍,身手明显比禁卫们更利落,刀刀刺向禁卫的要害。
这群人目前只围攻蒙着黑布的囚车,并未有人注意夏漓,禁卫们在王乘风的指挥下,抱团与贼人缠斗,与贼人打成了平手。
这时,又一声响哨,从两旁的围墙后跃出了更多的贼人,夏漓左手大拇指推开手中剑,跳下马车,脚步向前移动,右手微张就要拔剑向前冲,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黎寻之一直骑马护在长公主车马一旁,贼人冲杀来时,他掉转马头,准备随时援手后方的禁卫,却见长公主手中握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他便立刻下马,靠近她身旁,见她身形移动,就要向前冲,一时情急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急道:“危险!长公主曾答应过陛下,绝不再亲身涉险的!”
夏漓被黎寻之紧抓住手,见他如此急切,她止了步,道:“后面禁卫吃力,我去援手一二,不会有危险。”
“不行!”黎寻之掷地有声,坚决不同意,他看了看后方禁卫,确实已经顶不住了,便转头直视一旁护卫的,公主府禁卫首领玄一,硬声道:“不许长公主涉险,是圣命!听清楚了没有!”
玄一躬身应是,却见这位未来驸马立即又回头对长公主道:“如有逆贼过来,殿下便马上离开,不用管后方。”
要她现在就走,她必是不肯,只能无奈的嘱咐这么一句,黎寻之松开抓住她的手,拔剑直接冲向了后方打斗最激烈处,一剑刺向刚才吹哨之人。
夏漓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腕,见黎寻之带人加入了战团,便暂时止步,观望后方,黎寻之身手倒是不错,腾挪之间挥手出剑,将几名贼人直接逼退,往常听人听黎世子文武双全,今日才真正觉得传言不虚。
再看王乘风,边打斗边指挥一众禁卫守住囚车,禁卫有受伤倒下的,囚车到目前为止倒还安然无恙,只是对方攻击老辣,专攻禁卫的薄弱处,王乘风不得不指挥补救,一时险象环生,众禁卫岌岌可危,囚车中的人犯也传出了闷声哭泣与撞击囚栏声……
夏漓皱眉,想上前,却被玄一以脊背挡住了去路,她看不见玄一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坚决,只得再次停步,转头环顾,她的身周,四面都被堇一等人挡住,便道:“留下内围之人护我就行,外围的其他公主府禁卫,去帮忙。”
玄一见长公主确无向前的意图,向旁挪了一步避开挡住她的视线,然后向外围的禁卫做了几个手势。
夏漓见护她的外围禁卫果然去帮忙了,便也如所有人的愿,停在原处观战,有了她身边的人的加入,战场似乎更是激烈,夏漓面上无波澜,只捏紧了手中剑。
黎寻之飞身一脚踢开刺向旁边禁卫的一剑,同时出剑刺向袭击他的逆贼,百忙中余光见长公主身边禁卫冲向了这边战场,回头看见她仍在禁卫的护持下,并无向这边过来的意向,松了一口气,再次冲向了其他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