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长公主提出的条件是可行的,小王必为你办到。”北元四王子知道条件不会容易,但以他的能力,再难也能办到。但如果她非要天上的星星这种不能达成的条件,就是没有诚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四王子放心,只要你是诚心,自然能办到。…本宫爵封护国,所提条件自然是有利于我朝社稷。”夏漓以目光安抚住想要开口的太子,还有下方蠢蠢欲动的二皇子,……还有一脸冷然,眼中情绪难言的黎寻之……,夏漓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北元四王子道:“四王子手下有十万军民,正巧,我朝制定了新政,要往南方迁民垦荒,正是缺人的时候,别说四王子的十万人,便是百万人口,也能轻松容下。
我朝南方地大物博,气候温和湿润,农耕可一年两熟,在最南边,一年三熟都有可能。
四王子若是愿意将你麾下军民,由放牧转为农耕,带到我朝南方加入我朝百姓对南方的建设中,并且与我汉民通婚,学习汉礼,学说汉话。
此举不但能为我朝社稷添砖加瓦,更能让你的部民不再被草原恶劣的生存环境所限,从此旱涝保收。将来也可以与我汉民一样享有我汉民的福利,甚至能参加科考,与朝中百官同殿为官。”代代通婚,以仪礼教化,不信不能把草原野狼驯服成家禽!
夏漓放眼观望一眼下方的本朝官员,再对北元四王子诚肯的道:“这事对四王子来说,不难,只要你下定决心,让部民卸下武器,带入我朝境内便可。十万北元百姓全部踏入我朝境内之时,我便立刻与你成婚。四王子,意下如何?”
简单吧,只要你下令让十万北元百姓归化为汉民,她夏漓便能忍了恶心嫁给你。
“……”,听着倒是挺容易,此事仿佛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四王子却语塞,怎么也没想到夏漓想要的是他麾下所有的部民人口。他只能深深的看向夏漓,此女不止武能争战,文更能护国,居然以利民国策为婚嫁条件,至此,她不会再背上不愿为国家和亲的名声。因为这个条件如若能达成,对中原王朝百利而无一害,但北元会答应吗?当然不会!任何国家也不可能答应将自己的数十万百姓白白送人,即使是他成为汗王,也不可能会答应。
北元四王子收回与夏漓对视的目光,低眸掩去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绪。
韦丞相大喜,朝廷最近迁民计划并不顺利,要是真如长公主所说,能让这群草原人去南边开荒垦地,说不定能吸引更多其他异族之人呢,不仅能大扬国威,更能得了实惠,有了劳力垦荒,还能为北边边军解决一部分对手,真是一箭数雕!虽然这北元四王子看起来不会愿意的样子,但万一呢,他忙道:“四王子,我朝长公主此条件正是让两国边境和睦的最好办法,如若四王子能将十万北元百姓带入我朝南境,当然,要是四王子能将相熟之部落一起带入我朝,我朝必出兵为四王子挡下其他北元军的追赶,解除您的后顾之忧。如此聘礼,我朝上下不但能嫁与公主,四王子也能得到陛下的重赏!”
韦丞相心道:长公主好样的,我朝公主就值这个价,要是下嫁公主能引入这么多百姓,他都要催陛下广纳后宫,多多生女了。
太子微微摇摇头,一直担心他小姑姑万一真愿意嫁去北元可怎么好,此时将所有的担心付之一笑。
二皇子与韦世游隔的老远的还在挤眉弄眼的笑,中间还夹了个雷子嘉。
此时,无论愿不愿意夏漓和亲的人都知道,即便这北元四王子答应了此条件,到时候也是北元四王子到京城来和亲了,不然他把他十万部民都送入了本朝南境,他四王子一个人在草原里单蹦,娶个公主有什么用?
满朝文武,此时可能只有黎寻之心情复杂,即为长公主完满解决了和亲一事高兴,也为自己的无能而失落,他不但没能护住她,她还因为他曾经的过往受辱,最后反倒要她自己亲自出言与北元人争辩。
皇帝欣慰一笑,道:“既然是议亲,自然双方都有条件,北元的条件朕能满足,那么本朝的条件,北元是否能满足呢?”
这……,北元副史看了看四王子,见他没有话说,只能自己开口:“回陛下,贵朝所提之条件,不在本次使臣可做主的范围之内,还请陛下给予时间,让我等传信回牙帐请示。”
“既然如此,你等退下吧。”皇帝心情大好,直接送客。
“是!皇帝陛下万岁,臣等告退。”北元众人按照□□鸿胪寺所教礼仪,行礼告退。
第53章讽朝臣言词犀利
待北元诸人退下后,御极殿内仍是嗡嗡作响,众人还在讨论长公主神来一笔,索要北元的十万人口之举。
夏漓对皇帝揖手道:“陛下,臣妹有话说。”
皇帝欣然答应:“准!”
众臣已经听到了皇帝的‘准’字,都躬身矗立,等着长公主开口。
夏漓望向下面的一片帽顶,道:
“之前有人说只要我同意和亲,众臣便同意我去和亲……?
与其诸位同意我一已许婚之人去和亲,不如同意我加入边军,与众边军一起抵抗外侵……
据我所读过的史书来看,从秦皇统一中原,到汉武为我中原一族冠名为‘汉’开始,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抵御外辱的血泪史。诸位大臣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的饱学之士,应该比我更清楚,和亲得来的和平不过片刻,而这片刻躲在女子裙裾下求来的安宁……”
她扫视下方众臣,眼眸冷冽,却语音平和,仿佛在与众朝臣谈心:“会辱及热血男儿的自尊心,有负先烈为我们创下如今盛世,以及与外族斗争所付出的牺牲……”
她整个人缓缓笼罩上一层冰霜,语音讽刺,语意铿锵:“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与其把女子嫁出去成为非我族类,不如留下为我族的发展作出贡献。
所以,诸位,我好歹也是我朝上过战场的公主,与其指望我去和亲换来片刻安宁,不如让我领军与异族争战到底,我有自信,必能比和亲为诸位守住更久的平安。诸位意下如何?”
软刀子杀人!极尽讽刺之能事!在场所有的人,脑中不由同时浮出此话,长公主这绝对是在讽刺他们!她一女子都知道的道理,他们自然也知道。从前传说长公主言词犀利,如今他们亲身所受,何止是犀利,更有胜于刀割!刚刚才将北元人怼完,转过刀锋,便对准他们……
还是丞相韦唯顶住压力,在众臣期盼的眼光中开口:“老臣虽不济,也愿为我朝百姓抛头颅、洒热血。长公主乃是我朝护国公主,自然该与天子一起守国门。但前提是,须在臣等这些无用之身都拼尽之后,才有殿下出力之时。在此之前,长公主殿下请安心留守京城,安享太平。”
夏漓眼瞳微眯,而后平静一笑:“天子守国门,公主殉社稷,我朝从立国始,虽有数次危殆,也靠朝臣与百姓同心连气,度过了危难。到了本朝,更有韦相这种老成谋国之人为国相,还有诸位贤臣能吏为国奔走,我便也只能借韦相吉言,守于大家后方,安享太平了,那么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
夏漓在心中冷笑,满朝文武,居然逼得陛下最后将她给请了来,既然这么不想女子参政,倒是抵住北元使臣的攻势啊,和亲?让已定亲的公主和亲,这种话也能在朝堂之上争论?荒天下之大谬,辱及皇室的奇耻大辱!此种话题就不能让北元之人开口露出半个字!一群无用的东西!
满朝鸦雀无声,众朝臣面对长公主的讽刺无有面目辩驳,俱都垂首噤声……
皇帝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才道:“文死谏,武死战,君王殉社稷!再没有将女子送去和亲而得来片刻安宁的道理,不然,要这天下热血男儿有何用?今日之闹剧,不过是因为我边军还不够强大,刀峰还不够锋利,方才让北元人有胆子当朝挑衅!
朕会在不增加百姓负担的前提下,致力于增加朝廷的收入。同时,继续轻徭薄赋,藏富于民。
朕希望能在富民强国的同时,为边军改善行军的条件,增加将士们的军饷,为边军将士杀敌提供强力支持,提高将士们作战时生存之可能。
这些事,朕一直在做,但还远远不够,朕希望众位臣工与朕一起,为我朝国泰民安作出最大的努力。”
夏漓与所有人一起揖手山呼:“臣等遵旨,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经此一役,满朝文武都领受了护国长公主的厉害,从此,明里暗里,再没有人对夏漓的护国一爵有半点微辞。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传报内侍照例扬声,按照常例来说,这会儿应该是没人奏事了,下一句他就该喊‘退朝’了。
只不过传报内侍的声音刚落,就有人出列禀道:“臣兵部左侍郎冯景,携兵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联名参兵部尚书邓节谨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渎职犯罪等十一条罪状,臣等四人,已取得相关铁证,请陛下查阅。”
说罢,另三人同时出列,与冯景一起,高举奏章及证物,等着内侍来收至御案上。
在满朝文武的各色目光中,兵部尚书酿跄着出列跪下,将头上乌纱摘下放在一旁,再以头触地:“臣冤枉,求陛下明鉴!”
内侍将奏章都收上了御案,朝堂落针可闻,只有皇帝偶尔翻阅奏章和同时递上的账册等证据的声音。
夏漓学着太子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连眼角余光都规规矩矩的没有扩散。
等到皇帝将证据大概翻完,有内侍将这些再搬到了太子案上,换太子翻阅,夏漓继续眼观鼻。
皇帝等着太子看完后,问太子道:“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就目前的证据看来,邓大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为表公正,儿臣建议将兵部尚书交于刑部,由刑部核查后,再定罪。”
夏漓此时正在翻阅冯景等人递上来的奏章等物,没错,太子看完后,这些东西便被搬到了她的案几上。
夏漓没有看到下面朝臣在她翻阅奏章时的吸气及额角青筋直跳的反应,她正一心二用,边快速翻阅,边听皇帝与太子的对话,只听皇帝赞成道:“就依太子,曹尚书,此案交于你。”
曹闻道出列:“臣遵旨!”
“来人,押下去。传朕喻令,褫夺邓节谨兵部尚书一职,废为庶人,家眷尽皆下狱,抄家。待刑部查明后,依律判罚。”
“陛下英明!”
皇帝揉了揉眉心,今日着实累了,他最后再道:“今日既已提到长公主的婚事,朕便在此宣布,经钦天监测算,今年十二月二十日,宜嫁娶,便定于此日,朝阳长公主出降英国公世子。”
“……”夏漓原地炸裂,翻阅的手停了下来,半晌只听到了:“恭喜陛下!恭喜长公主殿下!……退朝!”
等夏漓反应过来抬头的时候,皇帝已经降阶,她忙起身,也顾不得那给兵部尚书定罪的奏章了,急步跟在了皇帝身后、太子身侧,与他们同行出了御极殿。
待皇帝三人走远后,御极殿里才哄然出声,今日真是大事连连,朝野震动。
大家三三两两的退走,口中大多议论的都是长公主今日之举动,还有刚刚皇帝乾坤独断,直接将兵部尚书一家给下狱之事,一群男人,跟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热闹的不像话。
英国公以‘怒其不争’的眼神,顿足威严瞪了一眼儿子后,转身径直离开。当年退婚一事闹成那个样子,现在吃苦果了吧!行事不谨,必伤自身。这不争气的东西,幸得陛下不弃,将公主下嫁,否则,他这老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黎寻之行礼送走父亲后,看着夏漓离开的方向……
“走吧,寻之,看什么呢?”雷子嘉拍了黎寻之的肩膀一下,二人一起去詹事府。
雷子嘉看了看黎寻之的脸色,心内思忖:这婚事的日期都定下来了,寻之还是这个脸色……,他道:“寻之,今日闹成这样,长公主要是软弱半分,就被北元人欺了去。她今日还替你出头了呐!你娶长公主,真的不亏,如今你们婚期都已经定了,你别垮着一张脸,要是被别人看见你的脸色,不得说你不高兴娶长公主啊,长公主得多伤心……”
“……子嘉,不是我不愿娶,是长公主不愿嫁……”
“……”什么?雷子嘉瞪大眼停下脚步,看着黎寻之加快的步伐,直到他走远了,他才快步跟了上去。
夏漓一路跟着皇帝与太子到了承明宫,经过这么一会,她已经冷静下来了,面上不显,只在一旁听着皇帝与太子讨论政事。
皇帝淡定的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太子有些奇怪,这时候,一般夏漓要么会跟他们附和几句,或者不耐听径直离开,现在她只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仿佛今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太子嘴角抽搐:“小姑姑,要不你和孤一起去东宫,孤后日大婚,东宫忙做一团,你帮孤看看有什么缺漏的。”
夏漓看太子一眼:“有缺漏也耽误不了你娶亲,我啥也不懂,你别打我主意,我不去”。你嫡母皇后娘娘且还好好的管着事,她去凑什么热闹。
太子看了看皇帝,皇帝只当没看见太子的动作,太子泄气,不再多话。今日早朝结束得晚,太子等着在承明宫用过了午膳,才自己告退,一个人回了东宫。
太子走后,皇帝与夏漓在承明宫书房相对坐着,饭后喝喝茶,消消食。
“后日,你去东宫看看太子成礼吧,老二在,定是要闹他兄长洞房的。”夏漓不说话,皇帝只得自己先开口。
“那还不是太子惯的,不然哪有人敢去闹东宫的洞房?又没人嫌仕途太过坦荡。”大家且得怕太子给小鞋穿的。夏漓吐槽,太子温润有礼,可不得被跳脱的二皇子给烦着。
“都是年轻人,东宫到时候且得热闹着,你别一天到晚躲在自家屋里,也出去交几个手帕交,小姑娘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皇帝早就想说了,他妹子也太宅了些,回京这么久,硬是没交到什么朋友。
“我都要嫁出去了,还和小姑娘交什么手帕交,自然得找些妇人们聊聊东家长、西家短,再看看有哪家可以聊闲骚。”
“……”皇帝给哽住,无奈道:“嫁人有什么不好,以后多个人陪着你,也省得你不爱出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漓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合着在您眼里,何有才、丁嬷嬷,还有公主府那几百侍卫下人们都不是人?”
皇帝给气笑了:“朝阳,你别胡搅蛮缠,朕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