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小姑姑貌美如花,自是不怕被看的。”二皇子继续拍马屁,他要是不把这位小姑姑哄好,就进不了承明殿,不能晨昏定省,会被御史参不孝的。
夏漓觉得她也不好一直抻着二皇子,因此很给面子的给了二皇子一个“你很有眼光”的眼神。
二皇子则是高兴的对夏漓揖了揖手,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朝阳”,大长公主实在是看不得这起子小辈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闹腾,于是开了尊口。
夏漓心里一凛,这是真冲自己来的?难不成她这号人物,今日也入了大长公主的眼,她向长公主揖了揖手,问道:“姑母可是在叫我?不知有何吩咐。”
“本宫不是叫你还能叫谁,这殿中还有其他叫朝阳的吗?”大长公主深觉夏漓明知故问,不奈的对她喝到。
得,确认了,确实是来找自己茬的,夏漓心神一松,该来的总会来的,随便吧,大长公主还能吃了她不成。于是她耸了耸肩膀:“那可不得而知,这么多人,说不得真有叫朝阳的,毕竟比我出生的早的,总不能因为我叫朝阳,就让别人改名字吧,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您说是吧,姑母?”
“放肆,成何体统,你就是这么回长辈话的,你的规矩呢?”
夏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认怂:“姑母息怒,是我错了,我给您赔罪,不知姑母唤我有何吩咐?”
“嘻皮笑脸、没有正形,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大长公主仍然不解气。
夏漓郁闷,都赔罪了,还想怎么的,让她自杀以谢罪?不至于吧。
“您是我姑母,我特别尊敬您,视您为自己亲长,才不见外的。既然您不喜欢,那我改。今日席上有莲花蜜枣汤,您喝点甜甜嘴、泻泻火。”夏漓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息事宁人,转移话题,让吃的堵住大长公主的嘴。
大长公主见夏漓服软,心里更是轻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她还能收拾不了她:“知道改,还算你没有糊涂到顶,长辈教训,必是你有不足之处,难道本宫是无理为难晚辈之人?本宫自是爱护你,方才管教一二…”,大长公主端起茶抿入口中,姿态闲适,心满意足,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她继续说道:“既然知道改,你准备怎么改,你说说,本宫给你把把关。”
夏漓无语问苍天,还能怎么改,自是和您老人家王不见王、参不见商,尽量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但今日是帝后特意为她准备的接风宴,总不能被大长公主反客为主,抓着她一直要她现下立马改改“说话的规矩”,还有“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吧。那得改成什么样、什么时候大长公主才能满意,今日这宴席还开得下去吗。
还是先得应付了她,过了这关,把大长公主高高兴兴的哄出宫。然后,以后她躲着她还不行吗。
现下只好她来做个受气包,再忍让忍让,让大长公主快些出了气,也好让这场宴席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于是,夏漓向大长公主虚心请教:“怎么改这我一时没有主意,不如,姑母您先告诉我,你刚刚唤我是有何吩咐,我完成了您的吩咐,再好好想想我该怎么改?”
皇帝皱眉,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大长公主今日不依不饶的是想干什么?
至于皇后,大长公主都不和她说话,她自身难保,只能给了夏漓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其余人等,看到夏漓如此好说话,除了三公主一脸你活该的表情,太子倒有些疑惑,大长公主今日莫不是仗着长辈的身份,故意来找麻烦的?
二皇子则看着夏漓是一脸的恨铁不成刚,你怼我时的不客气去哪儿了,对着外人你怎么怂了?
大公主、大驸马及二公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的无所适从。
大长公主见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慑于自己的威严,无人敢说话,于是放下茶杯,对夏漓说道:“本宫并无什么吩咐,只见你们这些小的闹的不成样,故想问问你,你也是做人姑母的,你的规矩哪去了?你就是这么作的表率,让一群小的有样学样,个个不成正形!”
这可真是一杆子打翻了一群人,众皇子公主:他们怎么就不成正形了?
夏漓无语,她也是第一次见人一句话得罪一船人的,这位大长公主,莫不是觉得她是这“一群小的”的亲祖母,他们可以任由她随意训斥吧。人家的亲爹娘还在上首正坐着呢。
“姑祖母,孤和众位弟妹与小姑姑,只是因为多年不曾团聚,过于高兴,稍有忘形,但无大错,还请姑祖母原宥这一次。”虽然大长公主没对太子点名道姓,但也差不多了,太子自觉出来为夏漓分担火力,顺便自辩。
“太子,你这就说错了,无论何时,规矩不能废。本宫今日,也不追究其他人,只朝阳,她为长辈,自是该她出首认罚。还有,太子,什么“小姑姑”,无论朝阳的年龄是大是小,你都应该叫她一声“姑母”,望你改之。”
太子真是太无奈了,他都被当面指出错误要他改,他还能说什么。只是,他回头端详了一下他小姑姑,这声“姑母”他现如今无论如何可叫不出口。他给了夏漓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都拉所有人下水了,奈何大长公主只盯着她小姑姑,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连太子都折了,其他“小的们”更是低头,只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夏漓也就不指望其他的同船人了,自己自力更生:“姑母今日是必得惩罚我了,那请问,您要如何罚我?
大长公主见一众小的都萎了,面露满意,一双老眼划过一丝精明,她对夏漓说:“其实也很简单,你小孩子家家的,我也不能很跟你认真计较,这样吧,你就向陛下请旨,辞去“护国”的爵位,护国公主之爵,干系重大。你个小丫头,规矩都还没学好,怎能担得起护国一爵?等你辞爵后,再来本宫府上来,本宫再好好的教教你,怎么为人长辈,怎么尊重长辈,怎么和长辈好好说话的规矩”。
第07章接风宴上遇刁难
大长公主自觉这番话说的通情达理,情理兼备,很是符合她一国嫡长公主的身份。
众人听见这番话,都觉不好,连抬头看皇帝脸色都不敢,俱是噤若寒蝉,敛声屏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此时被皇帝注意到了,皇帝虽然宽仁,但惹到了也是非死即伤啊。特别是平时上朝的男人们,两年前,陛下雷霆手段,那可是真当廷杖毙了御史的啊。
众皇子公主,这回更是不再敢有任何动作,他们爹爹真生气的时候,其实也很可怕的。
夏漓觉得这个大长公主是真老糊涂了,国之爵位,哪是她大长公主一句话,夏漓屁颠屁颠就能去辞了的事儿。圣旨已下,即使是朝廷大臣们想封驳,也要有死的觉悟。
夏漓其实对“护国”这个爵位真没什么想法,她连公主的身份都可以放弃的,要不是她阿兄在京城,她还真是不想回来。这话说出来,说实话可能没人相信,但夏漓知道,她阿兄是相信的。这大长公主今日有这一出,不过是不能接受有人比她的爵位、地位更高而已。但选在今日出头,而不是两年前跳出去抗旨,想必也不过是因为她夏漓是个软柿子而已。
此时,皇帝心中确实已是大怒,爵位之事,何时轮到后宅一介妇人在他面前置喙了?当年朝臣封驳赐爵的旨意时,他在垂拱殿可是当朝处置了一批大臣的。这个老妇人到好,今日在坤宁宫当众干政,她当朕是死的?当朝廷的规矩是死的?此时,皇帝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收起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冷静的看着大长公主。
“朕倒是不知道,姑母对朝廷的爵位之事这么在意,一个爵位而已,姑母既然在意,为何不在两年前朕的圣旨颁下的时候反对,倒是在今日才提出来?”
“陛下,两年前朝阳并未回宫,且当时陛下一片拳拳爱护朝阳之心,本宫不忍伤害,是以本宫当时便没提。但“护国”一爵,却是国之重器,她一小孩家家的,还是还回朝廷的好。本宫知道陛下心疼朝阳在外吃了不少苦,但可赏朝阳些财产土地、金银珠宝,怎可拿爵位儿戏?要是她仗着“护国”公主的爵位闯了祸,那必是大祸,到时,可就悔之晚矣。”护国公主的爵位在本朝可是超品,怎可让一黄口小儿轻易得了去,她身为大长公主自是该出首为朝廷收回。
“朕赐朝阳护国爵位时,已与朝臣将所有原由论的清楚明白,在此,就不与大长公主多费唇舌复述,此事到此为止,您还是回府颐养天年,朝政大事,后宅妇人不得干涉。”皇帝已完全失了耐心,不再与这老妇多说。
“陛下!本宫何曾要干政,本宫是你的姑母,更是朝廷的大长公主,难道还能害了你害了朝廷不成,你怎生如此是非不分!朝阳!你来说,你何德何能,能受这“护国”之爵位。
皇帝此时更是气极,目视大长公主,眼看着就要发作。大长公主却不去看皇帝,直接将矛头对准夏漓,要夏漓来说她有何德何能。
夏漓见皇帝已是被气的怒不可遏,心中对大长公主也已是厌极。
“我有何德何能能得“护国”之爵位?姑母既想知道,我就告诉您。但是,在告知您之前,您得先问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心甘情愿的回答您的问题,姑母以为如何?”
“哦?你有何问题?本宫自能回答你!”大长公主只觉夏漓不过是不甘心将爵位退回,故意拖延时间,想让皇帝给她想办法而已。但即使皇帝又能拿她如何?她今儿即来了,就不可能无功而回。她倒要看看她能问什么问题。
“姑母真是通情达理,那我可问了:姑母今日来此,半句未提为我接风之言,倒是开口规矩,闭口爵位,那自是不是来为我接风的。请问,那您到底是来教我规矩,还是来问我要爵位的呢?”
大殿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夏漓问话的声音。
“本宫自是好意来参加你的接风宴的,只是不待本宫接风的话说出口,便先目睹了你无规无矩的言行,只能先教教你规矩,再言其他”大长公主布满皱纹的老眼鄙夷的打量夏漓,哼,不过是个开口就“我我我”自称的,没有半点皇室尊贵的丫头罢了。到了此时,即便大长公主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她嘴上却不能承认她是专程来找夏漓的麻烦,让夏漓主动辞爵位的,夏漓听得此话,只想冷哼出声。她今晚一直忍让,不过是想息事宁人,但事情发展到这儿,已是不可能了。大长公主一辈子想做的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指望她今日能罢休,她必定是不肯的。
事已至此,夏漓也不能再后退忍让。她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的人,今日如果让了,就得步步退让,即使她今日如了大长公主的愿,去辞了爵位,她可还得去大长公主府被大长公主教“规矩”!这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一个用身份践踏所有规矩,把众人对她的忍让当成理所应当,高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人,要来教她“规矩”……,何其可笑。
她夏漓今天,护国的爵位她要,做人的尊严她也要!就让她一次性为她皇兄解决掉这个皇室的麻烦,否则,她皇兄也好,她们所有这些大长公主的晚辈也好,随时都会被大长公主以长辈的“规矩”来踩上一脚。
夏漓放松正坐已久的身子,示意何有才给她续上热茶,接上了大长公主的话:“那便如姑母的愿,先论规矩,再言其他。只姑母要教我规矩,我不敢当。您的规矩,我不敢学。”
大长公主听到这话,气的坐直了身子,对夏漓怒目而视。
“今日既然说到规矩,那么我就来好好请教一下大长公主。敢问大长公主,您开口闭口规矩,您的规矩又在哪儿?您的规矩就是在御前指责帝王、责难储君、冷待皇后?您的规矩就是在御前倚老卖老,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大展你大长公主的神威?”
夏漓直视大长公主,清透明亮的黑眸深不见底,直看得大长公主的瞳孔微缩,嘴唇翕动,就要反驳,夏漓不给大长公主打断她的机会,继续一口气将话说完:“还是您的规矩就是父兄在家受屠戮,你躲在外面避祸享福?是在强者面前下脆拥护,在弱者面前嚣张跋扈?还是给晚辈出谋划策、出钱出力,撺掇支持晚辈谋朝夺嫡?!”大长公主当年宫变时恰好在城外拜佛,先齐王派人把她请回来后,夏漓可是亲眼看到大长公主跪着请先齐王登基的。
夏漓再不给她留半点脸面,直接掀掉这个老而不死的老妪整张脸皮。
大殿的气氛为之一紧,众人不想今日听到如此秘辛,只觉大气也不敢出。
“你血口喷人,贱人!我杀了你!”大长公主目眦欲裂,一手攥紧案沿,一手指向夏漓,她再受不得,只觉眼冒金星,气血翻涌,喉头一腥。这些秘事,她本以为随着本朝建立,已无人知晓,却在此时被朝阳点出,这不可能,朝阳不可能知道……
“不不,长公主,我知道祖母今日得罪了你,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怎可给祖母安上如此罪名啊,求您不要再说了,陛下陛下,快请太医啊?”益阳郡主扶着祖母,对皇帝求道。
“快传太医!”皇后见大长公主脸色涨的通红,忙不迭的吩咐。
“陛下,陛下,你要为我作主啊,朝阳这是要我的命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如此受辱?!”大长公主听到孙女提醒,转头对着皇帝哭喊道。今日事情闹成这样,必不能善了,如果任由这贱人污蔑,她以后哪里还能活得了。
夏漓看着眼前哭闹的老妇,已没有了进殿时的趾高气昂,却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好,自己今日也没打算放过她。
“延熙二十九年五月十七,先莱国公公孙复于承明殿求得先帝同意,与大长公主和离。
和离原因是:“长公主与皇子往来密切,臣屡劝不听,平时公主张扬强势臣可忍,然公主参与储位之争臣不可忍,求陛下允臣休妻”。先帝的回复是:“长公主毕竟是君,你是臣,怎可轻言“休”字,待得日后,和离吧。”
先帝的起居注,必有记录。白纸黑字,尽可去查”。
大长公主如雷轰顶,她再想不到她的丈夫已在先帝那儿出首告了她,这回是真承受不住,两眼翻白,真晕过去了。皇后身边一阵慌乱,忙指挥着宫人将人抬到偏殿去等着太医救治。
皇后跟着一起去了后殿,指挥为大长公主的诊治。
皇帝想不到还有此事,但他对他小妹说的话毫不怀疑,先帝时期的起居注和起居官都还在呢。且她小妹自幼记性就好,不会有错的。皇帝真是老怀大慰,今日本以为小妹要吃亏,他都准备好冒着不尊重长辈的名声,直接下令赶大长公主出宫了,不想绝地反转,他没来得及出手,她小妹就已经把事情解决了。至此,大长公主再不能蹦跶,他也倒要看看还有谁再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好了,大长公主年高糊涂,已是疯魔,众卿不必在意,来来,举起杯痛饮,今日不醉不归。”皇帝举起白水,向众人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