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这些人关注的目光主要在太子夫妇,也会时不时的偷眼瞄几眼夏漓。
这时大公主抱着襁褓跨进了门,大驸马立马上前接过襁褓交于乳母,扶着大公主,夫妇二人一起向太子与太子妃,以及夏漓施礼。
一应礼仪完毕,太子妃拉住了大公主说话,并接过了乳娘怀中的孩子与太子一起逗弄。
夏漓只看了看对面的二皇子,以及她旁边的三公主与二公主,二皇子挑眉,三公主白了她一眼,夏漓当没看见,只自己喝茶,听着太子妃与大公主在那儿说孩子经,周围是一片对这孩子的夸赞声。
夏漓挑了挑眉,这些人可都是些火眼金睛,这才刚脱离红通通的小猴子样的小东西,就看得出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了?
太子与太子妃赐下礼物后,便起架回宫,夏漓倒是想一起走,却被大公主给硬拉住没走成。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的背影离开,自己则被大公主拉着坐回了原位。
大公主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对着夏漓便跪了下来:“多谢小姑姑救我们母子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侄女、侄孙一拜。”说着便抱着襁褓俯身。
夏漓在大公主跪下时,便起身走近她,这时双手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起来:“我是你姑母,不帮你还能帮哪个?一家人无须这些……”
大公主比从前微圆的脸颊,上面泪流成河,她起身时顺手将孩子给放在了夏漓双手上,道:“小姑姑抱抱他,让他以后好好孝顺你。”
夏漓僵着手臂,手中托着个烫手山芋,口中还得道:“快把眼泪擦擦,太医不是说你得多坐两个月的月子,到时候留下个迎风流泪的毛病可怎么好。”
大公主擦掉眼泪,道:“这不是太激动了么,我最近吃的好睡的也好,不会有事的。小姑姑,你手臂软活些,没事的。”
大公主看着眼前僵住的小姑姑,笑着将手轻轻放在夏漓的手臂上,她如今怎么看夏漓怎么顺眼,这是顶着所有风险,将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她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娘家人的爱护,从她阿娘去世开始,直到她出嫁,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被家人呵护的感觉。
她再看向二皇子,还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两个妹妹,他们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她如今有夫有子,还有家人的关爱,她从未觉得如此满足。
夏漓看着眼睛阖成一线,小嘴红嘟嘟的小婴儿,只怕自己把他给抱疼了,僵着手就要还给大公主,不小心瞄到了看着她,嘲笑的正开心的二皇子,她立即几步上前,把襁褓放在二皇子盘着的腿上,口中道:“来来,小不点,这是你二舅,让他给你把把尿。”
她对着举着双手,不敢碰腿上的襁褓的二皇子道:“笑什么笑,赶紧预习一下抱孩子,以后好给人当爹。”
二皇子被她小姑姑整的无语:“我们男子讲究抱孙不抱子,我抱什么儿子,快快,大姐,快把这小东西弄走!”二皇子忙向大公主求救。
夏漓兴灾乐祸,让他得瑟嘲笑她,有他受的。
大公主则是笑着把孩子接回手上,三公主与二公主这才围上来,盯着小孩子看。
小东西终于在折腾中大哭起来……
大公主把孩子交给乳娘抱下去,给在坐的所有人告罪,要先行退下,她毕竟难产,还需多休息。她与驸马交待让驸马好好款待今日来的客人,然后一再叮嘱让夏漓多来看看她,才依依不舍的带着要逗侄儿的两个妹妹,退出这座因皇帝外孙出生,而宾客盈门的热闹大厅。
夏漓在喝上了满月酒后,便与二皇子说了一声,先行离开。
她毕竟也不大爱参宴,能留到此时,已经不错了,二皇子便打算送她出府,却被大驸马拦下,由大驸马亲送夏漓出府。
大驸马虽然决意要亲送长公主,但出府的路上,仍不免尴尬,身侧女子比他还小个五六岁,虽比大公主高一辈,他从前也只当她与三公主她们一样是皇室贵女,并未有她是长辈之感。
但经过前次那一遭,她威胁‘明年的今日是他们的忌日’一事,如今面对她时,竟隐隐有面对大家长之感,压力备增。
说来,世间年小辈大的情况,本就寻常。他们栎阳侯府也不是没有比他年小,他且得叫叔姨的亲戚,他最多也不过口中称呼一声,心中不痛不痒,并未觉得如何。
可这位长公主,让人没有办法忽视,她不因年少让人有半点轻视,她说话时的言辞,行事时的举止,即便她表情无谓,口中玩笑,也无人能对她有半点轻忽,不因身份地位,单纯只是因为她这个人。
更何况此次,她将大公主母子从生死边缘拉回,让原本只把她当作三公主一般对待的大公主,一跃将她真的视作亲长。
大驸马在心中苦笑,回想她当日一番作为,威势淋漓展现。事后他与父母言说过,觉得她是真有将他栎阳侯府灭掉的可能,那时候,他们才有了这位是朝廷护国公主的真实感。如果大公主真有万一,他们相信她真的会当场亲取侯府二女的性命。
经过大公主难产一事,她不仅获得了大公主的真心对待,更是让他们栎阳侯府对她敬畏有加,不敢有半点轻慢,大驸马一边走一边拱手:“臣还未当面谢过殿下,救我妻儿性命。当日臣五内俱焚,六神无主,多亏有殿下。”
夏漓停下:“但当日我对大驸马你,很失望,你的妻儿在生死线上挣扎,你居然因为产房污秽不肯踏进一步!”
“臣……”,大驸马汗颜,他当日本是要进去的,却被他娘拦下来,代他入内。
夏漓摇摇头,转身继续迈向前:“女子产子,生死攸关。我之所以抢过产房指挥权,便是为了在不得不选择保大保小的时候,剥夺你的选择权,直接选予晴。所以,大驸马,你不必感谢我,我所行之事,未有替你着想半点。”
大驸马心中震撼,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停顿半晌,才又几步跟上夏漓的步伐。
很快便到了府门,在夏漓上车之前,大驸马躬身道:“不管怎么说,殿下所作所为的最终获利者,是臣,臣如今妻儿皆全,都是长公主殿下的功劳。”
夏漓无奈的侧头看着出现在此处的某人,他站在她的马车一旁,正笑看着她,不远处还有跟着他的随从牵着马。本要问他怎会在此,却听到大驸马的话,只得转身回头对大驸马道:“侥幸罢了,实话实说,大公主当时的情况,最好的预计便是只能保一,如果不够幸运,孩子没有保下来,只得大公主存活却无法再生育,你还会感谢我么?”
大驸马再次哽住,有些张口结舌:“臣……,大公主能活下来便是万幸,臣自然仍会感激殿下。”
夏漓一笑,不想与他再多说,只道:“你是栎阳侯世子,如没有继承人,到时候只能过继,你能甘心?”
见大驸马仍想再分辩,她打断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你在这儿与我分说没有意义,日子是你与大公主过,我如何看你,不重要,不需多说。”
一再被怼、被抢白,大驸马也没了多说的兴致,只道:“臣恭送长公主殿下。”然后对黎寻之施了一礼,便站在门前,等着夏漓走人。
夏漓转身对黎寻之问道:“你做什么去?”
“知道殿下今日会来此,我正巧要进宫,过来送殿下回宫。”
“不巧,我今日不回宫,回公主府,你进宫去吧,不用送我。”
黎寻之但笑不语,只道:“殿下上马车吧。”
第68章公主府再表爱意
夏漓坐在马车上,透过微开的窗缝,能看见黎寻之的那匹宝马黑亮的皮毛,不是要进宫吗,怎么还跟着她?
到了地方,夏漓下车,转身看着跟着她的人:“你不是要进宫?”
黎寻之笑意盈然:“我不进宫,只是找个借口送送殿下。”
夏漓看着眼前男子,理不直气也壮的撒谎被逮住,没有一点尴尬,颇是无语:“你送到了,可以回去了。”
黎寻之低眸:“本是抽出了送殿下回宫的时间,既然殿下不回宫,那我便还剩下一些时间,叨扰殿下一杯茶。”
“……”
夏漓没有话可说,转身带着人进府,黎寻之自然跟上。
到了府中书房,她吩咐让人给上茶。心中暗忖:喝完赶紧走,她如今真是拿他没有办法,拒绝他吧,怕看他故作受伤的模样。不拒绝吧,自己哽的慌,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把他自己当外人,还没成亲,这登堂入室的架势可真是太过驾轻就熟。
任他坐着喝茶,她起身倚去窗边,看着院中北边靠墙的一株腊梅,树枝上叶子还未完全掉落,已在渐渐结花苞。如果定要她喜欢一种花卉,她会选择梅花,冬日雪中的点点金黄,有阳光照耀的时候,仿佛它也在发光,很美。
“殿下在想与大驸马说的话?”黎寻之走近她,站在轩窗的另一侧,“没有,与大驸马的话有什么好想的?”夏漓奇道。
“那殿下在想什么?”他笑眼看向她。
她不过看看风景,为什么一定要想什么?她敷衍他:“在想什么时候下雪,我好烤肉吃。”
“京城下雪怎么也要下月月底,雪中围炉煮茶,定是一番好意境。”
黎寻之看向庭院,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亲,与她一起雪中煮茶,或者煮酒,也是很不错的。光想想那时的场景,他便心血沸热,一手扶住了窗栏。
夏漓戏谑的看着他:“文人雅士才讲究这么个意境,好能写出诗词。我说的可是烤肉,多破坏你煮茶的氛围,我的意境只在口腹之欲。”
他失笑:“殿下烤肉,我煮茶,正好解腻。”
他是正经的簪缨世胄,骨子里便浸入高贵雅致,而她顶着公主的身份,在民间已将这些东西都舍下,反而喜欢的是世俗烟火。
夏漓有些意兴阑珊:“你不是还有事?”
黎寻之受伤:“殿下就这般不想看见我?”
额……,就是这种表情,眼中透出似委屈似难受,让她无可奈何:“不是你自己说还剩下一点时间?”这都多少点的时间了!
可他也不愿意被她一再的开口赶走啊,黎寻之更受伤了:“殿下不必赶我,时间到了,我自会走。”
“……”夏漓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好吧,我确实赶你走了。但是,世子大人,你看看这满京城的毛脚女婿,谁跟你似的,还没成亲,就见天的往女方家跑,还又吃又喝的不肯走。”
“咳…,咳”黎寻之给问的呛住,俊脸微红,强笑:“情之所致,身不由己。”
夏漓双手环胸:“要是我父母、兄长与我住一起,你哪能这么登堂入室,想想二皇子,多么惨,你可知足吧。”
可怜的二皇子,如今已是找不到借口可以见到于氏,正暗自悲愤呢。
黎寻之忍俊不禁,这么一说,他确实还算幸运,况且,他下月就能成亲,可不比二皇子强的多。
他看着面前抱手倚窗的她,不由走近一步:“若我不知足呢?”
夏漓呵呵笑:“我便进宫找陛下,推迟婚期至明年十二月二十。”
“……”黎寻之愣住,看着她微扬首带笑的面容,低沉道:“殿下这是抓住我的痛脚使劲踩。”
那可不,难不成让他抓住她对他的不忍,一再逾越?那可不成,她放下双手背至身后,将脸凑近他,张扬的眨眨眼:“所以,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面上被她如兰似馨的呼吸覆住,他有一息的失神,眼前只看得见她精致的娇颜,正待凑近,她却退开,他不由懊恼,只差一点……
夏漓见他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甚至还有想上前的举动,补充道:“……还有嘴。”
“……”意识到她说什么的时候,黎寻之心中大窘,有些手足无措,耳根发热,半晌说不出话。脑中出现他在马车中,因她撞剑又跳车心绪难平,不由自主吻她的画面,当时他情绪不可自控,脑中什么也没想,事后回想那时的情形还有……感觉……,内心羞涩而酣甜。
他知道逾矩,可情之所致,他情难自控,他忍下羞意,双眸直视她双眼:“殿下是我心爱的姑娘,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夏漓退后一步,再一步:“放心,我控制得住我自己,我离你远点。”
黎寻之右手握拳,挡住自己的笑意,望向窗外,然后放下手,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再回头,看着在观察他的她:“时辰不早,我衙门里确还有未完成的公务,这便向殿下告辞。”
夏漓迅速点头,扬声道:“何有才,送世子出去。”
“是!殿下。”何有才在门外大声道。
黎寻之看着她迫不及待的送他离开,心中微憾,但仍是笑着离开。至少她的脸上没有厌恶,现在不让他接近,应该是不好意思。没关系,他们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她总得接受他的亲近。
他在心中微笑,成亲,多么美的词汇。
夏漓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渐渐走出院门,在心中哼哼,让他撩拨她,有本事他撩的时候别脸红啊!
有些日子未回公主府,夏漓在寑殿内院来回走动观赏,这半年多来,她在这儿住的颇是顺心,这里的一花一木俱是按她的喜好布置。
还有这间寑室打通了左右两间厢房,宽敞通透,用多宝格和屏风作隔断,她还可以在里面看书,写字等,特别犯懒的时候,能窝在里面一天也不出门。她来回看了一圈,东摸摸,西瞅瞅,最后还是离开这里,去前院的书房。
书房设在前院正房,与正厅仅隔一扇门,正厅用来接待来访客人,书房是她待的最多的地方,房中放了不少皇帝给她的孤本、古画,以及各类书籍,还有就是她自己这些年来看过的史书、传记、风俗地貌的杂记等等,另还有一些她看过觉得不错的话本、画册,她在书架中来回走动,摸摸书册,间或打开画卷观赏一番。
书房外的院子,种的多是绿植,就连那颗腊梅树,此时也枝叶蔓蔓,在十一月天气渐冷时节,她的院子仍是小桥流水、郁郁葱葱。
夏漓对何有才道:“明日进宫时,将这院子中的人一起带回宫吧。”
何有才答道:“是,殿下。”
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夏漓,公主有八个有品级的宫女,数个小太监,其余侍从若干。其中八个宫女,有六个常驻在公主府,帮着丁嬷嬷打理府中事宜。原本殿下说成婚前几日再去宫中,到时候再出来就行。不知怎么的,就改了主意?
黎寻之走后,陈蛾儿便也守在夏漓身边,这时她有些为难:“殿下,妾能不能……留在公主府,妾不放心小飞,想留下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