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淡定:“不能更是了。”
京卫驻扎在城外,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禁卫驻扎在城内,负责皇宫及城中的守卫。两军兵种职能有重合的地方,当然是互相不服,平日有个风吹草动就爱别苗头,更何况这种正大光明的比赛,那是恨不能人脑子打成猪脑子。
比赛从双方队长执杖开球开始,双方渐渐陷入胶着。
两队以红、黑两种服饰区别,着红色骑装,头上绑着同色额带的是禁卫队。京卫的攻势迅猛,禁卫的防守也不错。
双方的比分咬的很紧,每每有人挥杆传球,都有人大声助威,要是有进球,更不得了,整个场地似乎被声响震的都要抖三抖。
夏漓身后靠着厚厚的隐囊,闲散盘腿坐着,颇有兴致的观看,嗯,这场地真是不错,打的这么激烈,马声嘶鸣,马蹄碾转腾挪,场地并未像边军场地一样,尘灰四起。
二皇子有样学样,也盘腿靠着隐囊,边喝茶边点评:这一杖挥的不错,唉,那挥的是月杖吗?我看挥的是擀面杖吧!
姑侄俩所在之地,闲适清静,一派懒洋洋的轻松氛围。
太子妃带着侍从坐在正中,提着心观看场中,跟着马上的健儿们挥杖的频率,心也起伏不定。待她支持的京卫队又进一球时,方放下心喝茶。
她这时才注意到她的两边,右边三公主所在地,闹闹哄哄,男子击节叫好,女子惊呼娇叹,声声交杂,热闹非凡。
左边夏漓与二皇子处,刚好相反,两个人同样的闲散坐姿,脸上笑容恬淡,气氛从容和谐。这两人倒不像是来看球的,更像是在一起听曲儿。
太子妃啼笑皆非,难怪太子曾以吃味的口吻说过:小姑姑与二弟在一起时更无羁。
她便也跟他们一样放下心,不再因得分而患得患失,以平常心来观看比赛。
中场休息时,禁卫落后两分,夏漓虽然不以为意,但不耐看二皇子那小人得志的丑脸,便起身去净室。
这里的净室离赛场有些距离,等夏漓回来的时候,下半场都应该已经开始。
她踩着悠闲的脚步,看着周围的原色木制连廊,虽然并不如宫里的精致,但却很开阔淳朴,别有一番风味,她边走边问蛾儿飞姐弟:“怎么样,有意思吗?”
陈蛾儿红着脸使劲点头,京城的男人们打球比边军们文雅多了,额……,打球的军人们长相也更好看……
陈小飞则道:“看的人比边城的人多得多,光这份热闹就挺有意思,但就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夏漓笑:“玄一你说少了点什么?”
玄一微笑道:“属下觉得也还好,要说少了什么,应该是野性,京中的军队训练,军规更高于体训。”
“哪有这么些花架子,奴看打的很精彩啊,就是咱们投的注,这帮禁卫不会让咱亏本吧!”何有才郁闷,他可是咬着牙给禁卫助了半天威的,殿下头一次下注,要是就输了,多难看。
“不会,放心吧,我看禁卫赢定了。”夏漓安慰何有才。
何有才为难道:“殿下,咱已经落后两球啦!”
夏漓:“两球而已,下半场多挥两杆的事儿。”
何有才“……!”殿下你这哪里来的信心?
蛾儿飞姐弟相视一笑,陈蛾儿道:“何公公,你没见过王校尉打马球,可厉害了,下半场咱们肯定赢。”
是吗?何有才表示怀疑,但其他人都是一副没有问题的样子,他也只好嘿嘿笑着赞同。
净完手,回赛场。
跨过一处月门,夏漓带着人一路直行,边上有人躬身揖手行礼,口中称:“殿下安康。”
夏漓微点头,脚步未停径直路过。未走几步,后方传来呼声:“长公主殿下!”。
夏漓停步,侧身向发声处看去,一身着妃色缎面薄袄的女子,正盈盈对自己下拜,口称:“妾郑氏,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不认识的人,夏漓不耐,直接问:“免。何事?”
郑氏起身后,观前方身着茶白金丝窄袖薄袄,同色宫裙的长公主,虽面上看不出,但不问自己是谁,直接问什么事,想必是不耐与自己说话,忙道:“妾是英国公世子的表亲,单名一个‘欢’字,妾有话相禀,可否占用殿下些许时间。”
郑氏?黎寻之的表亲?夏漓恍然,黎世子娘舅家的姑娘,姑娘长得不错,温婉秀丽。
夏漓便道:“你既是黎世子的表亲,有事尽可去找黎世子,他如果办不到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管,你不必与我多说。”
话一说完,立即转身,她还有下半场的球赛要看,没兴趣在这里和个不认识的人闲聊。
“等等,殿下,妾正是有关于黎世子的话告之,特意在这儿等着殿下。”郑氏对着夏漓的背影急急开口。
夏漓再次顿住,心中的不耐更甚,最终,她还是转身立在原处。
何有才、陈蛾儿姐弟同时散开,方便让长公主与人说话。
郑氏见长公主终于还是停步,并转身看着她,明显是让她近前说话,便示意自己的丫环留下,她则移步靠近,然后再次揖礼起身。
眼前女子妆容精致,举止温婉,夏漓已经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茉莉花香味,她不适这种味道,退后一步:“既是有话说,不必绕弯子,直说便是。”
郑氏见夏漓皱眉,微笑:“妾先恭祝殿下与世子百年好合,妾与世子一起长大,知道世子与您定亲后,特别为世子与您高兴。但这些年因着从前之事,世子备受非议,妾担心您与世子之间会有误会,一直想找机会,与您说说与世子相关的事情,或可解开您与世子之间的误解,将来成亲后,好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这倒是有意思了,黎寻之的婚事还需要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来操心,夏漓语带玩味,问她:“你是黎世子表妹?可成亲了,或者说,可许亲了?”
“回殿下,妾已许亲,明年春日的婚期。”郑氏含羞答道。
“那就奇怪了,你一未成亲的表姑娘,倒要为国公世子的婚事操心?”
郑氏郑重道:“不瞒殿下,妾与世子自小就在一处玩耍,拿他当亲兄长看待,他这些年因着从前之事,婚事一直无着落,妾很为他担心。如今他的婚事终于定下,妾担心因着他冷淡的性子,惹殿下不高兴。故想来与殿下说一说世子的为人,让殿下对他不要有误会。”
夏漓饶有兴趣将郑氏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郑氏,我与黎寻之是圣旨联姻。好也罢,坏也罢,我不担心,有没有误解也无所谓。……我的身份,容不得任何人在我面前有半点违逆,黎寻之不行,你,更不行,所以,不要废话,直说你的目的。”
郑氏心中一惊,她没想到长公主半点面子也不给,说话如此不客气,她忙躬身:“殿下是不是对妾有什么误解,妾今日来的目的,仅仅是希望殿下了解世子的为人,他表面看着冷淡,实际内心善良。妾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他年少时,一时冲动做下的事情,将他看作坏人。只要殿下待世子真心,他必能对殿下诚心以待。”
不错,嘴里全是好话,但是心里可不一定这么想,夏漓直接道:“郑氏,看样子你没懂我的意思?”
郑氏直起身子,疑惑的看着夏漓,夏漓平静道:“你的这点道行,比起先帝时后宫女人们的争宠斗狠,……差得太远了。”
夏漓一挥手,阻止郑氏的急急辩白,接着道:“明着好话连篇,暗中挑拨离间,这一套,对我没用。打着与黎寻之自幼相识的由头,来我面前标榜你们青梅竹马?既然你这么了解他,这么些年来,你怎么这么无能,连个喜欢的男人都嫁不了……反倒到我面前嚼舌根?郑家不过是个降等袭爵的伯爵爵位,是不想要了?”
郑氏吓的面色惨白,她从没想过会连累家小,忙跪下:“殿下误会了,妾绝无此意,妾真的只是好心……”
“行了,黎寻之的为人,上有皇帝,下有他的父母好友,中间还有个一起长大的太子,他们都没你一深闺女子了解他?不过是不甘喜欢的男人要成婚了,新娘不是自己,想搞破坏罢了。你说说你,身为女子,为了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行如此卑劣丢丑之恶心事,你亏不亏心?”
夏漓的耐心耗尽,话一完,直接走人。
郑氏望着夏漓离去的背影,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想着她的话,心中又痛又怕,委顿在地。
她今日不过是想与长公主相识,以后或可借机多见见表兄罢了。要是长公主不愿意与她交往,让她误会她与表兄的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大不了去求表兄为她解释。却不想她直接威胁上了她的家族,这可如何是好?
第70章长公主要打马球
夏漓的心绪有些堵,却只能压住,回到赛场坐回位置,听二皇子小声损她:“去个净室这么久,小姑姑,你莫不是便秘!”
夏漓不客气回损:“那到没有,只是在外面多站一会儿,积聚回来面对你这张丑脸的勇气。”
本在和陈蛾儿、陈小飞互相使眼色的何有才,听见夏漓损二皇子的话,‘噗呲’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二皇子瞪何有才,何有才忙一揖到底。
看着外面球场,居然没开始比赛,她问道:“这会儿怎么还没开始?”
二皇子收回目光,回她的话:“太子马上就到,他们想等太子来再开始。”
话音刚落,他们后方便有“太子到!”的通传。
二人对视一眼,施施然站起来等着太子进来。
太子裹着一身绣金龙的月白直裰,腰系玉带,后面还跟着雷子嘉、韦世游与黎寻之等不少青年才俊,并一干护卫,姗姗来迟。
进来后,太子先站上露台向下面的众军士挥手,在众人山呼“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的拜贺声中,坐在太子妃身旁,并命众人免礼。
外面的军士高声欢呼,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下半场比赛中。
夏漓觉得他们座下的马匹都似乎更精神了些,她转身对她后面的何有才、陈氏姐弟道:“你们三人也难得来这儿一趟,出去热闹热闹,有才,你陪着他们,别让他们被欺负。”
“是!”何有才乐呵呵的带着两姐弟出去了。
二皇子也乐呵呵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去与韦世游叙话,夏漓对着他的背影颇觉恨铁不成钢,他要是个女子,那韦世游必得是他的驸马……
黎寻之进来后,目光四处寻找夏漓所在,看到二皇子从半遮的竹帘下挑帘而出,眼中一亮,拂开扯他手臂,要他一起去露台观战的雷子嘉,掀帘进入左侧的隔间。
夏漓一杯茶下肚的功夫,眼前便多了两个人对她揖礼,然后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下首。
左手边的雷子嘉笑嘻嘻:“长公主殿下,好久不见,您老身体可好?”
“如你所见,好的不能再好。”夏漓笑答。
雷子嘉关心道:“上次听说您被挟持,还受了伤,可把我吓坏了,您真好全了?”
“真好了,不然还在宫里关禁闭,你哪能看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
雷子嘉喜笑颜开,他看看夏漓,再看看对面的寻之,见他刚刚还冷凝的面色,这会儿眉眼俱展,柔和下来,心中啧啧,这脸变得可真快。他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外面正打的热火朝天的马球赛,道:“坐着看着不大过瘾,我去外面看看。”说着起身拍拍屁股两步跑出去。
隔间内便只剩下黎寻之与夏漓两人,她透过竹帘缝隙向右边看了看,然后回头。
本来她就被那些人或打量、或好奇的眼光时不时的观看,如今多个黎寻之,她感觉她快被看成了筛子。
黎寻之侧身向她看的方向望过去,然后问她:“殿下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随便看看。”问题怎么这么多?想起刚见过的郑氏,夏漓心思微沉。
黎寻之微微一笑,看着她:“殿下的脸色比上次见的时候好多了。”那会儿她大病初愈,面色不如现在红润。
夏漓干笑:“呵呵,是吗?你眼神可能不大好,没看见我满脸黑气?”
黎寻之失笑:“没有,殿下看着好好的。”
夏漓白眼一翻:“你再仔细看看,我印堂发黑、霉运当头,路上容易撞鬼。”
他忍俊不禁:“怎么会?”
夏漓一言难尽,意味深长的深深看他一眼。
看得黎寻之心中一跳,直觉不好,正要开口再问,不想二皇子拉着韦世游,直接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他只得住口,想着等会儿再找机会问问。
韦世游与夏漓、还有黎世子一番见礼后,坐在二皇子的下首。
“长公主殿下万安,您的身子可好些?”韦世游坐下后,关心的看着夏漓。
“我已痊愈,多谢关心。”夏漓再次回答别人对她身体的问候。
“我就走开这么一会儿,这京卫就输一分了?”二皇子惊讶。
夏漓白他一眼:“就说了你得输。”
韦世游眼睛不离外面球场:“京卫防守的漏洞,似乎被禁卫抓住了。”
二皇子:“不应该啊,上半场禁卫可打的没这么……野?”他转头看向夏漓。
夏漓无辜的回视二皇子:“……”
“想必上半场禁卫摸出了京卫的缺漏,……禁卫的指挥很得力,打法更放得开,相互之间配合的默契也更好。”黎寻之目视场中,口中分析。
二皇子看了一眼黎寻之,转头认真继续看下去。
夏漓淡定的喝茶,外面陈氏姐弟与何有才,都在跳着脚的与禁卫助威,她不由会心一笑,王乘风带的兵,自然会赢,她和她身边的玄一他们都得到过他的指点,受益不浅。
黎寻之观看场中比赛,余光却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笑意盈盈,不由也唇角含笑。
下半场完毕,禁卫果然不出预料的赢得比赛,整个场地遗憾的哀嚎声,惊喜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夏漓看着陈蛾儿他们三人在露台上,兴奋的一蹦三跳,她眸中含笑,收下自己赌赢的银子。
二皇子不甘道:“你这是走狗屎运,第一次赌球就赢了。”
夏漓颠了颠手中装银子的荷包:“在边关的时候,军中也常组织击鞠,老百姓也能去观看,虽然不能下注,但我猜输赢,从来是赢多输少。”
“……,这世上,还有你没做过的事吗?”二皇子叹气,颇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