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身后带着十一个禁卫,受了黎寻之为首的一众青年一礼。
这些青年,一半以上她都认识,除了二皇子、黎寻之、雷子嘉、韦世游,她未来的两位侄女婿也在,她一一看过去,朝他们点头,与他们相视而笑。
还有几人她不认识,待二皇子一一介绍后,她玩笑道:“诸位不要因为我是女子而掉以轻心,因为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小辈而手下留情,必得将你们打的心服口服。”
在一片起哄声中,二皇子嚷嚷道:“大言不惭,寻之,我来开球,必得首球就将长公主击趴下。”
不等黎寻之回话,夏漓抢先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又不开球,你短手短脚的,打的过玄一吗?”
“……”二皇子愕然,她不开球?
夏漓挑眉,她又不傻,击鞠打的是战术,技术次之,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开球。
黎寻之了然一笑,她并不是爱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的人,面前的她眉舒目朗,笑的开怀,面上不见了平日的无谓,他第一次明显感受到她的开心,他的心情也随之舒展,他问二皇子:“二殿下,你还开球吗?”
“不开了,本王今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长公主拿下,其他的我不管。”
“二殿下,要是到时候您反被长公主拿下,可怎么下了得台?”雷子嘉唯恐天下不乱。
“雷子嘉,你是不是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不是收长公主银子了!!”二皇子气的更大声嚷嚷,引来一阵哄笑。
“我哪有……?”
夏漓不以为意,接过马缰,率先飞身上马,控制马到她这边队伍的最左边立定。
众人随后,纷纷上马。
两队人马,泾渭分明,面向太子方向。
以马场中线为准,右边是以黎寻之为首的,着褐色骑装,系红色额带,马的四肢缠着红绸的贵胄队。
左边则是着玄色骑装,以黄色为标志的禁卫队,队首玄一横杖立马,气势凛然。
二皇子磨拳擦掌、蠢蠢欲动,意欲报一报总是被他小姑姑压一头的大仇,不时挑衅的看向夏漓。
夏漓就当看不见,在黎寻之与玄一交换位置,准备交相击球,侧首看她的时候,对他展颜一笑:我的银子我自己赢,用不上你。
黎寻之被她的笑颜感染,心中浮上甜意,对她回以一笑,然后回首敛容举杖。
夏漓右手执杖扛在右肩上,在玄一看过来时,左手平举至胸前,弯下中指与无名指,从右至左平划,再背手向后,对其他队员做出指示。
众人蓄势待发,紧张的看着预备发球的球童,只有韦世游微侧首,看到了夏漓的手势,夏漓对他挑眉一笑。
鼓声敲响,黎寻之与玄一同时挺身击球,‘嘚’的一声,球被击中,顺势飞走。
球童抛球,黎、玄二人同时挥杖,在观景楼台上的人,在看到长公主的手势的同时,只见玄一扭身以非常刁钻的角度,将球击向自己队伍所在一方。
而在所有人都看着球离开球童的手的那一瞬,以长公主为首的禁卫队,已经调转马头向左侧球门挺进,在球飞向己方时,离球最近的人挥杖将球击向前方。
贵胄队的人仅迟这么一瞬,尽管他们拼尽全力控马追上,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禁卫队将球高射入球门。
“啊啊啊!!!”
“球进了!!!”
“长公主队进球了!”
“长公主威武!”
球场上观众们激情高涨,惊叫声、欢呼声,不可置信的低吼声,沸反盈天。
球场中,禁卫队众人互相击杖庆贺,贵胄队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夏漓侧头对着看着他的黎寻之、韦世游,还有嘻笑的雷子嘉,以及生无可恋的二皇子,扬唇微笑,然后右手举杖在空中划过半周。
众人便见到原本还笑闹的禁卫队,立即气势一变,催马站位,瞬时做好了迎接第二球的准备。
黎寻之瞳孔微缩,已经明白她的战术,她将军阵运用到击鞠场上,禁卫们在看到她的手势后,立即明白下一步要怎么配合。
他心中感叹,这一点,他们这些临时凑在一起的贵族子弟是做不到的,别说他们不会一直聚在一起,便是在一起时,也不可能演习军阵来配合默契。他看着已经面色平静盯着球场外侧,准备抛球的球童的她,这是他喜欢的姑娘,迎难而上,从不退缩,他为她骄傲。
但,他也不差,他们或许会输,但他,不会。
黎寻之催马靠近玄一,她指挥,玄一则是她的主力,那么他便来会会这位主力。
在球童再一次抛球后,球被禁卫队队员抢先击中,然后被贵胄队韦世游截住,他正好在夏漓稍前,夏漓上前防守,侧方二皇子策马挡住她的去路……
禁卫队配合默契,马技纯熟,击球用力准确,明显处于攻势,而贵胄队从开场开始便一直处于守势。
剩下的时间,凭着黎寻之与雷子嘉,二皇子与韦世游几人技艺高超,双人配合,也仍是进了球,但比分仍落后。
在禁卫队又一次进球后,防守夏漓的人从二皇子变成了黎寻之,夏漓被他紧紧防住,指令下达慢半怕,在贵胄队进球后,她果断扬声清喝:“换!”
玄一接过指挥权,禁卫队攻势顿时加速,夏漓反倒慢下马速,由着黎寻之挡着自己,她对着他的背影嘀咕:怎么的,以为擒贼先擒王这招对我们有用?
禁卫队进球后,韦世游策马转身对夏漓道:“殿下的队伍中‘王’是不是擒不完?”
夏漓笑“你猜?”她刚刚的话被他给听到了啊。
鸣金声响起,夏漓为首的禁卫队赢了!
场中与场外的人欢呼雀跃、人声鼎沸。
夏漓在众人的簇拥中策马到场边,她跃下马,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堇一。
“殿下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臣刮目相看,没想到殿下的马球打的这样好。”正巧鸣金时,韦世游与夏漓离得最近,二人便一同出场下马。
“术业有专攻,你的文采也很好。”夏漓与韦世游互捧。
韦世游展颜而笑:“殿下谬赞,文无第一,臣会的这些与殿下比起来,差的太多。”
夏漓无奈:“韦公子,咱俩要这么站在这儿互捧臭脚,得说到明年去。要不咱先歇一歇,改日再继续。”
韦世游哑然失笑:“听殿下的,那便改日再叙。”
黎寻之摆脱拦着他,与他讨论此场比赛的人,见与韦世游言笑晏晏的夏漓,心中微沉,绕开挡着他路的人和马,到了她面前。
她身边已经换人,雷子嘉正在帮二皇子劝她:“殿下,二殿下说的没错,您就陪咱们再打一场呗。”
夏漓无奈:“不了,你们要有兴趣,改日咱们换个人少的场合,再继续。”
二皇子:“算了,既然如此,那就改日换另外的地儿再来。”他的小姑姑,不喜被人过多关注,他放弃再来一场的想法。
雷子嘉无奈也只能放弃。
“太子殿下还在上面等着长公主,都散开。”黎寻之出言赶开围在夏漓身周的世家子弟。
夏漓松一口气,带着人回观景楼台太子所在之处。
“小姑姑,您可真是从不让人失望!”太子笑叹。
“一般一般,文不成,武总算将就。”夏漓谦虚。
太子摇头失笑,夏漓则对何有才笑道:“把赢的银子给二公主,还有三公主送去。”
“多谢小姑姑!”
那她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二公主开心的道谢。三公主虽然白了一眼夏漓,但看着到手的银子,忍不住也笑开来。
“多谢小姑姑,妾也赢了不少银子。”太子妃笑着捧场。
夏漓挥挥手:“不算什么,太子妃下注的眼光很不错。”
“呵呵……”太子所在之处,欢笑声一片。
跟着夏漓一起上来的二皇子、韦世游、雷子嘉几人都面带笑容,并未被输球影响心情。
太子在一片笑闹声中道:“小姑姑身边的禁卫,确实与众不同。比起宫中禁卫、城中京卫,军纪、武艺、配合都更好些。”
夏漓转转眼珠,转身向玄一等人招手:“来来,排成一列,把你们的大脸蛋子都露出来。在储君面前露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升官发财的机会。”
五色侍卫果然一个个听招呼的将背脊挺直,笑的牙花子全露出来,站在太子面前。
太子哑然失笑,夏漓则对太子笑道:“太子殿下,其他的不敢夸,但这十多个人,都是走南闯北,上过战场、剿过匪,读过刑律、背过兵书,个个都不错。”
太子一一看过去,见这些人,个个精神奕奕,在他面前摆出的都是个个自信的骄傲神情,不由笑道:“好!都不错,来人,赏!”
“谢太子殿下!”
五色侍卫们得了太子赏,喜笑颜开,夏漓笑着挥手赶他们离开,众人施礼一一退下。
看着这些英姿勃勃的禁卫,二皇子颇为羡慕嫉妒:“要没这些侍卫,小姑姑你也赢不了。”
夏漓没好气:“要单论个人技艺,我大概是赢不了你们之中的很多人,但击鞠本就不是单人炫技,而是团队竞技,讲究的是团队默契。论默契,我身边的这些人十来年同吃同宿,同行同路,同心同德,配合默契的程度,已是世上少有,你们输的不冤。”要知道,他们与霍大将军身边的亲兵比击鞠,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我也没说什么嘛,不过就是多嘴夸小姑姑你们赢的漂亮,哪就能惹的你长篇大论。”二皇子嚷嚷,他不过就是羡慕她身边有这些能力卓越的侍卫嘛,又没有不服输。
“二哥你就是不服输,从前你也没怎么赢过,装什么大度。”三公主见她二哥明明不服输,还要装,忍不住当众吐槽他。
“去,去,有你什么事,拿银子买花戴去,哪都少不了你!”二皇子恼羞成怒,怼他三妹。
太子见这二人又要掐上,无奈道:“你们这闲篇扯到最后,是不是也要当着孤的面打一架。”
三公主被二公主扯着坐下来,二皇子厚着脸皮道:“皇兄放心,臣弟最是怜兄疼妹,万万不会动手的。”说着还瞟一眼夏漓。
太子给他二弟麻的无语,倒是夏漓威胁的看着二皇子:“我也不会动手,只爱动脚。”
“……”二皇子作害怕状,躲在韦世游身后。夏漓白他一眼,坐下来喝茶歇息。
太子看着雷子嘉问他:“子嘉,怎么不见寻之。”
“哦,殿下,寻之被人叫住说话,让臣等先过来。”
黎寻之与舅家关系不错,平日三节两礼,他也都按礼数亲上门拜见送礼,与郑家表兄弟姐妹相处也算和谐,虽然面上清冷,不怎么说话,但基本也是有问必答,得礼必回。
郑家虽然今不如昔,但也算京中豪门,这种场合,郑家在,倒不稀奇。
所以,在被郑家仆从拦住说有事相商时,他停下来。但在听完郑家仆从语焉不详的话后,他原本清冷的面容,闪过冷厉,道:“带我去见你家主人。”
仆人是郑家家奴,原本就怕这位英国公家不苟言笑的世子表少爷,此时更是被他的气势所慑、大气也不敢喘,直接按吩咐将人领去自家姑娘所在之地。
郑欢派仆众去找表兄后,便焦急的在一处廊房屋檐下来回走动,盼着表兄到后,为她作主。
在听完长公主斥她恶不恶心后,她心中惴惴,更觉屈辱难堪、愤恨委屈,还有惊恐惧怕,那可是能直接将侯府姑娘踹的口吐鲜血的人啊!
自从知道表兄被赐婚于长公主后,郑欢便开始为表兄愤愤不平,当年他为了不喜欢的王氏便敢那般退婚,如今却迫于皇权不得不娶个凶名在外的厉害公主,他的心里该有多苦。
她自小爱慕世子表兄,可却得不到他半点回应,他退婚后她数次表示关心,他只是视而不理。如今他迫不得已必须尚公主,那样厉害的女子,他必得受尽委屈。她如果这时候温柔体贴的宽慰表兄,让他在长公主与她之间对比,她必能得到他的欢心,以后……,他和她,以后总有办法的。
今日本以为长公主在听到她是和世子表兄一起长大的表妹后,会和其他女子一样热情的讨好她,只求从她嘴里听到表兄的一言半语。却不想长公主未有半点听进去,反而觉得她在使手段,不惜对她口出恶言……,长公主她,果然如传言的一样狠厉又不好相处。
待表兄到了之后,知道长公主如此作为,会不会带她去长公主面前,要求长公主给她……道歉?
会吗?表兄被逼娶她就很可怜了,她是不是不该给他惹麻烦?
郑氏心思百转,纠结难耐,恨不能将脚下的路给踩穿……
终于,她看见有人自转角处出现,来人身材挺拔,面目英俊,正是她表兄……,她忙疾走几步,迎上他:“彦表兄,怎么办?长公主会真的撸掉我家的爵位吗?”
黎寻之见到泫然欲泣的郑家表妹,他皱眉不耐:“先说清楚你做了什么!”
表兄还是如从前一般没个好语气,郑氏更委屈:“表兄,我,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路遇长公主,行礼参拜时,说了几句话而已。”
黎寻之不客气道:“实话实说,我没有与你兜圈子的耐心。”她不是与不认识的人随意说话的性子,郑氏女真是废话连篇。
“……,我,我,长公主知道我是你表妹,问起……从前你……的事,我就为表兄解释几句,请她不要计较过去之事,以后只要殿下诚心以待,表兄必会……”
“够了!”
黎寻之气怒交加,直接打断郑氏:“谎话连篇!长公主岂会多看你一眼,更不可能问你关于本世子半个字!”她的为人,不认识的人,如果不是主动截路搭讪,她岂会主动相询?谎话都不会编,这位郑家表妹如此蠢笨!
“……”郑氏泣不成声:“确是长公主主动问询我的,表兄你为什么不信我?”
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子,黎寻之心中耐心全无,他与外家来往最多的是舅父,因着他自小在宫中与太子作伴,即使是同父所出的亲兄弟也不亲,更何况是一年难得见几面的表兄弟姐妹?他压住想拂袖离开的冲动,道:“信你?你又是我什么人?本世子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后宅女子的这点微末不入流的伎俩,你以为谁看不出来,真是蠢而不自知!”
“……”郑氏被自己表兄不留情面的当面怒斥,心中羞耻又难堪,恨不能当场死去,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要不是丫环及时扶住,就委顿在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中滑落:“表兄,你……好狠的心!我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便罢了,如何还与长公主一样,对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