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兄弟是女郎——籽不言
时间:2022-05-02 12:52:23

  “伤在后背,你又如何包扎!”
  她一愣,随即挑了挑眉,神色揶揄,“要不,侯爷助在下一臂之力?”
  顾潜看她那副神情,一张脸顿时烧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刚跨出一步,又黑着脸转了回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林子深处走去。
  沈熙想着他脸皮薄,激他一激,他自会走开,没料到他竟又掉了头,正要甩开,可一想受伤的位置,到底没再坚持。
  两人寻了个有遮挡的地方停下,她背对着他坐了下来,衣衫半落,只见白皙细腻的后背上,血红一片,一道狭长狰狞的刀口前深后浅,血肉模糊,从右肩向下落至另一侧的肩胛骨,稍稍一动,便渗出细小的血流来。
  顾潜拿药的手微微颤抖,知道她受伤。可没想到,这伤竟如此严重,换了旁人,也要喊上一声,可她却说小伤!
  他拿出帕子,小心地伸手去替她擦试周围的血迹,手刚碰上温软的肌肤,浑身又是一颤,赶紧缩回,头也转到了一边,脸上的红云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沈熙也愣了愣,那一阵快如闪电的酥麻由后背袭遍全身,惊得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再回头看去,只见顾潜满脸通红,心中那阵乱跳渐渐缓了下来,她挑了挑眉,“侯爷若是手不稳,那便换铁柱来吧!”
  顾潜听她说这话,想到那个叫铁柱的日夜跟在她身边,立刻冷了脸,“你休想!”
  她嘿了一声,正想驳他,背后忽地传来一阵剧痛,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潜听到那粗重的吸气声,忙将手缩回,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安和紧张,“对不住!”
  他是被她给气糊涂了,手下一时没个轻重,倒又伤了她一回!
  沈熙听得他话里的懊恼与小心,到嘴的讽刺也咽了下去,转过头去,“无妨,侯爷自便就是!”
  顾潜闻言,再不敢分神,目光只盯着那裂开的伤口,专心替她清洗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听得见林中虫鸣风动的声音。
  墨棋看着两人出来,脸上一喜,连忙迎了上去,守在另一边的铁柱也跟了上去。
  沈熙见铁柱目光担忧,忙安慰道,“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铁柱点点头,看了顾潜,垂下眼皮。
  墨棋看着顾潜,抱拳道,“属下刚捉了只山鸡,已经剥了皮去了脏腑,您看是熬鸡汤还是?”
  他虽对着顾潜说话,眼睛却瞄向一旁的沈熙。
  顾潜却皱眉斥道,“胡闹!追兵尚在,熬什么鸡汤!”
  忽见墨棋冲他一个劲地递眼色,立刻想起来琴妈妈的话来,反应过来,立刻闭了眼,一言不发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沈熙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前面的顾潜,眼里闪过一丝笑。
  璞玉说他精于世故,圆滑老道,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众人见他们回来,忙上去询问,听说只一点小伤,倒都松了口气。
  一旁的顾潜看着言笑晏晏的沈熙,撇过头去,低声吩咐了墨棋几句。
  墨棋听完,立刻高声应道,“是!属下这就让人护送李大哥去灵州!”
  顾潜顾不得追究墨棋的擅自作主,只觉得他那一声李大哥颇为刺耳,立刻皱了眉。
  “不是,是李叔!”墨棋连忙改口。
  沈熙在他二人身上扫过,冲顾潜拱了拱手,“多谢侯爷!”
  她本就打算跟顾潜借人手,如今他主动提了,倒省得她开口。
  顾潜撇过脸去,几不可见的颔了颔首。
  送走了李卫,沈熙与王充商量了一番,决定顺着北蛮逃跑的路径,径直往北。
  谁知,正要出发,送李卫的护卫突然跑了回来,说是发现了候府的记号,众人连忙上马前去查看。
  记号确实是候府密探用来传递消息的记号,可指引的方向却是东南,众人一时有些拿不准。
  有人亲眼所见,说侯爷他们是跟在北蛮人一路向北逃走的,李卫也说侯爷是从北门出的城,会不会是记号被人改过了?
  沈熙想到吴堡的劫杀,眼睛一亮,立刻朝着顾潜看了过去,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立刻吩咐,掉头往东南。
  顺着记号的指引,他们一路到了灵州,短短一天的路程,他们却用了两天半,只因这一路巡查的官兵不断,他们只得绕路躲开,可正因如此,她更加断定他们的方向没错。
  可过了灵州,记号突然又变了方向,指向了东北,他们顺着方向到了清水镇,接着又掉头奔向西北的红山镇,随后,线索便突然中断。
  王充的脸有些发白,喃喃出声,“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这样!”
  就连铁柱也有些站不稳,他爹可是一直跟在候爷身边的。
  沈熙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脑中不断地劝说自己,不会的,他们一定还活着。
  顾潜见了,立刻催马上前,沉声道,“昌平候一定还活着!”
  她转头看过去,眼里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他看着她那消瘦的脸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线索突然中断有可能是他们遇到了突发情况,来不及作记号,也有可能做好了记号却无意间被破坏!总之有很多可能。”
  “也有可能是最坏的那一种。”
  “不,你想想如今的谣言,若是昌平候已死,这样的流言只会适得其反。”
  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时间越久,关于昌平候的流言不但没有平息下去,反而越演越烈,越说越离谱,甚至扒出昌平候的身世,说他乃是北蛮野种,潜伏中原多年,就是为了给北蛮传递消息,还有说他本就是北蛮的大将,二十年前的突儿兀都的惨败都是由他一手策划。
  若昌平候已死,这样漏洞百出的流言在西北传播也就没了意义,只会让人们怀疑背后的真相,同情昌平候戎马一生,却不得善终善名。
  对手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只能是因为昌平候还活着,针对他那暴躁耿直的性子,想要用这样的流言逼他现身澄清。
  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她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转头朝身旁的人看去,见他沉静自若的脸上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不由得心里踏实了几分。
  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她总能将祖父找出来。
  她转头看向西北,吆喝一声,打马上前。
  到了横山镇果然又重新发现了记号,方向直指最北边的边防重镇,镇远关。
  镇远关,城如其名,乃是镇守边远关隘之意,其左傍贺兰山,右靠黄河,位于山水夹交之间,本是大周西北咽喉要塞,却在北蛮的铁骑下成了他们出入大周的门户,来去自如。
  没想到,他们转了一圈,还是来到了北蛮人最后逃出大周的关口。
  王充弯着腰挪到沈熙跟前,“公子,侯爷他们定也是朝着镇远关来了。只是,不知他们这会儿还在不在关内。”
  出了镇远关就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他们若是出了关,只怕找起来更是麻烦,偏偏记号到了此处又断了。
  沈熙趴在小山头上,望着远处的城池,语气坚定,“不管在不在关内,这镇远关总要闯一闯。”
  以昌平候那样的性子,被人追在后面如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命已是奇耻大辱,再让他出关求活,只怕他更愿意回过头来直接跟对方决一死战。
  顾潜蹲在不远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镇远关孤城独立,四野荒芜,不时有兵士疾驰而出,马蹄阵阵,扬起尘土漫天。
  便是在关内,只怕将人救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82章 入城
  过了小半日, 打探消息的人方回。
  “回禀侯爷,南门只两个兵士把守,并未拦门询查, 也没听说有通缉的要犯。城中百姓伤亡惨重, 街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偶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并不敢在街上逗留, 倒是兵士来往频繁,街面上也不时有巡逻的官兵走过,属下入城不过半个时辰,便被盘问了三次。”
  “镇守此处的乃是原黑山营副将齐宽, 北蛮大军进攻镇远关时,他曾带手下三千人前来营救, 之后便被任命为镇远关守备。如今城中的兵士尚余两千人, 全部驻扎在城北黑旗营。”
  众人闻言皆皱了眉, 城门大开,巡逻却严, 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进城容易, 但想要在城中找人只怕不易,更不要说他们这一行人全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儿,贸然进城更是惹眼。
  王充见沈熙眉头紧锁, 不由得开口道,“公子, 不如等天黑, 咱们再带人潜进去?”
  沈熙摇摇头,看向那个去打探的人,“城中还有多少百姓?如何安置的?百姓尸首又是如何处理的?”
  护卫虽不解她的意思,可还是立刻回道,“听守城的兵士说,城中百姓不过百来人,大部分都还待在自己家中,少部分房屋被毁,无家可归的则由守备所安排无主的房屋暂且居住,吃食用物却是不管,因此也有不少人离开。”
  “至于百姓的尸首,有人认领的,便由家人自行认领安葬,无人认领的便统一由兵士填埋在了城外的万人冢里。”
  “城中哪片房屋被毁的最为严重?”
  “城东,因那一边多为商户聚集之地,是北蛮人入城后首先开始抢杀的地方,几乎化为了平地。”
  她看了一圈,自己这边只剩了四人,铁柱年纪太小,王充和另外两人年纪又大了些,功夫也寻常,丸二武功倒是高,体形却太过醒目。
  她转过头,目光在顾潜身上停了停,最后落在了墨棋身上,笑道,“墨护卫,请您陪我走一趟如何?”
  墨棋见沈熙的目光看过来,便觉不好,一听这话,立刻后退,干笑道,“在下鲁钝,三公子不如换个人?”
  沈熙叹口气,转头看向顾潜,“侯爷,要不。”
  “好!”
  不等她说完,顾潜便一口应了下来。
  她看着仓皇而逃的顾潜,笑了笑,比起墨棋来,确实还是顾潜更合适。
  第二日一早,镇远关的守卫拦下了一辆青油马车。
  车前的中年汉子见守卫提刀拿枪拦在车前,吓得面色惨白,连忙收住缰绳,慌里慌张地从车上跳下来,却因跳得太快,脚下一个没站稳,人向前扑了过去,一头栽到在地上,正好趴在了守卫脚前。
  守卫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那汉子见他笑,慌不迭地从地上爬起,一边揉着腿一边躬身作揖,“官,官爷!”
  “里头什么人?”
  这时候还能坐着马车往城里赶的,怎么瞧都是头肥羊。
  “回,回官爷的话,小的是石沟城白家庄的,里头是我们家举人老爷和夫人,我们亲家老爷没了,老爷和夫人是赶来奔丧的。”
  守卫听着里头呜呜咽咽的哭声,抬了抬下巴,“下来,给爷看看!别混进什么奸细来!”
  汉子一听奸细,吓得连连摆手,“官,官爷饶命,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好人啊!”
  守卫见他这幅模样,倒是更来了劲儿,刀柄一横,厉声道,“少废话,快下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帘就被一把掀开,从里头跳出个粗眉粗眼的黑胖丫头来,咕咚一声落地,震得地上的尘土都跳了跳,头上的一朵白花也跟着掉到了地上,她却浑然不觉,转身挂起帘子,伸手从里头扶出一个浑身素白的年轻妇人出来。
  那妇人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身材消瘦,一手搭着黑丫头的手,一手抓着帕子低声啜泣,乌黑的发丝在脑后低低挽个髻,上头斜斜插着朵白花,一看就是亲人新丧的。
  妇人身后紧跟着出来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一身宝蓝团花直裰,身量颇高,面皮却黄,眼皮半耷着,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下了车朝守卫看了一眼,略拱了拱手,便摇着手中的折扇避到一旁。
  守卫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掉过头来又去看前面的妇人。
  妇人似乎没注意他的打量,只低着头,移步上前,冲着他盈盈一拜,便凄凄哀哀地道,“回官爷的话,小妇人姓王,乃是城东米粮铺子的王家闺女,十年前被爹娘卖给了石沟城白家做童养媳,前些日子听说镇远关破了城,爹娘也死在了北蛮人手里,念在他们到底生养了我一场的份上,便求了公婆,带了棺材香烛纸钱来,想替他们收个尸好好安葬,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她一边捂着脸哭,一边又冲着守卫下拜施礼。
  守卫见她动作柔中带弱,弯下去的腰盈盈一握,露出的半张素脸更是清秀可人,心中一动,收起刀,涎着脸上前就去拉她的手。
  妇人掩面的手被他这么一拉,露出另外半张脸来。
  只见雪白的肌肤上,一片殷红从嘴角向上蔓延,直至耳边,占据了大半张脸,一眼瞧过去,半边白,半边红,活脱脱个双面厉鬼。
  守卫冷不丁这么一瞧,吓得惊叫一声,立刻松了手,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妇人被他这么使劲一推,朝后跌去,她身后的书生见了,却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住,随即揽入怀中。
  沈熙本想顺势跌倒,没想到却被顾潜接住,被他牢牢圈入怀中,接着头顶一暗,他那宽大的袖袍落下,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看不见守卫那惊慌厌恶的脸,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闻得见他身上那熟悉的冷香。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如此亲密地护在怀里,虽知是演戏,可心依旧漏了一拍,想要伸手推开,头却被他轻轻按了按,就听得他对守卫道,“内子无状,冲撞了官爷,请您见谅!”
  那一声内子,立刻让她停住了动作,刚刚抬起的头重新慢慢靠了回去,伏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
  顾潜见怀中的人安静了下来,冲着一旁的王充示意了下。
  王充忙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不着痕迹地塞到守卫的手里,“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家夫人,哎,官爷受惊了!”
  守卫调戏不成却被吓个半死,正要发火,手中一沉,火熄了大半。
  他朝对面看了过去,见那书生已将人头脸遮住,又冲他不停拱手欠身,呸了一口,暗道一声晦气,随即嫌弃地摆了摆手,“快走快走!”
  顾潜冲着守卫又是一礼,这才转过身,小心地扶着怀里的人上了马车。
  铁柱犹豫了一番,爬上马车,却是坐到了王充旁边。
  马车驶过城门时,沈熙清晰地听见车外的守卫跟旁边的人谈笑,“那么个吓人的玩意儿送到老子床上,老子都不要,竟还有人敢娶回去!真是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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