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柳叶有些担心的看着苏佳。
苏佳面上神情冷肃,眼中满是倔强之色,“夫人既然不为我考虑,我自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我以前便事事不如大姐姐,若是以后嫁了那小官之家,便再难融进京中权贵圈子,如今即便我是嫁给二皇子做侧妃,可满京里,又有谁敢看不起我呢。”
没错,她是故意的,故意让人打听二皇子的行踪,听说他那日要往福缘寺去,便特地求了王氏出门,那两个嬷嬷也是她支开的,可她不悔!
苏佳想着二皇子那日温柔的搀扶着她,见她脚实在不宜行走,更是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便是侧妃又如何?只要二皇子喜欢她,便是以后他娶了正妃,自己仍是不一样的,再说,要是她能提前生下长子,那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世子,再万一以后圣上彻底厌弃了太子殿下,那她便可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可是夫人和老爷好像十分生气,老爷更是到现在为止都不愿见小姐。”柳叶还是有些担心。
苏佳下颌微扬,让柳叶搀扶着自己往回走,道:“父亲不过是在气头上,难不成以后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女儿不成?”
她想起自己刚刚王氏说的话,又觉得柳叶掌心温热,更觉身上寒凉,怕真受了冻,便又吩咐道:“你去膳房烧一锅热水,在煮一碗姜茶来。”
以前苏佳总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她不信,膳房那些看人下菜的老货还敢怠慢她!
书房里,苏质也正背对着墙壁,眉头紧拧。
王氏接过钱妈妈手上的托盘,步到桌前,将炖盅放下,温柔道:“老爷别生气了,今日午饭也没吃,该饿坏身子了,我命膳房炖了鸽子汤,你先喝一碗吧。”
苏质长叹口气转过身来,“而丫头回去了?”
“回去了。”王氏点头,“映姐儿那边我也让人送了信去,这样的事总该也让她知晓。”
“啪!”苏质一掌拍在桌上,托盘里的炖盅瓷盖便轻磕了磕,发出脆响。
“她真是糊涂啊!”
苏质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胸膛微微起伏,“她也不想想,接近皇子真就这么容易?她那些小伎俩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笑话而已!”
“老爷的意思是?”王氏伸手替他抚了抚胸,看向苏质。
苏质闭了闭眼,沉痛道:“她既想设计邀宠,别人便将计就计,二丫头以为自己得了二皇子青眼,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笼中雀。”
王氏之前只以为苏佳爱慕虚荣,二皇子贪花好色不注重德行,这才闹出此等事来,却没想到两方竟然都是故意的。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
“……老爷!”王氏脸色瞬间煞白,“既是如此,那不如咱们干脆回了二皇子,只道二丫头还未打算许人。”
“晚了。”苏质面上一片颓色,“二丫头已经及笄,说不许人未免牵强,再说二皇子既是故意,两人又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除非二丫头自清出家,否则她便只能嫁入二皇子府。”
让苏佳自请出家?王氏也知不可能,否则她就不会千辛万苦的设计这场局了。
“那二皇子的打算,可是要将苏府与二皇子府绑在一起?”王氏又问道。
“哼!他当老夫真就这么好算计吗。”苏质也冷哼一声,“虽然二丫头入他府做了侧妃,陛下对我或许会因此生出两分猜忌,可只要我不与他在朝堂上有任何牵扯,那他想把我苏家拖下水便没那么容易。”
王氏不懂朝堂上的事,听苏质这么说,便又放下些心来,“也不知映姐儿听到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见苏质似乎气顺了些,王氏便给他盛了一碗鸽子汤,端到他面前。
“大丫头那边最近可有事发生,与卫家那小子的关系如何?”苏质端着碗喝了一口,问王氏道。
说到自己女儿,王氏倒是笑开了花,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拿帕子捂着嘴轻笑道:“据凝春说,映姐儿和女婿的关系好着呢,不仅没见吵架拌嘴,还一起看书来着。”
“哦?这么说大丫头倒是懂事了。”苏质也有些讶然。
虽然女儿自己醒来过后确实性子改了不少,可这女人啊,一旦碰到感情的事,总是容易冲动,所以苏质对于苏映嫁去卫家后能与卫奚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倒是有些意外。
“咱们映姐儿本来就懂事,以前不过是顽皮爱娇了些,偏老爷又凶,总喜欢罚她。”王氏嗔怪一句。
“行了你也别夸她了,省的她又故态萌发。”苏质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大丫头跟卫家小子还算处得来,那你找时间给她说说,让卫家那小子以后别往河道上掺和。”
王氏盛汤的手一顿,“这春闱不是还没开吗?河道的事跟女婿能扯上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这小子在太学里很是有些名气,连陛下都垂问过几回,我瞧陛下的意思,似乎有些欣赏他在水利方面的造诣。”
苏质没有细说,王氏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好,到时我便去跟映姐儿说说,让她劝劝女婿。”
第32章
卫府。
凝春掀了帘子进来,见苏映正在绣花,迟疑着不敢走近,脸现为难之色。
苏映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你这样子,想来夫人房中却有一名名叫春雪的丫头了。”
“小姐不用伤心,别说夫人还没把人赏下来,便是赏下来了,我瞧着姑爷也不像是贪花好色的。”凝春安慰道。
“我为什么要伤心。”苏映轻笑一声,“我自己都带了丫头来,难不成你以为我真是因着对方是夫人给的,所以才不高兴吗?”
“那小姐是为了什么?”凝春不解。
苏映没把李氏打算将自己留在京城的事说出来,左右她们也帮不上忙,况且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自有我的考量。”苏映继续下针,“你只管把你打听来的消息如实告诉我就成。”
凝春见自己小姐神色轻松,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个叫“春雪”的狐媚子,便放下了些心,将对方的情况一一道来。
李氏确实打算将春雪塞给卫奚当妾室,而且不是从通房丫头做起,卫湘芝所言大差不离,甚至还有一点她不知道。
那就是这个叫春雪的小丫头已经开始暗中调理身子,似乎是打算先生下长子,并且求了夫人,想自己抚养。
“呵,这把字都还没一撇,她倒是连后面的事都想好了。”苏映轻嗤一声。
“奴婢特地跟荷香问过这丫头的性子,她虽没明说,我瞧她那意思,似乎是个极不好相与的。”凝春补充一句。
“不好相与?”那就是张扬跋扈咯。
看来自己这个婆婆是打定主意要给她找不痛快了。
“行了我知道。”苏映答一声,复又对凝春道,“你帮我暗中盯着这个香雪,若是发现她有不规矩的地方,别惊动她,只暗暗记下,再报与我知道就行。”
“是。”凝春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小姐不喜欢在屋里留人伺候,也不太拘着她们,凝春退下之后便去了耳房茶水间,与其他丫头一起听差。
外面的雪已经飘飘洒洒下了好几天,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苏映起身来到窗边,推开门窗,见自己之前洒下的花种已经露了新芽,此时正泛着新绿,看着很是娇小可爱。
只是这雪实在有些大,这娇嫩的绿芽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雪压折。
“凝枝。”苏映站在窗边,叫人进来。
“小姐找我?”凝枝见苏映衣裳单薄的站在窗边,刚想劝,苏映已是自己关了窗。
“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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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临近除夕,太学里早早就放了假,而要再开学堂,却要等到十五之后了。
书砚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可之前少夫人断断续续送来的实在太多,光是衣裳就有不少,再加上公子要看的书,那就更多了。
卫奚正坐在书桌前做文章,只是写着写着却觉心烦意乱,终于他把笔一搁,皱眉朝书砚道:“还没收拾好吗。”
书砚本来就慌手慌脚的,此时更是乱作一团,连手上的衣裳掉了都不知道。
卫奚眉头皱得更紧,上前把衣裳捡起,教训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言罢,自己伸手将皮裘上的灰尘细细拍去。
书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不见他如此心浮气躁,更没因掉了件衣裳责怪过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抓了抓后脑勺。
卫奚也觉自己这脾气发的没来由,终是叹了一句,道:“算了,你也别什么都带,随便挑几件常用的,再把我的书带上就行。”
“哦。”书砚点头,然后就把卫奚手上的皮裘挂到了旁边的衣架上,又把汤婆子从包袱里取出来,里衣也只留了两件。
“……你。”卫奚看他动作,唇角一抿,见书砚疑惑看他,叹道,“算了我自己来吧。”
于是书砚第一次见公子自己收拾东西,而刚刚被挂到衣架上的皮裘又被取了下来。
这东西又大件又占地方,家中也不是没有,公子为什么非要带它回去呢?书砚觉得更困惑了。
卫奚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要带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书砚起初还有些闹不明白自己公子是想干嘛,后来就看出了些门道。
除了要带的书之外,其余物品,大多是少夫人送来的,少爷这是打算随身带着?
“走吧。”卫奚拍拍手,对书砚道。
觉得自己窥得了自家公子“秘密”的书砚,满心震惊的出去了,少夫人这才嫁进来多久啊,少爷竟开始归心似箭了吗?
他觉得自家公子的形象有点幻灭。
太学每逢旬假,山外都停有不少马车,有些是学子家中派人来接人的,有些则是备着有人雇车,毕竟太学里读书的都是官宦子弟,出手可比一般百姓阔绰多了。
只是今天书砚刚走到雇马车的地方,却见那里空空如也,原来是今天不少学子都提前出门,把马车都雇完了。
“这可怎么办哪!”书砚一拍大腿,痛悔道。
刚才看公子的神色,那是巴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要是他现在回去说,马车都被雇完了,而且什么时候有也不知道,那自己还不得被骂死。
“书砚?你在干嘛呢?”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红色袄裙,头梳双丫髻的小丫头轻拍了拍他的背。
见着来人,书砚大喜,立刻叫道:“凝枝!你怎么来了,可是少夫人派你来接公子的?”
凝枝得意一笑,却不答,只转头用眼神示意他朝后看。
书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路边停着一辆二乘马车,前头的灯笼上可不就写着个“卫”字?
“少夫人也来了?”书砚讶然。
“嗯。”凝枝点头,“少夫人说今天太学散大假,怕你们顾不到马车,刚好咱们出来买东西,就顺带过来了。”
书砚听说苏映到了,立刻跑到马车跟前去,恭敬道:“小的见过少夫人。”
苏映将车帘撩起一角,露出脸来,笑道:“不用在我这里耽搁,你自己忙吧。”
书砚应下,跟凝枝告别之后便快步回了太学,刚进门,便听卫奚问道:“车可是雇好了?”
他刚想答少夫人到了,却又突然眼珠一转,含糊了一句,“马车已是停在了外面,小的这就把东西放到车上去。”言罢,便在身后挂了个包袱,又左右提了一件,走在最前面。
要带回去的书倒是卫奚自己拿着的,他虽刚才归心似箭,可脚步却不快,仍旧走得不疾不徐,仪容没有丝毫的错乱。
等到得山门外,卫奚看见熟识的人,皆一一含笑打招呼,倒是没注意书砚正在把自己朝哪里领。
还是行到近前之后,他见马车似乎有些熟悉,又见车上挂了灯笼,心中才蓦地一顿。
“夫君?”苏映恰在此时撩开了帘子,笑盈盈的朝他喊了一句。
因着天寒,苏映此时身上穿的便是兔毛镶边的红色小袄,小袄衣领半高,那圈毛茸茸的兔毛便堆在她下颌处,耳珠上坠着同色的珊瑚耳坠,看起来既娇俏又艳丽。
此刻她一笑,颊边便有梨涡隐现,像是盛了酒,让人一见即醉。
卫奚便看得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就狠狠瞪了书砚一眼。
苏映本来正跟卫奚打招呼,却不想他突然脸色难看,而且似乎还有些生气,也觉疑惑的紧。
难不成这人不喜欢别人对着他笑吗?
下一刻,她就见卫奚一手抱着几本书,大步朝她这边而来,眉头还是微微蹙着。
坏了,难不成自己踩了对方什么雷?早知道她就不来了,省得好感没刷到,倒是走了退步。
苏映正忐忑,面上笑容也收敛了些,正准备换上含蓄些的,岂料刚想开口,却听卫奚道:“此处风大,夫人仔细着凉。”
下一刻,苏映便觉眼前一暗,马车帘子已是被卫奚放了下来。
她盯着眼前的车帘有些怔,他这是在关心她,难不成自己已快要大功告成了?
不对,看他脸色,似乎不像是关心,倒像是不喜。
苏映想了想卫奚的性格,对了,这人是个老古板,想必觉得自己未带面纱就抛头露面,所以不高兴了吧。
这样一想,再联系到卫奚甩车帘的动作,便能解释得通了。
想明白这点,苏映也不再做其他动作,只安安心心的坐在车里等他。
书砚一直磨磨蹭蹭的在后头放包裹,卫奚想找机会训斥他也没找到,只好又瞪了他一眼,一掀帘子上了车。
苏映此时已换了大方得体的笑容,规规矩矩的坐着,见卫奚上来,便体贴的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夫君喝杯茶暖暖吧,今天风大又下了雪,可别着凉了。”
素手晧腕稳稳的握着青瓷茶杯,卫奚看着便又觉有些慌神,伸手去接,却没想到指尖没有碰到坚硬的青瓷,而是触到了一片温软。
苏映心中亦是一顿,沉默看着握着自己右手的人。
第33章
苏映心中亦是一顿,沉默看着握着自己右手的人。
卫奚发现自己竟握了苏映的手,立刻被火烫一般撒开,甚至不自觉的往外坐了坐。
“咳咳,我不是有意的。”半晌,他觉得自己心跳平复了些,说话也不至于让人听出异常,这才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