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能这么想，证明你是一个非常坦荡的人，但是，坏人有时候真的很坏，让他们继续在世上作恶，或许是对好人的谋杀。所以，对恶人，我不介意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这也是对这世上的好人，好的规则的保护。”
谢樾很认真地思索着南风的话，没有立刻反驳，当然也没有表示赞同，南风觉得这很正常，在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的问题上，原本就有很多分歧，支持和反对者，谁也不能说服谁。
南风拍了拍谢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同时期，甚至不同的事情，对不择手段的想法都会不一样，不要勉强自己现在就做出选择，总有一天，你会很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是对的。”
谢樾仔细想着南风的话，总觉得夏南风的话似是有感而发，似是经历过许多事情后的经验分享，他用力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个复杂的问题。也许，在经过过更多的案件，更多的事情过后—
许多事情，会豁然开朗。
第54章
南风又接手了一个新案，三品大员遇袭案。
因为初九和小六仍在追踪交子案，所以人手严重不足，不过南风并未将两人撤回，而是又召集两人开了个小会。
这是南风进入大理寺以来，唯一一个没有抓住凶手的案件，作为这个案件实际的负责人，初九有些惭愧，因为案件至今无任何新的进展，他和小六都有些着急。
南风看出两人都有些焦虑，安慰道：“你俩也别太着急，这个案件很复杂，至少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有外部势力介入，这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幕后筹划的人是个高手，所以我们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我考虑咱们明面上先撤出这个案子，你们转为地下暗查，这样可以给咱们的对手制造假象，以为咱们不查这个案子了，可能会放松警惕，咱们正好引蛇出洞，她若总是不动，龟缩在暗处，我们真还找不到她。”
初九也觉得南风说得在理，这前前后后十几天，也算把京城上下翻了个遍，连皇城司的人马都出动了，但这芳姑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哪怕连点像样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初九有些丧气，南风觉得有必要给两个下属打打气，于是和两人又一起讨论起了案情，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初九，小六，我一直在想，这芳姑的画像咱们也让见过她的人看了，都说很像，但咱们凭着这画像找了这许多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见过她，这芳姑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这不正常。”
初九也是一脸的沮丧：“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芳姑好像就那段日子出现过，之后就凭空消失了，这也太奇怪了。”
咱们换个思路考虑一下，咱们的画像找不到人，但根据咱们的推测，这芳姑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城，那么，她肯定是易容了，芳姑的样貌根本不是她本来的面貌。
“如果是易容了，那咱们怎么找她啊？”小六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确实很难。”南风也觉得很难，但现在不是说难的时候，只能努力寻找突破口，她仔细想了想，才开口：“这易容术其实也没有那么神，总是要在原来的样貌上进行修整，改变的是主要是肤色、特征、细节，这整体的轮廓，骨架却是很难改变的，就譬如这说话的声音，粗细大小可以刻意去改变，但说话的神情、语调却很难完全改变。我觉得你们可以从此入手，重新和见过芳姑的人交流一下，重点不再是她的样貌，而是她的口音、习惯、一些无法改变的面部特征，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我们忽略的线索。”
顿了顿，南风又继续说道：“我们找不到芳姑，芳姑又没有离开京城，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是芳姑之前有另外一个身份，她用这个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身份在京城生活。前段时间，她以芳姑的身份开了个小饭馆，和宋平、沈文两人相识并完成了交子模具的制造和调换，事情败露后，芳姑凭空消失，她应该是又回到了她之前的身份。
那么很显然，她之前的身份应该是自由的，她消失一段时间并不会引起周遭人的怀疑，也说明她肯定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一群人在为她的身份做掩护，你们在继续寻找芳姑的时候，可以把这些也考虑进去。”
“对啊！”初九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也振奋起来：“一定有被我们忽略的细节，这么多人见过芳姑，我就不信——”初九突然想起当初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要将芳姑找出来的，这时倒是不好意思继续拍胸脯了，有些讪讪地抓了抓脑袋：“夏大人，我和小六这就去找那些见过芳姑的人——”
“我突然还想起个细节——”南风叫住了风风火火就要走人的初九：“芳姑并不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会败露，所以她易容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特征，万一事情败露很容易时候暴露她的行踪。但你看芳姑的眉心有个红痣，几乎每个见过芳姑的人都提到了这颗红痣，这不符合常理，我想，会不会这红痣是用来掩盖她原本样貌上的特征——”
南风顿了顿，等初九和小六认真思索了自己话的可能性后再继续往下说：“或许，真正的芳姑眉心处有无法消除的印记，所以必须要用更显眼的红痣来掩盖。那么万一事情败落，所有的人想到的也只是红痣，不会去推测其他可能性，反倒把芳姑真正的特征给掩盖了。”
初九和小六对视了一眼，两人还真没往这处想，心中对顶头上司的敬佩之意又增添了几分，南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面上却是显得满不在乎：“不用羡慕，等你俩多遇到案子，多些经验，也就和我一样敏感啦。”
初九和小六进门的时候垂头丧气，出门的时候又斗志昂扬了，临出门前，南风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两人：“还有一件事，宋平的尸体是在云月山庄后山上发现的，当时也查过云月山庄的人和这案子没有关联，但我心里总有些放不下。宋平的收入不足以支撑他会来云月山庄这等地方消费，要么是别人约他来云月山庄的，我考虑如果是云月山庄的人要杀他，应该不会选择云月山庄的地界，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所以你们找人再查查云月山庄的客人，看看有没有异常？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可能不好查，好在春姐姐也不是外人，让她帮帮忙。”
初九和小六按照新的思路继续查宋平死亡案，南风也投入了新的案件中，因为新案情况比较复杂，又涉及到朝廷三品大员，上头催得紧，南风一时也没有精力顾得上初九他们。不过看他们虽然来去匆匆，也没有向她汇报案件的进展，但看起来谨慎抖擞，斗志昂扬，想来虽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应该还是有所收获的。所以南风也就没管他们这一摊，既然让初九负责此案，就应该相信他，由他全权处理，不该干预过多。
南风负责的新案也有了突破，在突击审讯了几人过后，终于有人熬不住供出了重要线索，为怕打草惊蛇，南风决定带着谢樾等几名心腹突击抓人。正要出门的时候，小六突然回来了，见南风要出门，有些犹豫，南风因急着出门，来不及细问，只是简单地问小六：“小六，有事吗？如果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见小六并无异议，南风便和谢樾急匆匆地出了门，后来，有很多次，南风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来听小六说完，如果这样，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
世间没有如果。
第55章
三品大员遇袭案顺利告破。
袭击者落网，但后续的事情还很多，录口供、证据整理、结案陈词，卷宗会签，等所有的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南风空下来后，突然想起小六昨天有话对自己说，看他那样子应该还挺重要的，于是派人去找小六过来，却被告知小六今天并没有进衙署，再找初九，也是自昨天白天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南风并不要求手下每天到衙署点卯，特别是出外勤期间，是否进衙署由大家自己把握。这政策得到了队内所有人的拥护，大家也都维护着这条规则。政策执行至今，就算之前最爱翘班溜号的谢樾，也从未利用这条规则溜号摸鱼。
两个人都不在，一起出去查案子了？南风觉得从小六昨天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有了一些重要发现，照理昨天没能跟自己汇报，今天两人中应该有一个人会进衙署和自己沟通，两人居然都出去了，虽然算不上不正常，但南风总觉得有点奇怪。
南风正想着是否要去小六或初九家看看，大理寺门口的护卫却来报告，说是小六的母亲差邻居来替小六请假，说小六自昨晚回去以后就发高烧，且一直高烧不退，根本起不了床，所以小六的母亲让邻居来给小六告个假。
南风一听就急了，也不知怎的，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找来谢樾让他去找初九，随后就叫上了大理寺的李大夫，一起急匆匆地朝小六家走去。
到了小六家，才发现情况比小六邻居说得还要严重，他的整个人陷入了昏迷，脸上发青，就算南风不懂医术，也知道情况很危及。
小六的母亲一早就请了大夫，但这大夫一看水平就不行，看了一上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没有看出病症，也找不出病因，只说十分凶险，却又不敢下药，连退烧药也不敢开，生怕出了人命自己吃官司。
小六的母亲急出了一身的汗，几乎要给大夫下跪，吓得大夫更不敢待了，急急地就要走，好在这时，南风到了。
南风是见过小六母亲的，小六生日那次，南风允许小六喝了一点酒，没想到，不过浅浅的一杯，小六就醉了，因为其他人也都醉了，唯一还比较清醒的南风送小六回家，见到了小六的母亲。
小六的母亲面容清秀，气质温婉，看着让人觉得很亲切。大概从小六嘴里知道了很多南风的事情，对南风尤其和善，自那次认识以后，便经常让小六给南风带好吃的。
南风虽然自己手艺不错，但人比较懒，小六母亲送的吃食既有特色，又好吃，南风很是喜欢，所以这几个月来，两人慢慢越走越近，关系也是越来越好。
一见南风，小六母亲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扑簌扑簌往下掉，强忍着上前给南风行礼，南风连忙扶住她，示意李大夫赶快去给小六诊断，自己向小六母亲询问小六的情况。
小六母亲说：“小六昨天晚上回来得晚，而且一回来就说累，洗漱后就上床睡了，我不放心，半夜起来查看，发现他发着高烧，当时还能说话，迷迷糊糊的说了几个字，我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于是我就把用冷水浸过的毛巾给他降温，不过也没什么效果，到早晨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所以我托邻居去找了医馆的大夫来，不过看了半天他只说凶险，却是连什么病也没查出来。”
南风连忙安慰小六母亲，让她放宽心，她带来的这位李大夫，医术高明，应该很快就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
南风这么说，是有底气的。李大夫虽然是大理寺的大夫，但他之前在太医院待过，是正式聘用的太医。之所以离开太医院，主要是脾气不太好，一张嘴能生生将人噎死，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太医院赶了出来。
大理寺卿是他的同乡，知道他医术高明，便将他弄来了大理寺。老头依然怼天怼地，出口伤人，不过因他是大理寺卿安排的人，加之这老头虽然口德不行，但医术确实高明，所以在大理寺倒也太平，安心地待了下来。
不过南风很快就被打脸了，老头的脸皱成了一张橘子皮，一脸苦相，将南风拉到一边，避着小六母亲，低声道：“夏大人，依我看，小六得的不是普通风寒，他是中了毒，且这毒，很复杂，我到目前也无法判断到底有哪些毒，所以一时也不敢用药。”
南风吃了一惊：“中毒？你肯定？”
“关于中毒这点我还是能肯定的。”老头有点不高兴，不过他平日里没少吃小六母亲做的吃食，所以与小六关系很好，这时也是真的着急，也不在意南风的态度，急急地说道：“我对毒这块也算是颇有研究，但这毒确实复杂，放眼整个京城，能够超过我，有可能找出所有毒物的，大概只有太医院的俞真了。不过他这个人脾气比老夫还差，一般人还真请不来他。我原本还与他有些交情，但年前因为一张方子与他交恶，他这人睚眦必报，我再求他也不会给我面子。夏大人，你人面广，你看看是否有人与他相熟，尽快找人把他请了来吧，否则再拖延下去，就算扁鹊在世，也难救了。”
居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南风也着急起来，李大夫说的俞真，她也听说过，医术已经超过了太医令，但确实恃才放旷，据说连当朝一品大员的面子都不给，自己这个五品的大理寺正，没什么面子，也没有交情能请到他。
南风决定先回大理寺找裴述，他好歹是三品官，在京城人面广，说不定有面子能请到俞真。于是留下李大夫照看着小六，自己匆匆赶回了大理寺。
刚进大理寺，就遇到了匆匆回来的谢樾，他去了初九家，据和他同住的哥哥说，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去过，谢樾又去了几个初九可能会去的地方，也没找到他。
谢樾见南风神色有异，便问南风发生了什么，南风就将小六中毒及急需请俞真的事告诉了他。
听说小六中毒，谢樾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听说要请俞真，他倒是主动请缨：“俞真我去请吧，求裴大人没用，那人六亲不认，除了皇上、贵妃，谁的面子也不给。”
既然谁的面子都不给，难道会给你面子？南风倒不是不相信谢樾，只是这事太过紧急，又太重要，事关小六的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她于是再三追问：“你确定你能请来俞真？”
“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总比裴大人去请把握大些。”谢樾很坦白，见南风仍忧心忡忡，于是又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全力。”
也不知为什么，谢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南风焦躁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好，你现在马上去请俞真，越快越好，我安排人去找初九，他们一个失踪，一个中毒，肯定出什么事了。你请到人后直接去小六家，我们在那里汇合，先把小六救活，听听他怎么说，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谢樾急匆匆地去请俞真了，南风也不知道他能否请俞真，不过既然他说他去的把握比裴述还大，南风只能寄希望于他。
南风将找初九的事交给了徐长厚，让他先去初九家里，看看有什么线索，南风本能地觉得初九的失踪和小六的中毒，与宋平的案件有关，所以让徐长厚特别留意与宋平案之间的关联，特别是初九和小六最近到底在查什么，去过哪里，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徐长厚知道事态严重，立刻带人去了初九家，南风又去了裴述那里，将事情向他做了汇报。裴述听完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给南风调派了人手，并将田录找来，让他全力协助南风。
南风也顾不得客气，谢过裴述后抓着田录就跑，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治小六，找到初九。小六就看谢樾能不能请来俞真了，小六这里田录帮不上忙，但寻找初九的下落，田录既有经验，又有人脉，肯定能帮上忙的，而且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