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持沈宝珠并不是件难事,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在京城,会有人敢劫持沈宝珠。隐藏沈宝珠对其他人也许有些困难,但对于整个京城有一半店铺都是谢家的谢樾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谢樾毫不客气地削了沈宝珠半边头发,连着南风交给自己的信,送去了靖国公府。
靖国公府并没有陷入慌乱,面上不显,却连皇城司都调动了,全城搜人。但除此以外,并无动作,南风也没有等来她所希望的变化。
但南风并不急,而谢樾,第二天,给靖国公府送去了两枚指甲,鲜红的凤仙花染过的指甲,修得很完美,这种颜色的凤仙花,整个京城只有三盆,一盆在靖国公府,另外两盆在皇宫内院。
这一次,终于等来了南风希望的结果。
很快,京中出现了很多关于被害者许芳菲的传言,有她和姐夫有私情逼得姐姐自杀的消息,也有她通过不入流手段搭上万安侯的事情,甚至连她和万安侯世子有私情,借刀杀人害死了万安侯世子宠妾的事情也暴了出来。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根本让人无从分辨。但所有的消息汇集在一起的力量是巨大的,原本无辜纯良的受害者许芳菲,已经变成了一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贱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见此情景,大理寺立刻放出了南风自进京以来所处理的案件情况,特别是许芳华案件中,在刑部已定罪的情况下,南风剥丝抽茧,找寻案件真相的整个过程。向公众展示,南风在当初可以判定许芳菲有罪的情况下,还了许芳菲清白,从而得出结论,南风杀许芳菲的动机并不成立。同时,前段时间南风为小六取解药,孤身前往北祁的事情也被隐晦地宣扬了出来,树立了一个为了下属置自己安危不顾的好上司的形象。
大理寺放出消息的时机刚刚好,若是在许芳菲的人设没有一落千丈之前,大理寺放出的这些消息,只怕还会被认定是大理寺在为南风洗白,就是为了南风轻判,官官相护,只怕群情更是激愤,反而起了反效果。
再然后,高潮来了。京城素有贤名的靖国公夫人,亲自证明,许芳菲被杀当日,她也在现场,并且较鲁国公夫人早一步到达南风和许芳菲争执的现场,她看到的是许芳菲拉着南风的手,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也就是说,南风根本没有杀人,许芳菲陷害了南风。
至于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来解释这件事情,靖国公夫人的解释是:看到这么可怕的场面,她直接就晕过去了,随后被丫鬟婆子送回了家,这些天一直病着,直到病好些能坐起身,才听说南风被冤枉杀人,这才急急地到刑部替夏南风证明清白。
到了此刻,许芳菲杀人案水落石出,南风被立刻释放,官复原职,德荣帝还差内侍送了厚礼过来,算是给南风压惊,也是在百官面前表明自己对南风的信任。
有了靖国公夫人的出面作证,南风被释放、官复原职再未引起什么风浪,南风的口碑反而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人人都知大理寺少卿断案如神,有担当,有魄力,爱惜下属,还有一副好相貌。连带着南风的行情也好了起来,居然有好几家家世不错的世家,要与南风联姻。南风也算是因祸得福。
倒是靖国公夫人,名声上倒是有了些损失。不知何时,大家开始讨论起靖国公夫人因何不在一开始就出来作证,而是到了许芳菲名声一落千丈,案情马上要反转的时候才出来作证?然后有人便想到了沈宝珠想嫁裴述的事情,便猜测是靖国公夫人不及时出面作证是想借此机会除去南风,毕竟之前南风和裴述要定亲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当然也有人立刻反驳,说靖国公夫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当然,相信靖国公夫人不是这样的人的意见占了上风,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开始怀疑,靖国公夫人,是不是像外面看起来的那般高尚,纯良无害?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谢樾是认定靖国公夫人不是个好人,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靖国公夫人竟然这么恶毒,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谢樾用沈宝珠威胁靖国公夫人的事,也没瞒着裴述,否则后来大理寺的行动也不会配合得那么好。
在谢樾说出正在执行的计划后,裴述的脸色很不好。谢樾很理解裴述,裴述对靖国公夫人的感情复杂,不止是将她当做长辈,更是母亲,因为沈明珠的事,他怀着深深的愧疚。靖国公夫人今日的所作所为,颠覆了大家对她的认知,也不知道裴述以后要如何面对她?
南风官复原职,最高兴的莫过于大理寺上下,特别是谢樾等人,早早地定好了宝燕楼的雅座,就等着和南风一起把酒言欢,庆祝南风大难不死。
原本聚会还邀请了裴述,但裴述推了,他现在都有些不敢见南风。虽然目前仅有的证据,只是怀疑靖国公夫人没有及时出来替南风证明清白,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靖国公夫人谋划了这起谋杀案,但靖国公夫人是无辜的吗?裴述不敢深想,也不想深想。
南风坦坦荡荡地去见了裴述,感谢自己入狱的这段时间,大理寺上下对自己的支持,没有大理寺上下的同心协力,南风不会这么快就平安归来。
由始至终,裴述都很沉默,只说了一句:“我会给你交代的。”
南风很快就知道裴述的交代是什么了。就在第二天,在皇宫的宴会上,裴述当着满朝文武及家眷,包括永安侯府的老太君的面,宣布自己此生只有沈明珠一个妻子,除了沈明珠,一生不娶。气得永安侯府的老太君当场就晕了过去。
德荣帝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同意了裴述的恳请,不过还是留了后路,认为裴述一生不娶过于残忍,十年足矣。
十年不娶,这几乎断了沈宝珠嫁给裴述的可能,沈宝珠等不了十年,而且,就算她愿意等,十年后裴述也未必愿意娶她,徒增笑话而已。
既然沈宝珠嫁不了裴述,自然以后靖国公夫人也不会再找南风的麻烦。裴述用自己的终身不娶,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换取南风的平安。这就是裴述给南风的交代。
裴述的十年不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京城最津津乐道的八卦之一。
谢樾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裴述之所以这么做,是要绝了沈宝珠嫁给自己的念头,没了这念头,靖国公夫人自然也就不会再针对南风。裴述,大概是通过这种方式保护南风吧。
谢樾有时候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因素,或者,裴述越来越被南风吸引,但他又觉得这样会对不住因自己而死的沈明珠,所以,通过这种方式,阻止南风走向自己,更是阻止自己靠近南风。
谢樾因此偷偷观察着裴述和南风,发现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并无甚改变,既不刻意疏远,也没有变得亲近,像其他成熟男女那样,平和,不起波澜。
谢樾小心地观察着平静一如往昔的南风,猜测裴述的十年不娶对南风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在南风被诬杀人,到平安归来,案件充满了反转,但南风始终表现得很平静,太过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自己会没事。谢樾重新捋了一遍又一遍案件全过程,发现这案件,从头到尾就透着古怪。
首先,南风会赴约就很古怪,许芳菲一开始就透露出对南风的敌意,而南风会单身赴约,没有任何防备,这不正常。
其次是,被抓后南风的表现也不正常,她没有积极地替自己洗冤,甚至没有提出到案发现场查找线索,也没有指导谢樾需要注意哪些细节,实在是太淡定了,仿佛早知道现场不会有任何线索。
还有最不正常的是,整件事,并没有任何明显的线索指向靖国公夫人,而且靖国公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贤人,南风之前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她到底为什么会怀疑靖国公夫人?不,不单是怀疑,南风几乎确定幕后黑手就是她,为什么这么确定?
谢樾想起南风提及靖国公夫人时脸上的神情,明明看着很平静,但谢樾却能感受到她周遭的冷意。
这些都太反常了,反常到谢樾开始怀疑,南风是不是早料到了这一切,甚至,一开始,裴述和南风的传言,根本就是南风自己传出来的。
谢樾想起之前自己和南风之间的对话,她曾对自己说过,也许还有一个人,会传播自己和裴述的流言,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当时自己还笑着说怎么可能,但现在看来,也未必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谢樾不敢再深想下去,他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裴述的八卦没多久也就渐渐平息了,除了裴家的老太君还没有平息愤怒,其他人也都渐渐忘记,开始热衷与新的八卦。
而南风,也迅速投入了新的案件中。
第78章
南风再见皇后。
说实话,南风真不想见皇后。自己得罪皇后太深,见她总有一种要被算计的感觉,很不好。
但既然是皇后,自然不是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的。好在皇后并不是单独召见自己,还有云霓郡主和鲁国公夫人。
知道还有这两人,南风略微放心了些。应该是好事,云霓郡主近期在京城开了家女子艺馆,教女子刺绣等技艺,教给女子一些谋生手段,广受平民女子的欢迎及好评。而鲁国公夫人,前些日子捐了一大笔款子,给南方受水患的百姓重建家园。
南风猜,皇后此次召见,应该是给三人嘉奖的,毕竟自己去北祁,德荣帝没有给过奖赏,这不是奖惩分明的德荣帝的风格。
果然,皇后召见期间,说了很多褒奖的话,并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听得南风眉开眼笑。
相对于南风的眉开眼笑,皇后的表情就淡多了,不过还是挺温和的,话不多,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南风倒是理解皇后,自己就不用说了,鲁国公夫人向来特立独行,有时候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两人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云霓郡主半年前因为亲事和皇后也闹得有些不愉快,皇后的侄子想与云霓郡主结亲,皇后自然乐见其成,便下旨赐婚,却不想云霓郡主当场抗旨,这事后来闹到了皇帝那里,结果居然是皇后吃瘪,还被德荣帝训斥了一顿,亲事自然没成。
三人与皇后都多少有些芥蒂,皇后自是不愿给她们好脸色,但因德荣帝的吩咐,又不得不强打笑颜,努力找些话题,说些好话,偏偏这三人都木头似的,少有反应。
皇后终于不耐,正要说些场面话,早早打发了三人,这时一名宫女突然急急地跑了进来,皇后刚要训斥两句,那宫女却突然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宁妃薨了。”
皇后霍地站起身:“你说谁,谁薨了?”
宫女再次磕头,声音中已带着哭腔:“回皇后娘娘,宁妃,宁妃薨了。”
这宫女应该是宁妃的人,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皇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宁妃怎么就薨了,昨个儿我去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皇后脸上的神色突然大变:“那她的孩子呢,孩子——”
宁妃肚中的孩子才七个月,母亲死了,孩子自然不可能活,皇后颓然地松坐下,指着正极力忍住泪水的宫女:“宁妃是怎么死的?太医怎么说?你给我说清楚!”
“太医令说,说是中了毒。”宫女整个人都在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后来俞太医也来了,确认是中毒,已经没气了,孩子也没了。”
“中毒?”皇后再次惊得站了起来:“谁下的毒?谁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给宁妃下毒,还害了皇子,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宫女萎缩着不敢说话,皇后更急了:“到底是谁,难道要哀家打你板子你才敢说?”
“也不知是谁下的毒,娘娘孕后吃食就十分小心,都是贴身宫女伺候的,而且也有专人试毒,按理不应该中毒,不过——”宫女顿了顿,皇后追问了一句,她才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娘娘中毒前,祁贵妃来过,两人还一起吃了点心。”
“不可能。”皇后一口否认:“祁贵妃和宁妃交好,两人情同姐妹,不可能会下毒,是不是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心生歹念,却将罪责推给祁贵妃?”
“不是的,因着宁妃娘娘怀有皇子,所以奴婢们都是特别小心,每桩事情都是两人同时处理,互相监督,且奴婢们的身家性命都与宁妃娘娘和小主子连在一起,害了主子就是害了自己。”宫女砰砰磕头:“还请皇后娘娘眀查。”
“罢了,你先起来,带我去重华宫。”皇后眉头深锁,南风等几人连忙起身送她,皇后看了三人一眼,笑了笑:“原本还想留你们多说会儿话,现在看来也不行了,我这有事忙,你们先出宫吧,等空了我再宣你们进宫。”
南风几人连忙应了声是,跟在皇后身后出了大殿,重华宫出了大殿左转,南风等人出宫右转,皇后左转,南风等人弓着身子送她,皇后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夏大人——”
南风连忙上前几步应是,皇后看着她,似笑非笑:“皇上夸你是当世的神探,断案如神,今个儿也是巧了,正好你也在宫里,便随我一起去重华宫看看,把这谋害宫妃和皇上子嗣的奸人揪出来,也算替皇上分忧,替宁妃报仇。”
南风应了声是,跟在皇后身后朝重华宫走去,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实在不是她一个三品小官所能参与的,更何况,涉及的三个人,皇后、祁贵妃、宁妃,不是当朝国母,就是皇上的宠妃,更何况涉及了后妃和皇上子嗣的生死,弄不好,自己连命都要搭上,实在是一桩苦差事。
既然躲不过,但就迎难而上吧。南风的脑中掠过这三人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
清音皇后并非德荣帝的结发妻子,德荣帝的结发妻子,后来被追封为慈德皇后,在德荣帝登基前就因病去世,清音皇后随后嫁给了当时还是康王的德荣帝。在清音皇后的母家的全力支持下,德荣帝最终在皇位争夺战中胜出,清音皇后也随即被封后。
因着慈德皇后的死有些蹊跷,坊间一直有传言,慈德皇后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为了给清音皇后让路,被人害死的。不过到底是德荣帝还是清音皇后动的手,却是没有定论。
因着清音皇后母家为德荣帝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德荣帝对其母家徐家一直不薄,对皇后也很是尊重。但这徐家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尤其是在徐老爷子过世后,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却还妄想着把持朝政。这时的德荣帝早已不是当初要靠徐家上位的康王了,不过是念着名声和旧情,没有痛下杀手。却不想,徐家这二位将皇帝的忍让,当做无能,后居然干起了卖官的勾当,被德荣帝抓了个正着,虽然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过是降职降薪,但诺大的徐家已呈现出衰败之态。
这清音皇后,原本也是个泼辣我行我素的名门贵女,嫁给德荣帝后,也不改脾气,与德荣帝经常因为小事争吵,两人的情分也是越来越薄。不过清音皇后在两位兄长被贬后,似是突然醒悟了,收敛了脾气,也不再拈酸吃醋,对宫妃也和气宽容了许多,和德荣帝的感情也慢慢恢复了。
至于祁贵妃,据称是德荣帝的头号宠妃,德荣帝这么个有原则的大佬,据说为祁贵妃多次破例,恩宠可见一斑。
不过南风对此表示怀疑,她听说这位祁贵妃,脑子简单,脾气不好,就是个炮仗,见谁怼谁,怼天怼地,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惊人的美貌了,但就算再美的人,也有审美疲劳吧,更何况是雄才伟略的德荣帝,而祁贵妃,几年来恩宠不不断,实在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