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边徽子将他的手更加的抬高,果然深蓝色的衣袖下面,内里残留了一些少许的白色粉末,量非常少,不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那太监自己够着脖子看。
只觉荒谬。
大声辩驳。
“一点白色粉末就是有毒?你是御医便可这要冤枉奴才?”
就着身份对比,一般人都对身份高的人多些信任,身份卑贱些的就觉得偷鸡摸狗很正常。
这是人生而便有的眼色。
所以,此时,相信边徽子的人当然居多。
边徽子不占着身份欺压。
只是冷淡地道:“你若不信,自己尝尝。这药名为红袖,与鹤顶红极像。不过它的药效要更强,这细微的粉末,便足矣致命,而鹤顶红却不会……您请――”
这太监听罢,自然也是信的,这边徽子在宫里行医已有近十年了。
医术高超,宫里都赞服。
此时他自己也信了这粉末是红袖,是毒。
但真的不是他下的,自然拼命喊冤。
朝着贺嘉佑猛地磕起头来。
“陛下,陛下,真的不是我下的毒。您说奴才下毒毒一个承议郎的鱼做什么,奴才与他无仇无怨的。”
声音凄厉,但是还算有理智。
蒋木此时发声。
“我也好奇,我与你无仇无怨的,你为何要害我,让我祭海。这般死无全尸,让我爹爹到时候去哪里寻我?”
呦呦被蒋木这样的话都给差点说笑了。
爹爹寻你?怕是做梦都不可能寻你。
要真是鱼死了祭海,他怕是还要应着旨意污损几句才是。
蒋温也在甲板上,听到蒋木这番话,愣是想笑背过去。
但是陛下在此不可造次,这才忍住了。
原本现在蒋木死了便是死了。
到是这个辰王,护的真是紧……
不免视线挪到辰王身上,探视一般瞧了好几眼。
蒋木到底有哪些好,能让这样护着一次又一次……
那个太监咬死不松嘴。
“鱼你钓上来是活的吧?”
蒋木点头,嗓音清淡。“是。”
那个太监继续问,“我查验记录时死的是吗?”
蒋木依旧点头,“是。”
那太监这才叫道:“你可曾看我碰过那条鱼?”
蒋木还没说话,呦呦突然从甲板爬起来,拍拍袍子的灰尘,干呕了半天,嗓子有些发涩。
她说:“你的手只要在小桶附近一动,这毒就能从袖子里面洒出,落进水里。
方才这御医也说了,只要微末剂量,便能死上一条人命,这鱼算什么。”
这话当然不假。
原本想靠着蒋木的话慢慢脱罪,想着真不是他下的毒,他什么也没做…不是没做,是没来得及做……
鱼有一处神经,只要轻轻一扎,便会晕死过去,短暂的时间看不出还活着,自然也能判蒋木一个祭海。
可是这毒真是与他没关系。
针扎晕不比下毒来的方便吗?
他挣扎起来。
“陛下,臣真的没有下毒,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将毒放到奴才身上的……”
呦呦见他有些心神意乱,慌忙无措,形同溺水者一般。
笑问:“比如……蒋木?”
故意话题绕道他身上,那个太监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磕着头就说。
“辰王说的是,就是蒋承议郎……”
后身淳王突然大声吼道。
“方才边徽子也检查过蒋木,你没看到?”
此事到了这里,蒋木是确定无罪的,他自然要出来护住自己的军师了。
而这个太监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慌了神,他给忘记了……
这时他看向辰王,辰王刚才在引话!
在他心神意乱的时候引个话头子给他,他忘记了之前边徽子的动作……
呦呦此时笑起,一些狡黠。
贺嘉佑看着这个笑,一下子有些陷进去。
便沉着嗓子。
“此事已然清楚。可是你为什么要他祭海?”
刚才这个太监也说了,他与蒋木并无仇怨,那为什么要让他祭海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个问题是变相让这个太监招认真相。
他扣着头,夹板发出“砰砰砰”地响,有些吓人。
他的额心红肿起来。
这时候,夹板突然出现了太子和施幼南,他们早就首钓上来鱼了,所以可以自由活动。
刚才都在贺拂明处走了一遭。
这半天不见人,这才上来。
上来时,施幼南轻轻的扫视了全场,像是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但是在那个太监处,却多停留一记目光。
虽然又快速的看向了他处。
但是呦呦却知道,这怕是施幼南的手笔……
倒是一如既往的狠。
不过这个太监他好像控制的没之前汝宁郡主身边的人好。
现在有些担忧的出现,特意站出来提醒某些人不要乱说话……
那个太监一见到他们,身形略有微顿,但动作不大,只是后颈一缩。
无凭无据,呦呦和蒋木心里哪怕知道,也说不得。
贺秉修是太子,是储君!
没有十成十的证据,不能构陷于他,这也是罪!
蒋木不能开口,会被责罚。
呦呦也不能开口,国与国之间有碍,只能放任!
施幼南自然也动不得,说他,与说贺秉修是一个意思,都是在给太子定罪。
贺嘉佑偏过头看了看太子,便发落。
“灌些海水,挂在船侧,说便说,不说就这样。”
等死。
人一旦灌了海水,那会快速的脱水,死亡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到是折腾的紧,人非常受罪。
而王御医刺杀辰王。
这罪可就大了,不光与这个太监是一伙做这件事儿的同伙。
更是想挑断两国邦交,可是大罪,可论细作,背国处理!
现在贺嘉佑视线如鹰看猎物一样,直接扫过去。
被侍卫押着的王御医吓得虎躯一震,抖了三抖,咽着口水。
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贺嘉佑也不问同谋,不问背后的人……
因为这个又不需要问,能在宫中御医拉拢,位子必定不低。
若强行询问,在这船上,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贺嘉佑四周一扫,在这条船上全是皇亲贵胄,人人皆可做这件事!
所以,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问了无用。
故而贺嘉佑看也不看王御医,大袖一挥。
略带疲惫,道:“直接祭小神吧……”
贺嘉佑揽着曲艾潼,直接又回了船楼上面。
任由王御医哭天抢地,呦呦不知道祭海是怎么祭法,祭小神又是什么祭法。
看一位如此年龄的男人,哭成这样,怕是有些残忍……
王御医哭的格外凄惨,犹如声声啼血,这时候,上楼梯上到一半的贺嘉佑突然转过身,侧了半边身子,突然认真,轻松地问道。
“要不你招了?是谁指使你杀辰王的?”
这话一出,王御医不敢动弹,哭的声音也被扼住,摇着头……拨浪鼓一样摇着头。
兼而还死死地咬着唇。
不说。
呦呦这个方向看不到王御医的脸。
她正等着王御医求‘主子’,他只要看一眼,那极有可能便是背后的指使者。
呦呦此时视线轻飘飘的掉转到施幼南脸上,轻轻的仰着小下巴,挑衅地看了一眼。
施幼南觉得有人,凭着直觉找寻着视线,与呦呦对视。
嘴角轻轻含笑,笑得随意。
像是妥妥的局外人!
呦呦此时眸子阴沉,但依旧挂着笑意,别开视线,垂首,心中有些堵塞。
晕眩的状况好太多了,她不禁摸了摸耳下的膏药。
记录太监是施幼南的人,已然要死。那这件事儿一定是施幼南做的。
可惜了……溅不到他们身上一毫。
贺嘉佑见王御医要进忠,便点头继续上楼,头也不回。
当他看见陛下转身那一瞬间,就知道,他死定了。
吓得依旧嚎啕大哭,朗声求情。
贺嘉佑眉头一皱,曲艾潼就稍稍侧了点头,给王舟递了个眼色。
王舟连忙叫人捂住嘴,跟记录太监一样,绑着准备一起发落。
那蒋木算是?
没人过问,蒋木也不敢动。
呦呦此时征求贺嘉佑意思,远远的看了一眼,贺嘉佑在上面,对着呦呦一个鼻息冷哼,狠瞪了一眼就不再看低头的人了。
王舟笑眯眯地走来,行了个礼,然后说到。
“承议郎重新钓一条便是。”
然后换了一位太监,坐在了原先记录太监的位置。
呦呦看着蒋木,那这手怎么办?
穿掌而过的银针还在……
呦呦四下一扫,边徽子还在不远处候着她。
她朝着那随身御医招招手。
人家过来,恭敬有加的行礼,知道要做什么,也不废话,端过蒋木的手便看起来。
然后啧啧称奇的赞不绝口道。
“王御医别的不说,这针灸是真厉害,怕是天下无人再有他这手法。这样深的穿透过去,怕是我仔细的一下扎透,也有些困难……”
呦呦蹙着眉。
……??
张口道:“他这可有碍?”
边徽子依旧在细细端详这针法。医痴!
嘴里念叨:“无碍,虎口那里错针过去,只是可能会出血一些,银针细,不碍事。只是切莫碰水,会肿。承议郎待会儿首钓,要小心些,海水更加难忍。”
然后他动手,捏着银针轻轻旋转,将针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