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也只有她。
她整个人往贺嘉佑面前凑过去,将后颈伸给他。
“我即便不是您的,那也是您心爱之人的儿子,虽然她对不住你,可您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烦请陛下爱屋及乌,饶我一回呗。回去之后我天天将她的消息递给你,你要我帮你们两传情书都成。”
贺嘉佑眼睛瞪的囫囵个大,那是真恨不得一掌劈死她。
蒋木看的都有些心惊肉跳的,直觉得呦呦简直是在挑战人极限!
但是呦呦知道今日他不会发怒,因为今日他的心腹大患死了,并且!蒋家的那位护国大将军居然无诏偷回广陵。
想偷偷的给他爹做大寿,却不料暴露了行踪。
现在他不能露面,回不去边疆等旨意,也露不得面儿晋见陛下。
她今日在与贺嘉佑商谈出宫的时候,无意之间碰到了这一册消息。
今日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心里舒坦的日子了。
不需要再被蒋家掣肘,被人威胁了……
蒋家的大军太厉害,功高震主许多年,看看护国大将军的妹妹是一国皇后,外甥是太子。
他常年都觉得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刀,今日将取下刀即将要还捅回去,他不高兴吗?
怕是心里止不住怎么乐呵呐。
所以今日,呦呦无论怎么犯口忌,都不会受责。况且他们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贺嘉佑虽怒,却也只是面上怒,心里没什么多的情绪。
他将粥端着又进了一口,余光扫到了王舟进来,便说。
“给蒋木也准备一只碗。”
呦呦接过,称了声冷言冷语的“谢”。
想着除夕那夜王舟的撺掇,让她十分难受。今日这态度让王舟觉得不对,硬是有些惊怕留在心里。
他自七年前就知道,这个人十分不简单。
谈笑间总有陷阱,如今这一声谢他着实不敢当,怕是笑里刀,绵里针。
呦呦自顾自的舀了一碗满当当的白玉粥,端着就喝起来。
贺嘉佑见她吃的香,心里也跟着愉悦,也端起同呦呦那样喝,没有用勺……
畅快淋漓的几口喝见了底,贺嘉佑拿着帕子擦着嘴角,一脸轻松。
他说:“可惜你不是朕的皇儿,不然这江山交给你,当真放心。”
呦呦正擦嘴了,被贺嘉佑来的这么一句话硬是呛了一口气。
她讪笑着:“你与李我父皇一样有眼光,不然我怎么会是太子。”
王舟端了一只新碗上来,蒋木道了谢后也自顾自的盛了一碗,正欲拿着勺子吃。
却听见了一句晴天霹雳。
只听贺嘉佑说:“李邵仪哪里有眼光,他立得不是李清辰吗?”
呦呦一听,就知道贺嘉佑知道了什么。硬着头皮与他说,怕是也无济于事。
立马将右手袖子里藏着的碎瓷片凌空划破,准备抵在贺嘉佑脖子上。
贺嘉佑身仰一份,一只手敲在呦呦右手腕子处,力道一震,又将她才恢复些的手臂震的酸麻无力,再想抬也是抬不起来的。
蒋木愣在原地,他不会武功,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这顷刻之间……
陛下说什么?
说东唐的陛下立得是李清辰……不是她?
知道了呦呦的身份?
呦呦一击失败,就有些狼狈的坐在他对面,脸色已经没多少血色了。
贺嘉佑冷睨着呦呦。
“你倒是骗朕的时间不短,胆子倒是大的出奇。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吗?”
短短的一问。
听不出任何怒意责怪,呦呦与蒋木双双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知道贺嘉佑是什么意思,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你确实适合这样的宫里,只是现在一来,你觉得你回得去东唐吗?”
贺嘉佑松松散散的起身,一身倦意提不起神儿似的,起身之后还特意地舒展了身子。
语调有些晕了,但眼睛里却含着精光,带着戾气。
“当年曲是欢移经易脉蒙混过去殿上几十位御医诊脉生下了你,你现在也用同样的招数想蒙混过朕的眼睛?”
这话说出来,呦呦已然浑身发冷,害怕的动也动不了,只是面色更加苍白的看着贺嘉佑。
眼神出现了呦呦少有的害怕。
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她不是李清辰,知道了她是女儿身?
蒋木此时也是浑身骤冷,手上端着的粥都端不稳,甚至还有些打颤。
眼睛瞪的圆滚滚的,就是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
他要救她。
要救她!
蒋木此时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想法子,快想法子!
在想法子之前,他要保证自己的自由,不然有法子也是无法子!
贺嘉佑看着呦呦,虽然有些害怕惊愕,却也能坐的端稳,十分有气魄。
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他眉间一挑。
“现在这个局面,朕想知道,你如何自救?”
贺嘉佑又四平八稳的坐下,一切都在掌中,不急不躁。
呦呦其实恍的舌头都在打颤,怕,前所未有的怕。
心‘哐当哐当’跳的声音,恨不得都要把她的耳膜给砸碎。
四肢发硬发僵,完全不能动弹。
如此大雪的天,她脊背上的衫子已经湿了个透。
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说话,从不绕圈,装傻充楞也是要看情况的。
现在的交谈只适合利益谈判。
呦呦稳了稳心神,舔了下嘴唇才说。
“本宫就是东唐来南息为质的太子殿下,陛下怎敢动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要开战,这个由头怕还是有些不够的,在天下人眼中太过牵强。不过如若陛下不畏言论,那么这个由头也就足够了。本宫不自救,而是自有人救。”
呦呦一派强装镇定,与贺嘉佑直视交错。
一点也不落人下风。
贺嘉佑帝王之相威严,压的呦呦有些喘不过来气。
呦呦只好挺直了腰板将自己的气势唱足了,才能与之相对,让人不敢小看了去。
她再不是李清辰,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也就只能是李清辰!
只能是南息与东唐。
贺嘉佑看着,当真是越看越欣喜。
并不是因为她有一张与曲是欢一样的脸,而是她由内至外浑然天成的那种气势。
贺嘉佑细细的看着呦呦的眉眼,只是她束着高冠,看不太出多少女态。
想想除夕那夜,她一头乌发披身,虽狼狈不堪,可那面貌确实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丝毫不亚于他见曲是欢的第一眼,那一记让他魂牵梦萦这么多年的一眼。
故而自除夕那日之后,他凡是政务不忙都想去看看她,甚至想将她的发髻松开,好好的看看她。
因为那惊鸿一面,那日起,贺嘉佑以她胳膊伤痛为由,让边徽子细细的把脉过许多次。
反复确定查证,才敢有今日的试探一说。
边徽子曾经想用药贴近她,但呦呦总能避开,从不上当。
后来边徽子说,她可能是个会用毒的高人……
能在医学上被边徽子一夸的人,贺嘉佑当真是见的不多!
难怪这一年里多次御医把脉,从没人把出她是女儿身。
要不是那夜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诡异想法冒出来?
他一直以来都是相信边徽子医术的,只要边徽子说无事,必定就会是无事!无论这人还有没有气。
他那夜将疑虑告知边徽子,边徽子告诉他,脉搏变改这一说他听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而且这一法早在十数年前便已销声匿迹,被一位老者带着移经易脉这一法深埋黄土,怎么会重现世间。
边徽子翻遍了典籍,最终找寻这一法,在肩臂背部金针封穴,可以让人把出不一样的脉搏来。
他连着每日去请脉,可算是把出来了些细微不常的跳动来,却因为无法证实,也不敢妄下断论。
想着迷晕或者怎样去证实,奈何这人对迷药之类的熟悉的很,一点法子也没有……
没法子直到了今日,贺嘉佑只能亲自出言来试探。
帝王嘛,试探人总说的像是证实过,让人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点名。
呦呦显然就是被镇住,框住的那个人……
贺嘉佑微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得很轻松。
“朕觉得,你还是如那日松了髻好看。”
蒋木猛然的抬头,看着贺嘉佑,又心头大怔地看了看呦呦。
心里翻滚的有万丈巨浪那么高。
除夕那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因为呦呦什么事情,耽搁连晏落生死下落而不顾的离去……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木额角沁汗,原本以为今日是自己过不去,却不曾想到会有如此一幕,竟然是呦呦过不去――
他的眼神担心,害怕,恐惧,纷乱叠杂在视线中。
而蒋木的视线无疑引起了贺嘉佑的注意,有些微嗔,前后连想了一番。
贺嘉佑吐问:“你们有私情?”
这一句话问得幔,也是今天目前为止,他唯一一句带有疑问语气的话。
呦呦与蒋木对视一眼,十分冷静的说到。
“早就与你说过,我想让他去东唐,为什么你不也知道……
如果真与他有你说的这劳什子私情,我用他的手回国不容易?真有私情他会留在南息,死活拒绝我数次招揽?”
呦呦确实一早就与贺嘉佑说过,欣赏蒋木的才华,想将他招揽过去,蒋木却拒绝过。
贺嘉佑从这段话里听出的却是别意。
“你承认你是女子?”
呦呦反应快,根本没有想,直接笑出声。
将左臂往桌子上一放,吊着眉毛,勾着眼角,哼了声说道。
“你让边徽子来给我切脉,看看我是男是女。”
蒋木听到那句话,心里都漏了一拍,面上仍旧无恙,没有露怯。
只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带着些紧张,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眼中捎带了疑虑匪夷所思看了两眼呦呦。
他和呦呦关系好,如若他今日有恙,一样会连累她的……
原来今日进宫,贺嘉佑还想看他的反应……
怕是呦呦常年不漏,贺嘉佑无法确定她的意思,就照来他们二人看是否相通,能不能漏些反应给贺嘉佑当确定他身份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