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一片火海,蒋木不为所动的神情里灌满了厌恶,没有放下的宁静。
因为不到处斩,不到蒋家全部人头落地,他依旧怕翻身,虽然已经毫无机会,但该有的担忧还是会有。
不到头点地,不能罢休!
现在蒋家诸位解决完了,也该去看看那位参汤吊命的‘祖宗’。
他为了蒋家这一天,筹备隐忍了十年!
从他少不更事起,从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叫做被欺负起,他就着手准备……
贺拂明招募他的前一年,他为什么去东唐,因为国公夫人,他的嫡母要杀他。
只因为有一位入府游玩的客人喝多了酒,不小心走到了他们母子二人的住所,见他娘漂亮,穿的又寒酸,不似一位‘妾’,欲想轻薄。
最后夫人及时发现,让人拉走醒酒。
而他的娘被冠上了不贞的名头,被老夫人发卖……卖了他的娘。
本想着给别人家做婢子,也总好过在这蒋家受苦受累。
却不想,一年后,他不过才是个六七岁的娃娃。
蒋温那一日将他绑着带出去,去一个娼妓坊,蒋木是亲眼看见她的娘亲被卖到哪里,做些什么勾当。
才看完,翌日蒋温将送了他一具尸体,‘漂亮非凡’的尸体。
那是他的娘亲,死的时候一件衣裳都没有,浑身青紫……
埋,蒋家都不愿有人埋她。
只有他一个人,六七岁罢了,孤身拖出城外,给她埋上的……
为什么恨蒋家?为什么呢?
不该恨吗?
他娘死了,继而因为埋尸被嫡母训斥,一个公子正牌身份的人去埋一个千人睡的娼妓,有失颜面。
将他打发到一出的庄子上去‘自省’。
不到半路,就有人杀上来。
他被一个人救下,一路护送到了东唐……就这样,他见到了呦呦……
那个与他一样命运不济的女子。
竟不知道这样一场异数的逃亡却给他结了一场,人生路上唯一的一盏灯……
照亮了他所有阴暗悲痛的地方。
他看到那个被命运把玩的女子,泅在一出牢笼里,却依旧心向自在……
不为世俗所祸,不被磨难所困,身出在最黑的地方也想着光明。
光明不来,她便去寻。
这样的女子简直是耀目不可视――
蒋木自己徒步慢慢走,去了一出偏僻的宅子,里头的人见到他便是行礼问好。
一路上,有刺杀,全被贺拂明的暗卫给拦下了。
他是侧一眼都没有,即便是剑刺像他的额心,他也信贺拂明能救他!
一进去,蒋木招了一个人小说了一句话。
“准备好,快去――”
往后院开了好几重门,在最里间,门打开后,就是一个人掉在梁上,脚不沾地。
这样还是舒服的,没给他倒吊就是善待了……
蒋木进去的时候,只问见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大的熏人。
这才十几天,怎么瘦成这样……
蒋木跟看一个艺术品一样,上下观摩着蒋温。
他一身薄袄,脚上穿了双糙草鞋,绑的紧,勒的脚都将草鞋染红。
脚上血肉模糊,那一层皮从脚踝往上才有……
蒋木突然发声:“我答应你爹放你走,你走吧……”
蒋温听到声音,垂头许久才能睁开眼睛。
他已经没了意气风发小将军的模样,一副卡白得脸怪吓人,双目无法聚焦,瞳孔扩散的厉害。
要不是气还隐约听得些,说这吊着的是个死人也不为过。
蒋温好半响才能从‘昏厥’里慢慢理清楚神志。
这么多天来的受刑,他吃不消,是真的吃不消。
他们给蒋温吃了清心散,这些日子里,他应该就只睡过一个晚上……其余时间清清醒醒的受刑。
蒋温气虚调若:“是你抓我的?”
蒋木点点头,眼神里晦暗不明的色彩越来越浓厚。
“来人,放了他……”
立马就有人进来将蒋温从上面放下来,手还刻意的捏不住绳索,直接让蒋温跌在地板上。
摔得他闷哼了一声,久久趴在蒋木的脚下,起不了身。
蒋木脚尖伸过去点了点蒋温的肩,见他死了一样。
“将他鞋脱了,走的出门槛,放了……”
两名孔武有力的人一人按住蒋温的膝,一人伸出手去拖他的草鞋。
这个时候,蒋温可算是有动静了,跟一条待宰的鱼一样,挣扎的厉害。
只听见蒋温这时嗓门略大点,嘶哑的高喝:“蒋木,今日我不死,保教你活不过明日!”
蒋木毫不在意,只是语调反倒轻快了些。
“去,听蒋小将军的话,今日让他走不出去……”
蒋木拍拍袍子,抖了抖下摆。
“免得等你明日也叫我生不如死。”
说着,下颚一动。
给他脱鞋的人手已经伸了过去……狠狠拽着一用力……
耳边尽是鬼哭狼嚎,刺得蒋木耳朵都疼。
蒋温浑身颤栗抽搐,嗓子跟破鼓一样,只有风箱一样的声音进进出出。
脚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不能直视――
他早前儿双足被剥皮,还没愈合就穿了这样糙手的草鞋,现在一脱,可想而知这样的疼痛?
蒋木就这样俯身看着,蒋温生死不能的模样挺愉悦的……
轻快。
第123章 逼死蒋温
蒋温僵直的身形才不等放松,那人已经握住了他的另一只脚……
蒋温摇着头,双手朝着蒋木处胡乱揪抓。
“蒋木,蒋木,你饶了我……小叔,叔――”
慌乱恐惧的声音突然紧接着一句:“阿――”
小叔?
这称呼当真是新鲜,他与蒋温一起长到十七,八岁,还真是头一遭听到蒋温这样称呼他的。
正巧这个时候抓住了蒋木的一角,用力一拉,直接撕了他的衣裳……
蒋温疼得是头撞地地,除了嘶吼悲鸣,再也无法做其它……
等他叫了几嗓子后,就被人拖到院子里。
只见出门的路上,全部是燃烧的红碳。
蒋温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半个多月,他知道是数不清的一天又一天……
出去?
他现在起身都难,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是块好皮儿。
趴在地上看过去,觉着一股子热浪能席卷着他,他本能性的往后退。
才退了两步,就被人踩住了后腰。
一个力道,直接将他踩的不能动弹……
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去,你能回家了……”
蒋木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轻,从来都不带任何波动的情绪。
然而此时这么轻的声音,就像是悬在他心脏上的一把匕首,距离只隔了一层心脏上的膜。
蒋温跟疯了一般,脑子里闪过一幕一幕他受刑的样子,嘶吼出声。
“蒋木,蒋木,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我爹会杀了你的,会杀了你的。”
颤抖不稳的话音带着呜咽蹿进蒋木耳朵里。
蒋木松开脚,看着基本爬不起来的蒋温……
他手一伸,立马有人放了一柄宝剑在蒋木手中。
从未握过剑,竟不知道有这样沉。
蒋木稍稍端倪了一眼,□□,“噌”地一声,剑尖抵在蒋温脖子后。
“出去,不然我就一剑刺死你。”
话依旧轻。
像是蒋木嘴里从来都没有说过重话,但每一句给你的感觉却都截然不同的。
好比这一句,威胁森然,听得蒋温心里打颤。
他试着爬起来,浑身的疼痛交织在每一寸皮肤上,每一处筋脉上。
好半天,他是颤颤巍巍的站在地上,双足疼得他眼泪直接掉下来。
战场上杀敌,被人曾两人夹击捅了两剑,他都没有流过眼泪……
今日的这疼,只有他自己体会得了,言不能述。
咬着牙,掺着血一起咽到肚子里。
蒋木拿着剑,抵在他背后,正在薄脊背处,肩下腰上的位置正是敏感。
让蒋温浑身一抽,拔了一口凉气堵在嗓子里,噎在胸腔里。
蒋温无奈,无后路可退,只得一步一步向前。
每一步都是钻心底的疼,疼得他想嘶吼,疼得他想恨不得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蒋木踩着蒋温留下的一步步血印,逼他往前。
迎面来的热浪越来越盛,蒋温步子越来越慢,整个人都无力的佝偻起来。
蒋温双眼怎么睁都是橘红色的火苗,全都钻入了眼睛里,灼得他疼的慌。
到了炭火前一步时,蒋温觉得自己的脚尖已然烫的血肉翻腾,猛然一顿身形。
蒋木似是知道他会停下一样,抵着的剑一下子就刺入了蒋温的脊背。
疼痛迫使他朝前了一步。
就一步,蒋温咬着牙瞪着血红色眼睛,脸又扭曲又狰狞……
“蒋木,你不得好死!”
仰天长啸,悲愤交加。
蒋木面无表情,只是右眼的重瞳突然的亮了下。
看着蒋温身疲力倦,倒在了炭火之中,然后浑身衣裳着火,直接将他淹没在火中。
口中的惨叫接连攀高,听得令人头皮发麻……只见火球越来越大,满地翻滚……
最后只剩下翻滚之姿,再也听不到惨叫,反倒一种嘶哑的呼噜短促的声音接连颤动在空气里。
蒋温受刑多日,那有力气走出大门。
就算是蒋木不这样做,他走出门也需要的时间不短!
所以蒋温出来看到这一幕,他原是想试一试,咬咬牙,或许能出去。
却不料这才一步,已然让他死在了这上面……
他走不出去,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蒋木。
嗓子巨疼,浑身烫的无法形容,疼得喊都喊不出,但是就这最后一丝清明,蒋温看准了蒋木的位置直接纵身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