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赐——草芥生
时间:2022-05-05 07:25:32

千帆尽低声笑了笑,自己把衣带系好,难得沉默了一阵。
林间只有风吹树影,花瓣摇落的细小声响。
“恩赐剑,别忘了。”许久后他才开了口,“你说的我也会帮你留意。还有……若萧扬是你师父,我建议你可以去找一下上玄萧王爷。”
月不挽点点头:“……哦。”本来她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似乎早就知情?”
“大惊小怪。”月不挽嗤笑,“这天底下的事,只许你知道不成?”
那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又刮了刮她鼻子,笑道:“那──”
“办好了事,记得来找我哦。”
与此同时,虚妄峰山脚下的一处,纪浮桥却与尘知仙君大打出手。
那忽远忽近,缥而缈之的摄心铃,这一次,再未失手。
是人即有欲望。
所有人的内心都有缝隙可钻,而摄心铃,正是挖掘这细缝的利器。
他们是纠缠了千百年的仇敌,仙君向来刀枪不入,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得手了。
是什么让他有了变化……?
而所到之处尸横遍地的血染烟罗,意外的,没有杀他。
……
月不挽打算去萧王府看看,再怎么说那人也是师父的亲身儿子,即使不明情况,也应该会帮自己一些小忙,而且说不定也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这一趟若是报了仇,也就能志得意满地回去复命,而自己亲手埋下的这颗暗棋,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在这之前,或许她得先找到山河剑。否则萧意凭什么相信她?万一被当作歹人抓起来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口说无凭,总得携带个信物。
她于是转头往虚妄峰那边走,山河剑丢失这么许多年,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若是不还,便搅他个天翻地覆。
赶路匆匆,她加快了步伐,一路轻功纵跃,终于离西郊的玄御山脉越来越近了。
而玄御山脉的开端,正是虚妄峰。
前方树林茂密,在她印象中,过了这片林子,便是虚妄峰的入口了。
然而那棵树下,似乎有一团白影──
“是谁在那里睡觉啊?”月不挽奇怪地想道。
可当她走近了一看,才发觉那人衣襟上沾了斑斑血迹,而且……
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素白的衣衫,紧闭的眸子,唇上残有余血,点缀出一抹鲜艳。此人即使是如此安静地躺着,依然掩不住眉宇间的冷淡。
真是善恶有时报,风水轮流转啊。月不挽正要赶去虚妄峰大闹一场,却正巧遇见了尘知仙君。
他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啧啧,好惨啊……”月不挽围着他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这人可不能救,等下醒了又把我一顿好打。”
想着她便上前推了那人一下,要看看他是否还有知觉,是不是还活着。
这一把推在他胸口,力气不大不小,却见那人轻哼一声,随即皱起眉头。
“哦,还活着呢。”月不挽冷了神色,“不过马上就要死了。”她说这话时,刻意让尘知听了去。
毕竟自己上回承受了那么大的苦楚,在虚妄峰地牢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回到生死城,又要受大家的猜忌,全部是拜此人所赐。
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咳咳……”那人掩唇咳嗽起来,似乎很是难受,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月不挽连忙躲开,欣赏着他的狼狈,又看着他笑:“哎呀,尘知仙君,好威风呢。”
哈哈哈,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身受重伤,又能奈我何?
尘知恍惚睁开眼,拭去唇边鲜血,他的唇没有血色,面无表情的脸庞十分苍白,呼吸有些重,一副虚弱的模样。
他似乎在努力分辨眼前之人,月不挽就一直看着他笑,直到尘知再次轻皱了眉头,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是你……”
他想起方才摄心铃的铃音下,做的那场梦……为什么会梦见,这个交集不多的女孩?
不,那只是幻象而已。
也许,她从虚妄峰地牢逃出,自己又因此而无法完成上玄皇帝的任务,辜负了师尊的期望,这才对她耿耿于怀,执念于此。
“你还记得我啊,”月不挽笑道,她似乎心情很不错,“仙君。”
“……”尘知闭了眼,不再搭理她。
月不挽俯下身,稍微凑近了,以便能将仙君的落魄模样看得更清楚:“快,求我救你呀。”
她眼带笑意地瞧着尘知,等待着他的答复。
尘知似乎是忍着不适,仍旧保持着平静答复:……自会有人相救。”
月不挽嗤笑:“那到时候你尸体都凉了。”
尘知认命一般,再度闭了眼,他此刻脸色惨白,好似冰凉的没有分毫温度:“我曾那样待你……也好,今日也算因果相报。”
他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有些脆弱的飘散在风中,挥不去,抓不住:“你动手吧。”
 
第55章 仙君
 
月不挽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去往虚妄峰寻剑的路上,竟能捡了个身受重伤的仙君。
上次这人二话不说将自己抓走了,这回落在她手上,岂非是天助我也?
月不挽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一对云眉入鬓,的确是极为好看的皮囊,也难怪此人总是为众仙子趋之若鹜。
他如此视死如归,反倒令人觉得没意思,连杀了他的欲望都没有。
况且那日也本非仙君所愿,是她自己奉命嫁祸在先,各为其主而已。
最后月不挽还是决定救他,是施恩利用,还是会自食其果,就无人知道了。
她扶起尘知的胳膊,让他离了树,双手撑着他后背,给他输入了灵力。
尘知无力动弹,自然不得反抗,只任由她摆布:“你……”汹涌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体内,却与他修炼的不是同一道。
月不挽也是知道的,但要想救他性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而且她也很好奇,若是仙君为了活命,竟接受魔族的施舍,世人又将如何看待?
事情瞬间就变得很有意思。
“戏本里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月不挽笑着看向他,由于灵力的注入,他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
只见尘知眼神忽而避开月不挽,看向一边摇曳的树丛,一抹绯红直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在他此刻苍白的面上显得尤为明显。
月不挽:“?”
这人怎么回事?受伤这么重还能脸红啊!
搞得她突然都有点不忍心了……
“哎呀我逗你玩的,”月不挽补充道,“你脸红什么啊,好像上次在牢里也是。”她思考了一阵,“嗯……是有什么毛病么?”
说着还不老实地用手戳了戳仙君的脸。
嗯,很嫩,还很有弹性。
尘知侧过脸去,避开她的手,声音有些急促,却依旧没什么语调,一闪而过:“……我没脸红。”
“那上次你把我好一顿折腾,幸而我命大,才活了下来,如今我又救了你,就算抵消了。”
既然要冰释前嫌,就要做的像模像样。
“听你这么说,倒不像是抵消,”尘知撑着树干,缓缓站起来,像是逐渐等着身体适应,“而像是要予我恩惠。”
“仙君果然上道。”月不挽也不推拒,顺势道:“这么着吧,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许,只想拜托你帮忙寻一物事,如何?”
尘知点点头,“嗯”了一声。
“几年前我路过虚妄峰,曾被你们的看门弟子夺取爱剑,想不到啊想不到……”月不挽笑的玩味,“世人眼中堂堂的名门正派,背地里竟然做出如此勾当。”
尘知一边往前缓慢走着,一边微皱着眉,道:“倘若果真如你所说,我一定对他们重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月不挽心道这个仙君还真是古板,竟然这么轻易就下了承诺,分毫也不护着宗内弟子,当下面上笑了笑,点点头。
“其实我还真的很好奇,是谁能够伤到我们武功天下无双的仙君啊……”
“……”
二人一并行进间,谁知竟拦路来了个人。
月不挽凝眉,闭了嘴。察觉到来者有着充沛的灵力,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站在前方,有意将尘知护在身后。
“哈哈哈哈哈!”那人大笑着落了地,胡茬满脸,是个中年人的形象,“小女娃,看着面熟啊。”
“?”他是谁?
身后尘知一反平日里平淡无波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你来作何?”
那人不答,只笑道:“尘知仙君这模样,想是受了重伤,今日我便饶了你,快些回去养伤吧!”说罢他转而看着月不挽,眼里杀意弥漫,“将这女娃留下即可。”
刹那间,月不挽感觉危险在逼近。
像是滔天的巨浪翻滚而来,但她不能退却闪躲,因为尘知在后面,他现在身体尚未恢复,很难躲开。
而如果再受到伤害,他很有可能性命不保。月不挽想,有他在,的确更容易寻到山河剑。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死。
浓雾开始聚集,手腕、手指……周身全部!
此人一上来就放大招,月不挽自然也要摆出足够的架势。
感觉到汹涌澎湃的力量在鼓动,远古的天魔神仿佛也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只能赌一把了!
月不挽凝聚周身全部力量,只求一击出手,能够抵挡那人泰山压顶般的攻势。
剑!
脑海神识里面尽是剑招。
“气吞山河!”
只见那天边透亮了一瞬,似有闪电划过,照在她脸庞,红衣似血,眼眸如刀!
五个小型剑雾迅速凝结,向前方迅速飞去!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猛兽嘶吼的声响,又似海啸一般,冰冷爆裂的潮水,塞满了众人的耳朵。
成功了!
如果说之前和韶涟交手时,还只是微弱的剑雾,那么方才这一击,则是有着十足分量的,而且速度威力都足够大的剑雾!
她凝成了新的招式!
那人迅速退后,二者相撞迸发出的能量不可控制地散至四周,两棵大树应声而倒,激扬而起的尘土令彼此视线茫茫,鼻腔内都是烟尘味道。
月不挽退至尘知身侧,极快地说道:“此人不是冲你而来,你躲得远些,但不许自己跑了。”
尘知点点头:“你自己小心些。”又指了指后方那个群树环抱遮挡处,似有个小山洞。
月不挽了然,颔首间烟雾已然散去,那人身形再度显露眼前。
“很不错,小女娃。”那人道,“比你那个师父强多了,只是……”
“!”月不挽一记凌厉的眼神杀过去,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说……师父?!
“这灵力招式,”那人抚着胡须,继续道,“倒有些古怪啊,莫非是堕了魔?”
月不挽嗤笑:“干你何事?”心下却想,这人是谁?今日是来杀我的?
他提到师父,话语间隐含贬低嘲讽,会不会就与当年师父的死有着关联?
“哈哈哈哈哈!”那人又是一阵大笑,衣袍鼓动,飒飒作响,“我看你举止间竟有些护着那虚妄峰的小儿,难不成……”
“哈哈哈哈哈!”
月不挽抿唇:“你又是何人?”
那人不答,继续自言自语道:“想当年,他无妄宗又怎能脱的了干系?如今你一心想着报仇,却不知,敌人就在身侧啊……”
“哈哈哈哈!”那人转身笑着走了。
月不挽就在原地站着,也不阻挡,只因她此刻脑中混乱,摸不准那人话里的意思,况且就凭方才那一短暂的交锋,她也知晓,真的打起来,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对手。
敌人就在身侧?
当年……无妄宗?
可是月不挽尚不明此人身份,亦无法辨别他所言是否意在混淆视听。
她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预感,觉得方才交手那人,一定与当年脱不开干系。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有所突破,也还要多谢他,自己方才凝剑的手感犹在,甚至忍不住想要再试试。
月不挽轻抬双手,试图回想方才的灵气运转和出力方法,可是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却无一成功。
尘知从那边走过来,问道:“他走了?”
“嗯。”月不挽应了声,脑中却一直在想剑雾是怎么回事,手上比划不停。
“在琢磨什么?”尘知观她神色动作,猜道:“你方才那一串剑雾齐发,是偶然所致?”
月不挽本就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却是一场空,现下又被这人点明,好像更加不高兴了,便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走吧。”可是前脚刚刚踏出几步,就感觉胸口堵得厉害,竟尔吐出一口血来。
尘知跟了上来,手伸出一半想要扶住她,却僵在了半空两秒,又收了回去。
月不挽看他一眼,不作理睬,接着又要往前走,显然动作缓慢了不少,看得出是在强撑着。
“要不我们原地休息一会儿吧,”尘知道,“不急于这一时,我看那边就可以暂避。”说着他便往那处树枝缠绕的山洞走去。
月不挽脚步顿了顿,心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去往虚妄峰的路途还有一段,且不论体力如何,若是路上再遇上什么人,可就无从抵挡了。
于是二人前后进了那洞里,这里面不算大,仅能容下三四人的空间,洞口是树叶繁茂,能够遮挡住其中的光景,一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确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洞内光线很暗,他们相对而坐,彼此隔开了一定距离,空气沉默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是两人都没什么力气,二是仙君本就不爱说话,惜字如金,而月不挽此刻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用郁闷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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