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被扶起来坐好,受伤的那一边玉雪一样的臂膀没有穿衣,只是披了件料子软软的外衫,长发如乌藻一样随意卷曲地散落着,如一尾搁浅落难的人鱼,惹人不得不多心疼一番。
如此情景,落在雕檀眼中,幽暗如深潭的双眼便是一沉。
总算知道倾国倾城,人间绝色是什么意思了。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夜夷宫妃,在这个软软的女人面前,是人吗?
那都是灰尘!
难怪萧皇油盐不进。
见过这样的女人,再看别的,自然是难以入眼。
雕檀心头一阵无法遏制的嫉妒,有种灼烧感,如噩梦缠身。
她不动声色,对苏瓷矜持点点头。
苏瓷第一眼见雕檀,也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
高贵,大方,气度不凡,雍容华贵。
“你……,是雕檀?”
好像书里没写过这一号人。
新NPC?
雕檀摘下面上黑纱,极为优雅地点点头,“我是夜夷三公主,姓沙,名雕檀,夜夷国巫蛊术之首,此番奉巫王之命,前来为大烨皇帝陛下驱除蛊毒。”
她此前一直在别苑中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想保留神秘感,以便在最关键的时候,艳惊四座。
可现在见了苏瓷,立时深感自己先天条件已经落了下风。
但她不甘示弱,几乎是本能地主动摘掉面纱,算是一种宣战和示威。
苏瓷听了雕檀自报家门,眼睛一亮。
原来是沙雕公主,失敬失敬。
第170章 疯皇性子那么野,生得又那么畜生
苏瓷听说她竟然是个公主,心生羡慕。
“哦……,原来是位公主呀,快请坐。”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雕檀生得真的如皓月明珠一般,一点架子都没有,顿时连目光也有些仰慕了。
面前这位,比起琅琊那个爷们一样半路出家的长公主来说,算是真正的古代金枝玉叶了。
果然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终点线上,却偏偏还要勤奋学习治蛊之术,成为全国第一,这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生赢家。
“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我洗耳恭听。”苏瓷十分有礼貌。
雕檀也没太客气。
这几日,她已经将萧君楚身边这些人都研究明白了。
重华年纪不小,忠心且老奸巨猾,凡事必定站在萧皇这边,这一点可以利用。
殷问是个书呆子,脑子还有点不灵光,不足为患。
琅琊虽然凶,却是个糙人,事关她哥安危的事儿,一听就上头。
玛瑙不过是奴隶,有些硬本事,但却是个哑巴。
而眼前这位,出身不明,来自江湖,性子软,又没什么脾气,之前被萧皇说关就关,说锁就锁,整日过着阿猫阿狗一样的生活。
最近走了狗屎运,被当成了个宝,不过,以萧皇的性子,必然也是暂时的。
她自有处置的办法。
雕檀沉吟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关于为皇上驱蛊的方法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我左思右想,苏姑娘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件事,自然应该是第一个知道。”
苏瓷小鹿眼左右转了转,难道给萧君楚驱蛊很危险?她有可能会守望门寡?
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太温柔体贴了。
“公主不妨直言,皇上乃是天命所归,自有神明庇佑,无论什么样的事,只要他点头,我都能接受。”
雕檀淡淡抿嘴笑笑,“是这样的,经过湖心岛一战,想必苏姑娘你也已经知道了。皇上体内的血蛊,乃是血疫之源,遇风则散,极为刁钻,所以驱除的法子,也有点特别。”
“如何?”
苏瓷有点紧张。
玛瑙也瞪着眼,竖着耳朵,等下文。
“血蛊蛊母,长期寄附于皇上体内,皇上龙体,世之极阳,十分刚猛燥烈。所以,想要驱除蛊母,便要有一样与皇上的血两极相反之物。”
“哦!我知道!”苏瓷举手,她小说看得多,“是至阴至柔之血,对吧?”
雕檀:……
我就是忽悠一下,你倒是脑补的快。
“苏姑娘过虑了,并没有那么复杂。其实,皇上只需以我的驱蛊秘药沐浴七日后,再辅以……”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苏瓷的两只耳朵也全都竖起来了,她却不说了。
“雕檀公主,你倒是快说啊!”
雕檀面露难色,“我若是说了,希望苏姑娘不要介意,更不要对皇上心怀怨怼。”
苏瓷觉得她实在是太多虑了,她跟萧君楚不说情比金坚,但也不是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横生嫌隙的。
“能救寂夜,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更加不会有怨怼啊。”
“呵呵,那就好。”雕檀睫毛忽闪了一下,略略低头,“要为皇上驱蛊,除了七日药浴之外,还需辅以女子花开之夜的落红,以迫使蛊虫自行脱离,再及时以控盅捕捉。”
苏瓷:……
公主就是公主,说得这么委婉。
不过就是需要她的那个血嘛?
是真的吗?
这么变态……
她没吭声。
内心不情愿地挣扎了一下。
雕檀见她面露难色,心中舒爽:“此事事关重大,又必须握紧时机。我是看在与皇上最亲近的份上,才专门道与你听的,旁人此刻还并不知情的。包括皇上,他也不知道……”
苏瓷心里一阵感动,“我谢谢你啊。”
“所以,苏姑娘也暂且不要说与旁人,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徒增变数。”
说罢,又看了玛瑙一眼。
苏瓷点点头,“我明白,玛瑙她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告知别人。”
雕檀心中冷笑,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故作若无其事,起身道:
“啊,你看我,与苏姑娘聊得投机,都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这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苏姑娘好好休息。”
苏瓷心里乱,草草让玛瑙将人送出去,坐在床上,没再说话。
玛瑙也听明白了,回来后,坐在床边,使劲儿摇她手臂,让她打起精神来。
【姑娘,你千万不能让那个什么粑粑雕公主抢了先机,要上皇上,也是你先上啊!】
苏瓷心里好慌。
她怀疑,这个雕檀公主可能是萧君楚那个大坏蛋故意派来的。
师尊说了,大婚之前不能同房,而且要不定时检查她的守宫砂。
疯批就找了这么个要命的由子,命令人家公主来诳她?让她自愿与他滚床单?
到时候,师尊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但是,这位公主看起来那么正派,说话那么正经,好像也不像是编的啊。
怎么办呢?
真的现在就要整吗?
虽然成婚之后也得整。
但萧君楚性子那么野,生得又那么畜生。
她虽然好爱他,可是也好怕他啊……
她怕被他整死。
能拖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纠结……
……
门外,雕檀心情甚好,离开苏瓷的院子,经过花园,愉悦地轻抚那些红红绿绿的花枝。
随身侍女凑上前,“殿下,您真的把驱蛊之法告诉那个姓苏的啦?”
雕檀眼梢一挑。
“本公主就是要明着告诉她,堵了她的嘴,让她知难而退!”
“省得到时候知道了,又鸡飞狗跳的,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这个女人,一早就已经被萧皇收在紫宸殿,两人该有的,必是早都有了,什么花开之夜的落红,自然是拿不出来了。”
侍女嘿嘿一笑,“公主英明。既然她已非处子之身,这件事,除了您,必定再也没有第二个更好的人选。”
她向前凑进一步,压低声音:“公主,您身份尊贵,事成之后,我夜夷必与大烨朝联姻,到时候,就是您母仪天下之时。但是,奴婢担心,倘若萧皇他舍不得……”
雕檀冷笑,“呵呵,舍不得?他不过是没见识罢了……”
身为夜夷国的公主,一出生就注定要被送出去和亲。
为了母国,也为了自身地位长久,她们自打懂事开始,就已经将那些男女欢爱的奇技淫巧烂熟于心了。
“公主英明!”侍女哈腰。
……
另一头,鸡汤馄饨煮好了。
小丸子在前面吆喝着开道:“让开让开,都当心点!皇上亲自给苏姑娘端馄饨,烫着呢,都让开!”
他用拂尘左轰右撵,生怕别苑里的人不知道,皇上又要开始疼媳妇了。
第171章 天底下最可怕的大噩梦
萧君楚身后跟着一大串服侍的奴婢,自己两只手,亲自捧着一只盖了盖子的白瓷大碗,飞快挪着步子,两眼盯着碗,生怕洒了一滴汤,一路浩浩荡荡,热热闹闹,鸡飞狗跳,从厨房去苏瓷的院子。
他人刚入了月洞门,还没过院子,就喊:“包子包子,你的最爱来了!”
苏瓷还在琢磨刚才雕檀说的那些事儿,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无所适从。
匆忙在床上坐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萧君楚进屋,见她醒着,脸蛋儿红扑扑的,道是精神不错,心情就跟着更好。
“来,尝尝,今天的鸡汤有什么不同?朕昨晚就命人提前杀了只铁脚鸡炖汤,就知道你醒后会想吃这个!”
他坐在床边,将那一只大碗放下,揭了盖子,里面热气腾腾。
馄饨一只只小巧精致如白玉,汤上少许金灿灿的油花儿,点缀了一点菜叶儿,十分赏心悦目。
“好香。”苏瓷立刻嗅到了灵魂香味。
算起来,她上顿饭还是在岛上石室里吃的牢饭呢。
萧君楚接过小丸子递过来的小碗,替她舀了半碗热汤暖胃,小瓷勺盛了,先送到嘴边吹了吹,又用唇试过不烫,才喂她。
苏瓷瞅了眼屋里。
玛瑙,小丸子,还有挤进来七八个别苑里伺候的下人,满满当当一屋子,都揣着手,哈着腰,瞅着皇上伺候苏姑娘。
她不好意思了。
“我自己来……,手又没断。”
萧君楚将碗往旁边一躲,蹙眉嗔道:“怎么说话呢?你现在是朕的大功臣,朕必须亲自喂你。”
“那商将军若是立了大功,你也喂他吃馄饨?”
“他拿朕的官爵,吃朕的俸禄,立功是他应该做的,喂个屁!”
萧君楚忽然凑近她,眯眼笑,“但是,包子就不一样,包子将来即便拿了朕的皇后俸禄,朕也一样喂你吃。因为,包子会很辛苦……”
每晚!
苏瓷听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他了,使劲儿往后躲。
小丸子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儿。
“皇上跟苏姑娘,真是比话本子里的神仙眷侣还要羡煞旁人。”
苏瓷冲萧君楚拼命使眼色,小声儿求救,“你快让他们都出去吧。”
萧君楚故意大声:“出去干什么?让他们都看着,朕对你好,怕人看吗?若不是怕吹了风,朕现在把你搬到城楼上去,当着全城,全天下的人面,喂你吃。让他们都知道,朕对你好,朕只对你一个人好。”
苏瓷:……
简直就是只疯狂撒娇耍蛮的大狼狗!
她又想起刚才暗自琢磨的事儿了。
真的要跟他内什么内什么啊?
那天在留仙阁可是真的见识过了。
太可怕了。
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大噩梦!
还好,噩梦不比馄饨香。
她吃了几口萧君楚包的小馄饨,又深深被他迷住了。
这么好的男人,去哪儿找?
又强大,又美丽,还坐拥天下,还会煮鸡汤馄饨。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为了能帮他驱除蛊毒,受点罪,疼一下,应该也不算什么。
苏瓷内心深处,开始有了一个小小的算计。
馄饨,很快吃饱。
漱了口,满屋子奉旨吃狗粮的一众,总算被放了出去,门关上,便只剩下他们俩。
萧君楚从桌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拿了金疮药的小瓷盒过来,笑眯眯:
“包子,该上药了。”
苏瓷:……
“我自己来。”
“不行——”萧君楚拉长了腔,将药盒在指尖摆弄了一下。
这种福利,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之前三次,她都昏迷不醒,虽然任由摆布,却实在让人心疼,也没心情乱看,胡思乱想。
现在,总算醒了,人没事了。
那便……
好好心疼一下。
顺便好好看一下,胡思乱想一下。
苏瓷感觉到危险。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君楚眯眯眼,“朕什么时候看你,不都是这个样子?”
苏瓷想了想。
好像也对哦。
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如何与她腻歪。
她拉着被子,只露了小细胳膊和小白腿给他。
等他修长手指,将那冰冰凉,掺了怒川雪莲的药膏,给她一点一点,挨个涂在细碎的伤口上,又用指腹打着转儿。
此时尚未入秋,她也不冷。
他不紧不慢,低着头细细照料她,专注而认真,就好像,他并不是一个皇帝,只是个疼爱妻子的丈夫。
而他们的日子,是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