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妡重复了一遍,对方贤妃道:“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别伤了膝盖。”
她说罢,便带着人往庆德殿而去。
等皇后的仪仗走远了,聚荷殿女官才敢过去讲方贤妃扶了起来。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女官接过宫人送上的手炉,塞到方贤妃手中,“您在凌坤殿外这么一跪,明日云淑仪、张婕妤她们又该笑话你了。”
方贤妃摇摇头,哂道:“让她们笑去。这天启宫里除了皇后,谁又是真的尊贵。真以为前朝那些大臣们支持,她们的儿子就能当上太子。这储君之位,只能是皇后说了算。”
女官忧虑道:“那您刚才说皇长子那番话传出去,对皇长子有害无益呐。”
“什么有害无益,”方贤妃直勾勾盯着女官,“我那是保我儿性命。”
女官被方贤妃的眼神弄得极不舒服,勉强赔笑:“娘娘英明。”
方贤妃嗯了一声,叫女官去尚宫局一趟取给她取个东西。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方贤妃打发了女官,等人走远了,叫身边宫人,“你去赵宫正说一声,向娥手脚不干净,拿了我不少贵重之物,叫她查仔细了。”
宫人领命,飞快去找尚宫局赵宫正。
方贤妃恨得怄血,太后那个老虔婆,夺了她的孩子不算,还安排人在她身边监视她。
原本她不想发作这个女官,毕竟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向娥那个贱人,竟然敢离间儿子与她的感情,她如何还能忍。
“走。去庆安宫给太后请安去。”方贤妃越想越气,不想忍这口气了。
第260章 沉不住气
方贤妃在凌坤殿前的那一番话很快就传遍了宫内外, 有人笑她,也有人恼她。
以吴慎为首支持皇长子的朝臣感觉自己成了个笑话,他们为了扶皇长子上位殚精竭虑, 皇长子的生母却公然说出希望他只做个闲散宗室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巴掌, 啪啪打在他们脸上。
“贤妃……无知妇人!”罗仁忿道。
“罗次山, 莫要埋怨,你易地而处, 恐不会比贤妃做得更好。”曹大年摇摇头,“贤妃外无母族势力撑腰,内有妖后把持前朝后宫,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 在妖后手底下讨生活,除了明哲保身还能做什么?”
罗仁面上有些不豫, 一哂:“元龄兄倒是懂得多,妇人后宅都了解得那么清楚。”
曹大年脸色丕变, 低喝道:“罗仁, 你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罢了,你生什么气,莫非踩到你痛脚了?”罗仁阴阳怪气。
“罗仁!”曹大年猛地一拍几案,指着罗仁。
“曹大年, 你跟谁指指点点!”罗仁也拍案而起。
两人在枢密院共事有了龃龉,这日久年深摩擦越多便怨怼越多,尤其是在御史台弹劾了枢密院上下后, 两人私下连表面的和平也懒得维持了。
吴慎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瞿纯仁见状便出来打圆场,把罗、曹二人劝开。
“皇长子如今被囿在深宫, 连太后都不得见,可见妖后有多忌讳。”瞿纯仁对吴慎道:“但妖后不可能永远将皇长子关在深宫,待元节之后,我便上疏要求开南书房小学,让皇长子进学。”
吴慎颔首,将此事交给瞿纯仁,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前日常山长公主下帖邀我夫人过府一叙,说了驸马在查的那个案子,妖后抓了不少人,北宫的守备更加严密,想从外部突入难上加难。”
“若强行去救官家,恐妖后会玉石俱焚。”罗仁道。
“吴公,”瞿纯仁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那边怎么说?”
“那边是哪边?”曹大年不解问道。
罗仁呵了一声,有嘲笑的意味儿。
吴慎看了瞿纯仁一眼,没说话。
瞿纯仁等人见状便不再多问。
没有人给曹大年解释“那边”是哪边,是何人何事。
看天色不早了,几人互相告辞,从诗社归家。
吴慎最先上马车离开诗社,之后是瞿纯仁,曹大年和罗仁一道出来的,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各自上了马车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曹大年坐在马车上回想着刚才说“那边”时众人的神色,瞿纯仁、罗仁、阮权等人肯定是知道的,看自己茫然,罗仁的得意都要从眼角飞出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人,曹大年脸色渐阴,愈发对其他几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