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下,小礼桌旁,女子正端坐在那处,手上豪笔不停的书写,有时眉宇微皱,手上笔墨也顿住,思索片刻便又怅然松开,嘴角掀笑又默写起来。
这样的静和,孔冶很少见过,他方才以为她已经出去,未想到竟然与他一起写到现在,甚至比他还要专注。
他转头看向外半开的窗,外头比屋内稍亮些,但旁边厢房的烛火已经映射在屋外,他缓缓起身走到厅堂上,拿起火折子刚点燃灯火,就听到外头“叩,叩”敲门声。
是阑珊。
“公主,水已经备好了。”她声音清响,惊动了正专注的静和。
静和一转头,恰看到手举着火折子正燃灯的孔冶,她报以一笑,而后放下手上豪笔对外道:“进来吧。”
门应声推开,阑珊与绿至手脚轻快的抬水进屋,尤其是阑珊,在路过厅上时,眼神细细一瞅,见气氛还算融洽,便放下心来,心道公主总归是心软了,没让将军去睡茅草屋。
只是当她伺候静和沐浴完,出来时,却没见着将军的身影,她心中诧异,回想起皇帝的交代,心中一梗,忙四处去寻,只是她寻了整个驿站,也未见到将军身影。
她正诧异,就瞥见抱着软被的明木,她眼睛一亮忙拦住了他:“明木,你这是去哪处?”
明木一见是阑珊,面色便的愈发沉了,语气略带怨声音却很小道:“去马车里啊。”
说着脚步不停就要离去,显然不愿与她多言,阑珊一眼便知是与将军有关,忙拦住他问了个清楚,直到问清缘由,一双眼睛便是瞪的犹如圆铃。
明木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你知道便罢了,别说漏了嘴,将军是神不知鬼不觉出来的,旁人还以为他在房里,他未声张,便是让旁人误会,他在便无刺客敢造次。”
只是可惜,公主却不识将军的一番苦心,将军那副高大身板,熬睡在马车里定然睡不好,公主也实在不知道心疼人,明木到底是没敢将话说完,最后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走向了后院。
阑珊回房后,便一直魂不守舍,静和在见她将茶水斟满溢出时,忙喊她道:“你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早去休息,不必扛着伺候我。”
小丫头闻言只摇了摇头,却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静和便是在木也感觉到她的情绪,将茶盏一搁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阑珊到底是没忍住,咬了咬唇道:“公主可知将军才哪儿安歇?”
这事儿静和确实有些好奇,可孔冶不让她插手,她便不好再问,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奴婢方才回来时遇到明木,他抱了床被子往马厩的方向去了,我拦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将军,歇在那了那处。”她声音越说越小,小心翼翼的观察静和的表情。
静和此刻正呆在原地,她呼吸一滞,脑袋忽而像是被塞进了浆糊一般。
他竟然睡在马厩里?
第24章 可疑 他祖上哪里人
已至十月深秋的夜里,天高露浓,一弯月在天空上懒懒的挂着,万里无云,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带着几分凉意。
孔冶人躺在闭塞的马车里,辗转难眠,他身型高大,窝缩在里头实在有些难受,但相较于征战在外的条件,也算是舒适的。
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他人便坐起,掀起车帘,看向窗外。微冷的月光霎时倾泻而下,他抬头看向那月,人在屋外,耳畔是虫吟蝉鸣,晚风和和,总有些在外征战的错觉,脑海里过往草原沙场的记忆渐渐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夜里的青草香味格外浓烈,兀自抿唇一笑,相似却也不相同,不相似的是这处没有飘荡在空中淡淡的血腥味儿与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味,相似的是,他明明有地方能睡,却还是要睡在外面,窝睡在马车里。
他眼眸因深思渐渐浑浊,他也说不清到底为何要纵着她,只是见她那双黑葡萄似的清澈眼睛,心底里就不愿勉强她,以至于他能妥协荒唐到要钻睡在这里,说来,他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他却不愿往里头深想。
一夜很快过去,他在外熬到天熹微亮起身,估算时间约莫已经到寅时,才脚步轻轻的回到了厢房里,他动作轻缓小心的合上了屋门,就听到从里屋传来一声轻唤:“施主回来了?”
男人身形一滞,有些诧异,错觉?还是静和?她竟然醒了?
他未应答,直到里面有传来女子的呼唤声,他才恍然发现方才那声不是错觉。
孔冶迟缓的温声轻“嗯”了一声,抬步走到内室,此刻屋内虽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却能瞧见床榻之上的女子,此刻她墨发垂落至腰间,身着月白寝衣冲着门外,半跪坐在床榻上,虚虚遮掩的帷幔给她平添些朦胧感。
“是我吵醒了你?”孔冶小声问道。
静和闻言摇了摇头,而后像是伸手摸起身侧的衣裳,她在夜间的视力极其的差,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摸索了半晌才抓住,她掀开帘幔,边披衣裳边下榻道:“是我睡不着了,刚好时间差不多也该起了,天色还早,施主先在榻上歇歇解解乏,我需得做早课佛拜,先去外间了,等天明亮了我在来叫你。”
孔冶皱眉一顿,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相比以往她起来时,这时间比她以往的习惯,差不多要早上一个时辰,哪里是什么时间差不多了,且听她的声音,也不像是刚醒,就像是,在等着他回屋。
脑海思索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想起昨夜明木来送软被时,嘟囔着说他偶遇过阑珊,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什么,黑夜中,他定定的看向静和,嘴角微微一扬,许久后道了声“好。”
很快,他脱了衣裳躺在榻上,微微侧头便能看见外头轻手轻脚穿衣的静和,她身量纤细手抱经书,像是怕吵到他,脚步轻轻的走出了内屋,临走是还不忘轻缓拉上内屋的门。
孔冶平仰躺在床榻上,疲惫的闭起双眼,帷帐下弥散着女子淡淡的香味,似是有些催眠效用,只是片刻,他呼吸渐绵长很快便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