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不离十。”他淡淡道。
“知州大小也算是朝廷命官,玉葫的手竟然能伸到这来,只是即便是他们戕害了原徐州知州,也该知道这顶替也只是暂时的,一到朝堂之上回京述职必然会露马脚。”静和将册子搁下道。
孔冶手微微摩挲,他眉宇轻轻拢起,问题就出在这里,明知道这伪装不长久,为何还要费此周章。
那这两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若说是要暗害朝廷肱骨,伤大宴元气,何至于眼睛盯在不过下品的知州身上,若说是想要顶替,也全然不可能,这徐州知州侍从长临外放出去的,他的面孔朝堂同僚大多一清二楚,即便模仿的再像也必然会露马脚,他人看向那驿站上的红色勾圈,人微微一顿。
“许是他们从未想过进宫。”静和忽然道。
她拿起册子指了指所标注的地方,除却那一处空白,他们几乎站站都停歇,一歇就是两三日,这驿站是什么地方,四通八达来往信使停歇信息站,地方的消息密信几乎都要经过驿站,想要查探下消息,驿站是最号不过的选择了。
他们既然不是为了进宫,那么便是为了身份方便,光明正大的入住驿站。
他们缺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畅通无阻的身份,恰好,回京述职的徐州知州的身份最为合适。
她语气轻缓,细细分析,将所能想所能见的都一一捋个明白。
孔冶听罢,眼里头熠熠闪闪,他方才所言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见静和眼睛看向自己刹那,眼神募的又暗了下来,嘴角微微一掀起道:“葫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有何打算?”静和轻声问道。
孔冶眉睫一挑,眸色微沉笑看着她,而后道:“将计就计如何?”
将计就计?静和不明所以皱眉看他,就见他已轻抬脚步走到案牍旁,拿起方才那狼毫笔,脊背挺拔埋头在写些什么。
片刻后便见他停了,转而将笔又递给了她,扬眉看向她道:“须得劳烦公主也写几封,笔法需得不同,莫让人看出来是一人所写,我来说你来默,可成?”
静和随即便悟出来何为“将计就计。”
静和看着眼前还在滴墨的狼毫微微愣住,不过片刻,他竟然就已想好对策,不得不说,孔冶这七窍心思确非常人所有。
食饵既以抛出,只等着大鱼看可会上钩,果然,前半夜子时,明木就来报了,那间厢房里的人有动静了。
“他们确实进了阿四的房间,约莫一刻钟后,便又出来了。”明木道。
阿四,便是孔冶安排从城南边陲地回来的信使。
孔冶嘴角微微掀起,眼眸在灯火中照映下熠熠生辉,显然毫不意外,只听他道了一声“很好”。
他手细细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屋子里昏暗一片,瞧不清他面上的沉沉霜色,只听他声音似寒冰一般道:“你下去吧,莫要打草惊蛇,我估摸着这回偷来的消息,他们见了必然惶恐,不到天亮,就会焦急着将消息送出,你密切监视就好,派人跟随看他们往哪一方去。”
明木领命便退了下去。
静和身着一身素色寝衣,端坐在床榻上,她深思颇重,她方才惊讶觉,这玉葫便是原主孟静和通敌叛国,导致家破人亡,明不聊生的幕后主使,只是相关细节她却想不起来。
“施主对玉葫人可了解?”静和似随意问道。
孔冶闻言顺着夜色看向她,思索片刻道:“玉葫地处荒蛮,少有颗粒庄稼,茹毛饮血尚算常事,血脉使然是故民众皆体魄强健,粗旷难敌,心思亦是霸道。”
他如实道来,静和的心却越发沉着的她点了点头,一双眼睛虽夜间看不见,却寻着他声音的方向看去提醒道:“玉葫人难敌,施主需得多注意才是。”
她虽心向菩萨,却拦不住天下大势,尤其了解到如今大宴国被虎视眈眈,一种油然而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渐渐袭来,若已身能挡,她必义不容辞。
果不其然,她们只等了半个时辰,就停外头传来一声高呼“着火了!快救火!”
静和与孔冶相识一眼皆是一顿,尤其孔冶眼眸深似寒潭,这两个玉葫人这是要死遁,想的倒美意欲一箭双雕,既已得机密情报就可脱身离去,却未响生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燃放这火趁机烧死大宴国的公主与大将,这心思果然狠毒。
孔冶做不得半分思索,上前精准无误的寻到了静和,伸手拿过大氅,往她身上一披后,便将她揽在怀里。
入怀时,静和听他小声道了句“当心。”
静和一怔,未言语一声。
“嚯”的一声,那扇明窗叫他一脚踢开。
他正要将他带离,忽然觉得胸口衣裳被抓紧,他低头看去,却见她一双小手正紧紧的抓着她,另一只手指着床榻的方向:“书,书!”
孔冶见她神色紧张,不做纠结上前将床榻上的书拿起。
静和被他揽在怀里,从凭窗二楼一跃而下,她人窝在他胸膛,也能瞧见被火光染透半边天的驿站,火舌在夜间吞行万物,蔓延之处黑烟燎燎,火光照的四周犹如白昼。
他一眼就寻到了明木,将她交托给他后便要拔腿离去,却觉得衣袖被牵扯住,转头一件她正拉着他的一截衣袖。
“带我去,我许能帮上些忙”她道。
她不想添乱,目下人人慌乱,她这身份实在不宜走动,她却见不得民不聊生听不得耳畔间的惨叫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