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面上一喜,忙道:“是去岁冬日在雄州追击辽人细作时留下的,军医说原本不至于这般严重,但郡公当时为了救人沾了冰水,又连夜骑马吹了冷风,这才成了顽疾。”
雄州,冰水,辽人细作……
林悠然越听越觉得这场景委实熟悉,不由问道:“他该不会就是左神武将军吧?”
水牛笑道:“怎么会呢,左神武将军是郡公的堂兄,当年和郡公一起在雄州抗击辽人来着。”
原来如此。
林悠然舒了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她居然有一丝紧张,倘若赵惟谨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可真是太狗血了!
幸好不是,不然她都不好意思坑他了。
林悠然回到家就开始做艾条。
创伤性风湿很难根治,需要长期吃消炎药,此外按时艾灸也能缓解疼痛。
林悠然刚工作那两年太拼了,落了一身毛病,之后不得不学了些日常养生的法子,艾灸就是其中之一。
她用的艾条都是自己做的,最好用陈艾,三年左右的刚刚好,用药杵舂成艾绒,也就是艾叶中的纤维,然后再用宣纸卷起来。做好的艾条密封保存,时不时晒一晒,能用上很久。
豆腐坊刚好有晒干的艾叶,林悠然一边拿药杵舂打,一边想着今后的打算。
她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小村姑,大佬们的高端局她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但是,倘若她拒绝监视赵惟谨,吴英那个疯批男人为了逼她就范,指不定就要拿许氏和二丫开刀。
退一步讲,就算吴英大方地放过了她,八成还要派其他人过来。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林悠然边想边舂艾叶,一不留神砸到手,一阵钻心的疼。她连忙收敛心神,不再多想。
与此同时,银杏林大宅。
枯坐半日,赵惟谨做出决定:“把这个局破了。”
鱼不考问:“怎么破?”
赵惟谨道:“让吴英知道,他埋下的钉子暴露了。”
鱼不考提醒:“一旦这样做,林小娘子这步棋可就废了,吴英还能留着她吗?”
赵惟谨垂着眼,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即便如此,那也是她的命。”
鱼不考摇了摇羽扇,暗叹,人在局中,谁不是身不由已?就连下棋的那只手也未必能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水牛吭哧吭哧跑进来,道:“林小娘子给郡公送来了艾条。”
赵惟谨神色一顿,下意识问:“她人呢?”
“放下艾条就走了。”水牛把装着艾条的小木匣呈给赵惟谨,机智地补了一句,“属下猜想,这应该是林小娘子自己做的。”
鱼不考笑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林小娘子衣袖上还沾着艾叶渣呢,五根手指都肿着,八成是被药杵砸的。”
赵惟谨手上一顿,垂眼看着满满一匣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艾条,沉默许久,道:“算了,留着她吧!”
鱼不考:“不怕她对你不利?”
“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把贼放在眼皮底下。”
鱼不考拿了根艾条,啧啧感叹:“林小娘子这一招高明啊,眨眼间化险为夷。”
“不过是接近我的手段罢了。”赵惟谨把艾条抢回来,放回木匣。
然后转手从暗格里拿了一盒消肿止痛膏,丢给水牛:“把这个给她送去,省得写不了回信,吴英还得再派一个过来。”
说完又补充一句:“跟她说,艾条我不会用,让她亲自过来给我熏。”
赵惟谨眸色微沉:“也好让她亲眼看看我的伤,给吴英报信时有的可写。”
豆腐坊。
林悠然听说赵惟谨不会艾灸,吃过晚饭就去了银杏林大宅。
放在以往,她肯定不会这么殷勤,现在不一样了,一想到往后可能要薅着赵惟谨的羊毛讨生活了,林悠然就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对他好一点儿,她的负罪感也能少一点儿。
天已经黑了,穿过银杏林的时候,林悠然不由想到第一次过来时赵惟谨默默相送的场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天黑归家,身后跟着一串令人心安的脚步声,还有那盏原本属于她的小黄鸭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