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沉默地喝水,没有应声。
赵南闭上嘴,识趣退下,又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跟着老板这么多年,除了发病,还从未见过老板这副模样,这可是铁打的工作狂啊,如今上百亿的项目,说走就走,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能耐把老板气成这样……
赵南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赵特助?”江源身边的秘书过来拍拍走神的赵南,“董事长让你去趟办公室。”
赵南忙应“是。”
江恕独自在休息室里坐了会,才拎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出去。路上是司机开车,他坐在后座,尽量用平静的情绪和心情联系他那要分手的女友。
常念接到江恕的电话,心尖都颤了颤。她小心点接听。
隔着网线,双方不约而同沉默。
片刻后,江恕先开口:“你在哪?”
常念还在学校,待会五点半她有课,便老实说了。
“十分钟后见。”江恕挂断电话后,吩咐司机开快些。
司机看着前边路况,为难道:“江总,这个时间段正值放学下班,有些堵车了,恐怕快不了。”
江恕很烦躁,头也疼了起来。他不知道第几次点开常念发过来的那段话,反反复复地看。可不论看多少次,到他眼里都会自动翻译成那句“你这个不合格的替身被抛弃了……”
江恕忽然把手机拍在座椅扶手上,胸腔里堵着一股闷气,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常念,一刻,半秒也不想等。
好在没有堵太久。
江恕到达约定地点,常念正坐在香樟树下的椅子,她今日没有穿古装襦裙,也没有盘繁复典雅的发髻。她身着现代的连衣裙,编了发,微风卷着落叶飘在她膝上,被她轻轻拍开,就这么远远看着,恬静又乖巧。
那时候,江恕的一腔窒闷和质问,忽然消散一大半。
你忍心质问?
你忍心让她看到你冷若冰霜的脸色?
可她又那样气人。
江恕缓和脸色,走过去。不想有另外两个学生在他之前,走到了常念面前。
“同学你好,你是大一新生吧?有兴趣加入我们汉服社吗?”
常念懵懵抬头,“什么汉服社?”
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地在她身边坐下,开始热情介绍他们社团。本来社团招新应该在一周后的,但她们看到论坛的帖子,这位国画系的新生气质卓然,实在太有那种古典美了!要是能提前拉拢,等到招新那天一起去,就是活招牌啊!多有排面!
介绍完,社长保证:“常念同学,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汉服社,你就是下一任社长!”
常念腼腆笑笑,白皙胜雪的脸颊浮上两抹浅浅的红晕:“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吧,明天给你们答复,怎么样?”
“好,等你!”那位社长立刻掏出手机,加好友。
于是常念加了,招手向她们作别。这才看到不知何时来到身前的江恕。她站起来,手指捏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江恕抬腕看看时间,还记得她待会有课,说:“先去上课。”他们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
“哦。”常念默默往教学楼方向去,她发现江恕也跟着走过来,不由得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恕看着她皱起的眉,语气微冷:“刚甩了我就想撇清关系?还是我的存在影响你找下一任替身了?”
常念:“……”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讲话可真难听!
她闷闷别开脸,还是解释:“我没有。一堂课太久,不过是怕耽误你时间罢了。”
江恕神情一顿:“不会。”
常念没再说话。
他们踩着上课铃声来到教室。
这是一堂思政大课,国画和机械一起上。大部分学生已经提前到了,因是开学第一节 课,上座率很高,自教室门口看去,好像没有空座了。
常念茫然了,不过这种茫然只持续了最多两秒。
因她出现在众人视线时,阶梯教室里有好几波人同时站起来,向她招手:“常念同学!这里!我(们)给你留座了!”
那瞬间,闹哄哄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心中爆出一声“卧槽!”
那个传闻坐拥千亿身家的最强赚钱机器本尊来了?亲自陪女朋友上课来了!这是真爱吧!
这场面,常念愣了一愣,她认出来其中有两个女生是同系的,前几节课她们说过话,加了微信,便下意识往她们那里的位置去。走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回身看看立在原地的江恕。
“走呀。”她小小声提醒,索性过去把人拉过来。
同学见状,赶忙叫小伙伴把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拿走,给他们挪出两个并排的位置。
“谢谢你们。”常念向她们表达感谢,和江恕坐下。
几个人紧张得不行,都不敢正视身边的仙女,更别提那位传闻中的霸总,一连声说:“不用谢不用谢!”
常念嫣然一笑,从包里拿出课本,还有糖果和巧克力,挨个分给她们。
江恕沉默地看着她们互动,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一排的某个男生身上。
刚才站起来的大多是女生,唯独这个男生,张扬不羁。
那是林川。
林川为自己被女神拒绝失落极了,他忍不住回头看,正对上江恕的目光。没过一秒,他局促收回来,挺直的身板都僵了僵。
——对方好强的气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正式上课铃声响,老师也来了,教室重归安静。只是认真听课的没几个。
思政课嘛,是有点枯燥的,加上不是专业课,开小差玩手机的就更多了,学校论坛更则热闹,一群吃瓜人在线吃瓜。
【漂亮妹妹贴】
3788l:还是真cp好磕啊!【图片】【图片】
3789l:你们说是不是那天林川表白惊动大佬了?
3790l:排楼上!
……
常念还不知道什么论坛,思政课一如既往的认真,时不时划线做笔记,以至她身边的几位同学都不约而同放下手机。
课间休息时,老师在讲台上问:“常念同学在吗?过来一下。”
常念瞬间懵住,她没有开小差呀!
一直没说话的江恕开口:“老师叫你。”
常念匆忙站起来,上讲台前深深看了江恕一眼,轻哼一声。
一定是他西装革履坐在这里太格格不入了!所以老师才单独叫她!
江恕不明所以,拍拍她,放轻声音提醒:“快去。”
常念只好先紧张兮兮地去了。
思政老师是个亲和的中年女人,笑着递给常念一个保温盒,说:“你婶婶托我给你的,她有个会,赶不及给你送了。”
这话把常念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打消了,她长舒一口气,露出笑来:“谢谢老师。”
但她回来后再没有看江恕一眼。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外边夜幕已降临。
常念和几个帮她占座的同学告别,又循着记忆和其他也帮她占了座但是她没有去的同学说了两句话,当然没找林川。等她回身,才发现江恕已经帮她收拾好课本和笔,一手提着保温盒,安静等候一侧。
常念下来,要拿过她的东西。
江恕说:“走吧。”他走在前边半步了。
常念默默跟上去,到了教学楼外安静一点的地方,才唤道:“江恕。”
江恕停了步子,回眸看她,沉声说:“你说的冷静冷静,就是分手?我不同意。”
常念皱起眉,“我是认真想了很久,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胡闹脾气。”
江恕问:“你和他,就没有过争吵和矛盾吗?”
“他?”常念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她沉默一会,边往前走边道,“有过。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夫君强悍,刚硬,不通诗书文墨,却武功高强,可领千军万马打胜仗,而我病弱又娇气。但是这不一样。”
“哦,所以现在你找到他了,就不要我了,是吗?”江恕走到常念前面停下,看着她问。
常念却一脸茫然,听不懂他的意思。
江恕冷哼:“一开始是你主动招惹我的,那夜在学校,我说过你并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为人,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合适的同龄人,见过世界千帆,自然看不上我。当时你信誓旦旦说夫君就是夫君。如今你却要分手了,撩了就跑,这是什么道理?我江恕是任由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常念,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负点责任。”
常念垂下头,声音发闷:“我不是在手机上解释得很清楚了,你到底有没有看嘛?”
“看了。”但江恕这人自带脑补和翻译功能,并且他不知道。
常念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了。她只好说:“那不分,还能怎样呢?苦撑着你为难我也不高兴吗?我实在想不到应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了,我只想要我的夫君。”
江恕深吸一口气:“你说,他是什么样,我改。”
常念震惊抬眸,像是不敢相信这话会从江恕口中说出来。但她很快摇头:“不,不要这样。”
现在她已经明白,再怎么样,江恕都不可能是夫君了。仿若要他改,与强行圆她的梦与遗憾有什么差别?
江恕已然沉了脸色,抽出一手紧紧握住常念的手,凉如水的夜里他嗓音似冰:“你就是铁了心的要分手,是不是?”
常念艰难点头。
“好,真是好得很啊。”江恕笑了,他看见校园里三三俩俩的学生,那些距离他已经远去的学生时代,标志着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一夜,那个夏夜,常念孤零零一个人扯着他衣袖唤夫君,终是心软误理智。
江恕放开常念的手,一字一句问:“我最后问你一次,非要分不可吗?”
常念垂眸盯着脚尖,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好久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江恕懂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然而身后那道软绵绵的声音传来时,又似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心口,迈得又急又大的步子硬是顿住了。
“江,江恕!”
真是拿她没办法。
江恕转身,大步回来,紧紧抱住了娇弱的少女,声音柔和得不像话:“好,不分。不就是一点小矛盾吗?还没有解决办法了?没关系。”很多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矛盾,都有挽回余地的。只看想不想。江恕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清楚地知道,他想。
可是常念呆呆地拿着那张将要还回去的黑卡,以及垂眸但看不到的、江恕手里的保温盒和书包,好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
不知怎的,此刻的她好像个玩.弄纯情少男的渣女啊……
“现在要回家吗?”江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常念下意识答:“父亲送的入学礼物是附近的房子,有晚课就住那里不回家了。”
江恕惊觉他作为男友竟不知道这些。
“吵架+冷战”模式,以及“冷静”的解决办法,令他错过太多。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引发。
江恕烦躁又后悔。他放开常念后牵住她的手,不料常念飞快抽出手。
江恕迟疑皱眉。
常念不太自在,把那只拿了黑卡的手背在身后,不经意的,换了另一只手给他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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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主动求和的江总[V]
手伸出去的那一刻,常念已经开始懊悔自己的反复无常和优柔寡断,因她心中涌出难言的酸涩和心疼,因为对方是江恕,他可是江恕啊!不管她想得再清楚明白,可他进一步,她就动摇了,心存侥幸:这种情况其实是可以有另一种办法完美解决的吧?可前世那些过往也只有她记得,要与现在彻彻底底地分裂开来?很难办到。至少她不能。
所以现在的问题又回去了。
毫无进展。
江恕低头看着常念纠结不定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他绝不是个会把问题拖延一周之久的人。此刻竟也没有不耐和烦躁。
夜晚让人越发清醒。
他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含糊不明朗的状态:“常念,你想不明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试着交给我解决,成不成?”
常念怔然片刻,下意识点了头,模样呆呆地,眼神却漾着期望,看起来格外乖巧。
江恕心中积存的最后一点郁闷就此散去,他握着常念的手揉了揉,语气缓缓:“首先,我不会跟一个几千年前兴许骨灰墓穴都找不着的男人较真,况且那人是我。否则我今天会对你提出的分手给出肯定答复,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你说的所有关于那个我没有记忆的世界所发生的事情,老实说,我更多的是遗憾没有想起来。万一我哪天跟常嘉似的,想起来了呢?”
当然,这其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陈景和。
江恕无法确定,陈景和是否也是来自那个时代的老熟人。但是他绝不会对常念提起。
说完,江恕顿了顿,问:“你说呢?”他需要女友给出一个反应。
常念小声:“那你刚才话里话外的都在说我将你这个不合格的替身甩了,要另找旁人,我明明都没这样说过……其实你是介意的。”
江恕再次一顿,这小没良心的还挺记仇?他语气严肃:“当时我很生气,气你冷静三日就得出分手这个决断!”
“……哦。”常念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