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医生带来好消息:已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监护。
陈父听完,骤然松了一口气,却险些跌倒在手术室门口。要知晓,一夜之间差点痛失两个儿子,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何况这是阖家团圆的新年。
江恕有力的掌心扶了他一把,扶他在走廊的椅子坐下。
陈父的面容一夜之间苍老许多,望着江恕,虚浮的声音满是感激:“这回,多谢小江总了。”
“医生得力,令郎命大,谈何谢我。”江恕说完,回望一眼被推出来的陈景和,眸光渐深。
——倘若真如晏清所说,是他该谢陈景和。
安抚好陈父,江恕才走到失魂落魄的陈羽荣身边,警方也来了,考虑到家属情绪激动暂时没有进行询问。江恕默了默,先向警方了解情况。
这起交通事故初步认定是酒驾致使操作不当,但是据监控显示还有诸多疑点待查。目前除了了解前因,只能等当事人苏醒再问询调查。
江恕心中已有大致猜测,但也只是猜测,他不想给常念造成恐慌或是心理压力,当夜里给她打电话便只说还没有调查清楚,只能先安心等等。
接下来三天,陈景和都是昏迷状态。
医生说,伤情严重,脑震荡可能带来失忆,也不排除植物人可能,总之,一切都要再观察而定。
这三天里,警方也对陈家进行了问询了解情况,事故发生前的陈羽耀应为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甚至有报社倾向。
陈羽荣提线木偶似的向警方复述完当夜在孙家的闹场,便陷入沉默呆滞。
那夜陈羽耀大发脾气说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时候,她沉默了,更像是一种默认。
可如果她当时多劝几句,或许就不会有如今悲剧。
可一切都发生了,都晚了。
江恕找到陈羽荣,冰冷而威沉的语气最后一次劝诫她:“好自为之。”事到如今,再执迷不悟,只会自食恶果。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陈羽荣双目无神地念着那话,最终回了夫家。
这两天,陈母已经哭喊着数次责怪她,怪她害了羽耀。
她也怪自己。
那终究是她一母同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弟弟,人说没就没了。
初四下午,陈景和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各项指标也趋于稳定。
江恕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病床前,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不用言语已明白对方眼中透露出的一切。
“别告诉阿念,也别让她知道,我是她的故人。”陈景和声音虚弱,却很固执。他什么都没有忘记,或者说,就是因为想等那一声“子郁”,他从冗长的梦里醒来。
江恕沉默,半响无言。
陈景和扯动苍白干涩的唇角,笑了笑:“听说我能救回来,有你不少功劳。我只是救她,和那个孩子,心甘情愿,与你无关。至于今后……”
陈景和缓缓偏头,看向窗外枝桠上生长出的绿意,寒冬过后,春天要来了。
枯木逢春,劫后余生。
舒衡望着那抹绿许久,最终释然地长叹一声,呢喃说:“今后,就这样吧。我不愿让她有压力,更不愿她因为我而不快乐。”
占有和成全之间,他只要常念快乐。
这个诉求,让所有恩怨情仇变得简单。
江恕深深地看陈景和一眼,目光复杂,劝道:“好好活着,这个世界有太多你没有见过的风景和人。”
舒衡摇摇头,心境难得地平静:“死了两三回,活了近三世,再多的风景,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云烟尔尔。但你若现在把阿念——”
“做梦!”江恕打断舒衡的话,脸色一下子冷了去。这几日等待时,他便想过,倘若这人醒来却变本加厉,用恩情为要挟,他不介意送他回阎罗殿。
面对江恕的厉色,舒衡只是笑笑,心叹:武夫,就是急性子。他原本要说,“倘若你把常念置于不利之地,让她不开心,我会回来,一定。”
“你走吧。”舒衡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嫌弃赶客的动作,“我瞧着碍眼,也碍着我做梦了。”
“梦?最好别做。”言罢,江恕转身离开。
不想在门外遇到常念。
常念带了鲜花和水果过来探望。
“我听说陈景和醒了,着急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她语气关切而温柔,看向病房里面。
江恕眼眸微垂,敛下心中思绪,平静地道:“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身体虚弱,近期要清净休养。”
“哦。”常念默了一下,把东西交给护士,决定不进去打扰对方休息,“那我过几天再来看看吧!”
“嗯。”江恕牵过她的手,一起离开医院回家。对于陈景和皮囊下的舒衡,自然只字不提。
这起惊动全城的事故也慢慢平息了。
常念怕给江祈带来心理阴影,多次开导安抚,可是江祈一点没被吓到呢,反倒央着也要去见那位叔叔一面。
一个月后,陈景和恢复良好,可以下地走动了。
除了礼物探望,常念也还是见到他。
江恕心里虽有些异样,却也没有阻止。
气温回升,病房里插着几支盛开的梅花,窗外可见绿意,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陈景和穿着病号服,身形清瘦挺拔,立在窗前,握着本书在看。听到敲门声时,他转身看看,看到一家三口,微微一顿,才扬起笑:“常小姐,江先生,还有这位……”
陈景和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的孩子。
“叫我晏清就好啦!”江祈着急地跑进来,拉着陈景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担忧对方有什么不好。
“都好了。”陈景和笑意温和,微微俯身下来,问:“晏清,是海晏河清吗?”
“你也知道呀?”江祈惊喜。
不管哪一世,陈景和都是读书人,一听名字便想到了。
常念笑着提醒小家伙:“不许太吵哦。”
“嗯嗯。”江祈很快点头,始终记得这位叔叔就是救他们才受伤的。
但是陈景和不经意地说了句:“说来也巧,那天我不知道你们就在前面。我作为羽耀名义上的兄长,总不能看着他肆意胡来,没给你们造成伤害就好,否则罪过就大了。”
常念诧异地看向他,他却很快移开视线,放下书本,将花瓶里的梅花换了个方向,问:“这是你送的吧?”
常念出走的思绪很快回来,顺着他的话道:“是我送的,希望你心情愉悦,身体早日康复。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救了我们呀。那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想到,真是太感谢你了。”
陈景和安静地听她说话,一声声烙印在心底,他回以不必介怀的微笑,又不经意地看了眼江恕。
江恕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
几人没说一会话,主治医生过来例行检查,从医生口中得知陈景和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休养的时候,常念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百因有百果,陈羽耀的死,是他自作孽。陈羽荣如今活在自责愧疚的不如意里,更怪不了旁人。
临走时,江祈热情地说:“我下次再来看叔叔!”
陈景和生的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让人很容易亲近。他也喜欢晏清,不过只当孩子话,笑着应他:“好,我等你来。”
即使明知等不到。
但随后半个月,江祈果然时不时就来医院看望他,有时常念也会过来,有时是余助理送他来。无人知晓,陈景和越来越像原本的陈景和了。
身体完全康复后,陈景和离开公司,回了原先的学校教书。陈父一把年纪,没有劝住。
后来陈父精力不济,管不动集团了,陈景和才不得已回来继承了家业。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经营得当的话,也是一份相当不错的产业。
他的生活,没了执念的生活,没了刻意制造的相逢、小心翼翼的试探、辗转难眠的思量,也是很不错的,除了不会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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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常念和江恕的婚礼在海边沙滩举行。身穿洁白婚纱的常念,一颦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的婚纱照也是在海边拍的,还有几组森林和大漠主题的婚纱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虽然每一组都有江祈的身影。
穿上西装的小江祈,冷冷酷酷的,已有几分父亲的影子。
江恕无奈得不行,又拿儿子没办法。
毕竟,总不能让夫人不开心啊。
第77章 .不可描述的计划[V]
海边沙滩,蓝天白云,风景如画,遥遥一望,窈窕佳人便也似画中人。
所有亲朋宾客都含笑见证着,这场浪漫而隆重的婚礼。
常鸿把常念的手交到江恕掌心时,面上仍带着笑,可眼睛不知几时已经湿润。
对于常鸿夫妇来说,他们甚至还没有从喜得爱女的欣喜中缓过来,就要送姑娘出嫁了。
江恕轻握住掌心纤细柔白的手,字句庄严郑重,对常鸿说:“请您放心,我会爱护好阿念,往后余生,不负今日生死相依福祸与共的誓言。”
常鸿匆匆别开脸抹了眼,遂才回头笑道:“好,你的为人爸清楚,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
常念担忧地看向父亲,安慰道:“您也别难过,我又不是不回来啦!阿念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你呀。”常鸿拍拍他们交叠相握的手,神色宠溺,一切心意和祝福尽在不言中了。
司仪适时地在一旁说话,空中落下小花瓣,经微风一拂,如梦似幻,轻柔芳香包裹着常念,她笑容甜美,望向江恕时也有些娇羞。
江恕拥住她,在眉心落下温柔一吻。
“好耶好耶!”江祈作为今天的小花童,最开心了,拉着江老太太鼓掌叫好,彩虹屁夸夸模式一经开启便停不下来。
江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活到这把年纪,原以为能等到孙子结婚就是上天眷顾了,不曾想,天降乖孙媳乖重孙,她老婆子一下子四世同堂了!这泼天的福气哟,好得很!
一整日的空气都是甜的,好像冒着粉红色泡泡,令人对明天对未来生出无限期许向往。
但结婚累人,也诚然不假。
夜晚,常念泡在温暖的水流里,好似重回大海的小美人鱼,舒服惬意,半点也不想动腾了。
今天除了华丽梦幻的主纱,婚宴时她换了有两套礼服,随后晚上还有沙滩晚会,又换了一套,原本婚礼一套流程走下来就累了,但那时候玩得高兴,漂亮的婚纱和礼裙也让人心情好极,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常念想到原本计划好的中式婚礼,叹气念叨:“唉,真是个令人甜蜜的烦恼。”
江恕忍俊不禁,掌心绵密的泡沫抹到她肩上,按抚的力道轻了又轻,边说:“累的话,我们直接跳到蜜月旅行,中式的可以等到金婚的时候再办。”
“昂?”常念好奇回头,“什么金婚呀?”
江恕看向她的目光柔和:“结婚五十年,即金婚。”
“哦。”常念默了一会,转身回去,漫不经心地玩起小泡泡,却没有回应什么。
江恕顿了顿,不禁从身后拥住她,问:“你在想什么?”
常念不舒服地动了动,从他怀里挣出来,往前挪了挪,嘀咕道:“弄湿你衣裳了。”
“阿念,我不怕湿。”江恕无奈地把人拉回来,轻轻扳过她脸颊,看着她眼睛道:“你觉得五十年太久,或许等不到那天吗?”
常念愣了会,不自在地垂下眸。过了好半响,她才声音很小地“嗯”一声。
那可是五十年啊!真的太久了,好像一眼望不到头。
江恕沉下目光,抚着她侧脸的掌心滑下,落在她精致的锁骨,把沾在上面的玫瑰花花瓣拿下来,吻了吻她,说:“要是等不到,我们去地府办。”
“哎呀!”常念不高兴地捂住他嘴巴,脱口而出:“不许胡说!我一定能等到!”
江恕低低地笑出声,声音不甚清晰却在夜里显得格外撩人:“嗯,你乖乖的,不要瞎想。”
常念立时抽回来手,羞赧道:“当,当然啦。”
江恕笑笑,用手背蹭去嘴角的泡沫,然后也不管手背的泡沫和湿意,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一瞬间,常念十分有自觉地提起心思。
夫君这么快就脱衣服了!
要在这里?
不行不行,她还是没有歇过来啊!
太难的姿势也好累的。
常念咬咬下唇,忍不住开口:“夫君……待会去床上好不好嘛?”
“嗯。”江恕似乎随口应一声,脱下湿润的衬衫,健硕挺拔的腰背背对着常念,翻找浴袍。
就在常念琢磨他新婚夜竟然这么好说话却沦陷于那好到爆的身材而脸红心跳、觉得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的时候,江恕转身过来,似笑非笑:“你忘了,一般要做的话,我会先给你扎头发。”
常念:“……?”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未施粉黛白皙如雪的脸颊便飞快染上两抹红晕。
好像,好像也是啊!
她头发太长,每次都会被压到,她一喊疼,江恕分不清到底是上面还是下面,箭在弦上哪里还克制得住,一两回后,索性在开始之前就把那及腰长发扎成一个松垮的高高的丸子头,确保不会掉下来,也不会扯到她头皮。
可惜,常念想入非非,早忘记了!
而江恕太了解常念,脸一红便知她脑袋里琢磨什么。
没办法,这一世因为常念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也鲜少生病,自初.夜后,他们在欢.爱一事合拍得不可思议,不知不觉中已解锁好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现下夫人想,江恕岂有不满足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