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李玄愆从这么早就开始对她动心了?可是为何上辈子没有感觉到……
温梓童迟迟不回应,连今瑶觉得她是诚心刁难。可是四皇子咄咄逼人,她也只得将刚才的话再高声重复一遍。
这一遍温梓童终于听见了,回过神儿来看着她,满目温和的道:“刚刚梓童也有不小心的地方,让连姑娘受惊了。”
虽说温梓童依旧不喜连今瑶,也明白连今瑶不过是畏着李玄愆才假意道歉,但这种事总不能做太绝。有一个唱红脸的了,另一个自然得唱个白脸,给人个台阶下。
这道理温梓童明白,连今瑶自然也明白。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李玄愆见温梓童不欲再计较,便准了连今瑶起身,这回李桓才终算是松下一口气来。不过他心里却也验证了,李玄愆果然是处处与他作对!看出他与连今瑶关系非同一般来,便要当众令其出丑。
可毕竟他与连今瑶关系还隐于暗处,母妃尚且不知,他也委实不好站出来帮她出头。不过既然连今瑶受了委屈,他回头备上一份能令她心仪的礼物哄哄便是了。
这般想着,李桓也不觉得有多少愧疚了。
如今舞献完了,也挨了一通申斥,连今瑶回到席位坐下后,整个人已是再也笑不出来。看着周边的贵女千金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她却只自顾自的端起眼前酒杯,兀自灌下。
今日原本她是要大出风头的,孰料却是这种下场。心里越是烦闷,手上动作便越是不停,一杯之后接着又是一杯。
虽说这果酒不轻易醉人,却总归是酿造成酒,饮多了依旧会双颊绯红,迷迷蒙蒙。连今瑶人在台下,身子却不自觉的随着台上的舞姬们左右摆动,头上金钗摇摇,腕间银铃作响,引得周遭的贵女们纷纷侧目。
而温梓童这厢回了席位,时不时的便要偷看一眼珠帘之后。
只可惜看不清上面人的眉眼,只能看到李玄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偶尔口渴也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却不去碰那酒杯。菜也是没夹几口。
温梓童想着今晚还有拜月礼,猜想许是李玄愆并不想在那等场合上浑了神智。
初夏的月亮,虽不似中秋圆,可因着先皇后的月神之名,圣上便将她的冥寿日定为拜月日。嫔妃世妇皆要在那晚斋戒沐浴,对月行礼。即便是民间百姓,也要在晚饭前先焚香上供,之后一家老小才可用饭。
说起先皇后与月神的华缘来,还要从先皇后薨逝的前一夜说起。
那夜先皇后突发急症,而皇帝正出宫巡视州府,人不在宫内,自然也不能第一时间知晓这个消息。只是到了下半夜,皇上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先皇后着一身雪白的仙子衣衫,来与他道别。他着急的问她要去何处?先皇后却始终不语,只是眉眼含笑的望着他,格外深情。
四目对望良久,先皇后的身体开始变轻,飘至半空。
皇上伸手想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先皇后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最后与月亮融合。
第二日醒来,皇帝便得了京城快马加鞭的急报,皇后已于昨夜薨了。皇帝悲痛欲绝,快车赶回宫中,为先皇后大操身后事。
待为先皇后的身后事办完,皇上也大病了一场。
病中他恍惚记起先皇后走前托给他的那个梦,立马寻来方士解惑。方士一番掐算后便道,先皇后乃月神所化,来凡间只为给圣上诞下皇儿,如今功德圆满便要返回月宫。
原本这些方士之言,皇上也是不太尽信,可恰巧皇后的名讳中又带个“月”字,故而皇上听闻此言后便信以为真。后悲恸尽释,感念神之眷顾,还将原本要问责的太医释放。
此前因着太医隔日便来给皇后请平安脉,却未能诊出她的隐疾,几位太医都已下了大牢。这下也是因着方士之言,免受了牵连。
打那年后,圣上便将皇后的冥寿之日定为拜月日,同中秋一样行正式的拜月礼。
而这瞻月宫之所以选在今日开园,也正是因着今日便是先皇后的冥寿。
第15章 偷看
之前因着一段合舞而闹起不快时,贤妃可是有意的缄默不言,只悄悄的观察李玄愆的反应。李玄愆起身为温梓童撑腰时,贤妃便是心下大喜,深知自己这回宝是压对了。
果然,这位矜高倨傲的四皇子,居然对平阳侯府的四姑娘上心了。这于贤妃而言,便犹如撞大运一般。是以,在带这第三杯酒时,贤妃特特又褒奖一番温梓童的剑舞。
“看来温四姑娘之前是自谦了,还骗本宫说不精于舞技?”贤妃笑着端杯,全然没有半点儿真去怪罪的意思。
她自己年轻时为争宠也是苦练过舞技的,故而对各种舞都通些机窍。适才温梓童所跳的剑舞,摆明了是拿扇子舞胡乱改的,且基本功并不扎实。
不过妙在她纤体酥腰,随便摆弄几下便分花拂柳,尽显风流旖旎之态。让人只顾了看那绰约的身姿,注意力全然不在舞步上。加之人有灵气,懂得扬长避短,将剑花耍的纷乱华丽,就更没人在意她脚下功夫如何了。
这些贤妃都看得明白,面上却是不显,只一味的诚挚夸赞,“依本宫看,这丫头的舞技便是放入宫中,与那些日日专习舞艺的伶人比,也是不落下风的~”
温梓童原座起身,躬身敬谢:“娘娘谬赞,梓童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本宫都说你当得,你也莫要再谦虚。”贤妃十分坚持自己的观点,并施恩道:“就赏你刚刚进贡来的三梭罗和翠毛锦各三匹,回去做几件称心的舞衣吧。”
既然有赏,温梓童便出列上堂前谢恩,之后再回席位。回座时她不经意的瞥了两眼左右,见三堂姐和五堂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她心里也明白,三姐妹一起出的门,最后一人满载着赏赐回府,另两人却是全程陪同,确实面上有些挂不住。特别这堂姐妹还是费了极大的心思,才求来的这次机会。
温梓童向□□了倾身子,侧过头对着三堂姐道:“三姐姐,这料子回去我与你平分,待回府就只说是贤妃赏与温家姑娘的。”
三姑娘不敢置信的看着温梓童,委实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方。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穿过宫中布料做的衣裳,想想便觉此后在其它小姐妹前高人一等。且还能在祖母面前赚回点儿颜面,她自然是极乐意的。
于是也端不住平素在温梓童面前虚摆的架子,只捣蒜似的点着头,“谢过四妹妹!”
温梓童笑笑便回过身子,却没将同样的话去给五姑娘说,只低头享用起了酒菜。
刚刚温梓童那话五姑娘没听见,只看见三堂姐激动的道谢,不免有些懵怔。她看看温梓童,又看看三堂姐,平日里最爱偷偷与她眼神交流的三堂姐,此刻却像是做了贼一般,心虚躲着她的视线,不予任何回应。
五姑娘心下不由得猜忌起来,急摇着手中团扇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道三堂姐这缺根筋的,该不会被温梓童收服了吧?
温梓童边享用着美味的菜肴,心下边暗暗窃喜。三堂姐与五堂妹这两人表面虽为盟友,实则却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三堂姐一心将五堂妹视为自己跟包,五堂妹则将三堂姐视作缺心少肺的莽夫,凡事都指使着她去打前阵,自己却缩在她身后装得与世无争。
想较之下,温梓童宁可略微拉拢下三堂姐,疏远五堂妹。毕竟五堂妹爱猜忌,只需她稍对三堂姐示好,五堂妹必会自乱阵脚。这样一来,两人也就没功夫像上辈子那样频频联手给她下小绊子了。
温梓童这一拉一打的法子确实有效。待退了席,贤妃娘娘便命身边几位嬷嬷,分别引领贵女们去往房间稍事休息。而两人共用一间的厢房,三堂姐主动请缨愿与她一间。
如此一来,却是将五姑娘给单了出去,五姑娘被嬷嬷单独带走去与旁人拼居时,饶是再有城府,也气不过阵前叛逃的三堂姐,故而狠狠剜了她一眼。
三姑娘当时也是微露窘迫,可五姑娘一走远,她便没心没肺的急急拉着温梓童回屋,去看贤妃娘娘赏下的面料。
宫里赐下的料子自然是极好的,三姑娘上手摸着,眼中放光。可这些在温梓童眼里就不算什么了,上辈子南蛮北胡上贡的什么稀罕玩意儿她没见过?
就在三姑娘满心满眼都是那些华美的布料,并兴奋的挂在身上比来比去时,温梓童却安静坐在轩窗前,右手托着腮,回想刚刚李玄愆为她出头时的情形。
她也不清楚此时李玄愆对她是何感觉,却隐隐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这块细丝的,做条掐褶裙最是合适!”
“这块光面儿的不如做件大袖常服,平日出门时穿!”
……
一旁三姑娘自顾自的排布念叨着,直到想起屋子里还有温梓童,才稍带问她一句意见:“四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问完等不来个回应,三姑娘才分出眼神来瞥温梓童一眼,竟见她呆呆在坐在窗边痴笑!窗子明明关着,可她却直勾勾盯着那半透的窗纸,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
“四妹妹?”三姑娘试探着再唤她一声,却是依旧没等来任何回应。温梓童似是只留了一尊身子在这儿,魂儿却飞出了天际。
温梓童没听到半下脚步声,三姑娘便已走到了她的身旁,然后伸手在她眼前这么一晃……她终于醒腔过来,受惊般身子往后一倾,诧异的看着三姑娘:“三姐姐做什么?”
三姑娘干笑两声,“四妹妹,你刚刚的样子,像极了日日坐在窗前等张生的崔莺莺。”
温梓童先是一怔,既而两抹赧色迅速飞上脸颊,眉头一皱嗔道:“这种话三姐姐怎能乱说?枉我还好心将贤妃娘娘赏下的东西一分为二。”
三姑娘原是想再争辩两句的,可是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布匹,立马便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讨巧的笑笑:“正因是自家姐妹嘛,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你权当没听见……”
说罢,三姑娘便抱着布匹匆匆去外屋了,仿佛生怕走的慢了布匹便要被收回。
见她走了,温梓童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果然滚烫。她便推开面前的窗子,想借着沁凉如水的林下风,将面上羞意拂尽。
窗子敞开,视野直直通往上花园的骑射场。温梓童恰巧看到换了一身骑装的李玄愆,正骑马绕着场子跑圈。他的马都跑过标杆小半圈儿了,才见李桓和其它几位皇子的马迟迟出现在标杆附近。
温梓童不由得笑了笑,随后又是淡淡的惆怅。几位皇子此时倒算得上无忧无虑,整日只知比拼这些东西。可再过两年,太子位之争便会使得他们兄弟阋墙。
不过这担忧的心思也只一闪即过,因为她旋即意识到这辈子她是要努力嫁给李玄愆的。只要她嫁给李玄愆,定会劝他勿与李桓争夺太子位。反正李桓这个皇帝也注定短命,迟早李玄愆还是可以挟着小皇帝一展抱负。
想着这些,温梓童的脸就更红了。偏巧这时三姑娘又回了里屋,看到这幕,不禁拧着细眉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四妹妹,你该不是对四皇子动心了吧?”
三姑娘想着小桃园和月华厅发生的事,忍不住便往这方向想。
“你……”温梓童虽恼,却是心虚的怼不出什么话来,只僵僵的对峙着,最后咂咂嘴将头扭向一旁。
三姑娘则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自然也看到了纵马狂奔的四皇子,立马一乐,“果然!”
如此一来,她倒是心情大好。毕竟这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才得了来瞻月宫的机会,她对六皇子是志在必得!原本自家姐妹相争的场面不好看,可如今温梓童意外看上了四皇子,便等同退出了这场角逐,不再是她的敌人。
温梓童也不再理她说些什么,只趴在窗槛上不再避讳的看着骑射场。
就在她盯了一会儿后,令她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李玄愆驭马划过她的视野,却在最后一刻时蓦然回了头!吓得温梓童立马将身子缩回了窗内,匆匆关阖了窗子。
她的心久久不能镇定,方才李玄愆看向她的目光犀利非常,她不确定只是她多想,还是李玄愆当真看到了窗洞内的她,并与她撞了眼神。
他若得知她偷偷看她骑马,这可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温梓童只觉脸蛋儿滚烫更胜之前。
这厢李玄愆的一个突然回眸,使得他放慢了马速,很快便被身后的李桓追上。
跑前几圈时,每到这标杆处,他便觉得好似有一双眼睛于暗处盯着他,他脊背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圈回头看时,竟看到楼阁内的温梓童。
他虽分不清她只是无意看到的他,还是故意在暗中观察他,但都不妨碍他的暗爽之感。故而这会儿心情也是颇佳。
李桓终于得以驾马与李玄愆平行,免不了一脸得意:“四哥该不是刻意承让?”
李玄愆讪笑:“六弟追着踏雪驹的屁股看了十几圈了,也该让你看看它的头脸长什么样了。”
他说完这话,身下的踏雪驹好似通了灵性一般,倨傲的抬了抬马头,嘲着李桓嘶鸣一声。
作者有话说:
21点还有一更噢
第16章 联手
其实除了温梓童,楼阁内刚刚还有另一扇窗也是开着的。同样看着骑射场上情形的,是与温梓童只隔了两扇窗子的连今瑶。
她见四皇子放慢了马速,与六皇子言语了几句后,又夹着马腹一骑绝尘,便不甚爽快的将窗子阖上,回到躺椅中坐下。随着那躺椅一起一伏的摇晃,她心绪也是起伏不定。
她与六皇子自幼相识,及笄后定情。但凡六皇子派人递了花笺来,她都无一爽约,这两年游湖赏花的往来频繁,关系也越发亲密。
除了洞房之夜的敦伦之礼外,其它男女间行为早已顺其自然。情根爱胎深种后,哪次幽会不是轻偎低傍,耳不离腮的全遂了他意?
可是这般情思隽永的燕侣,怎却敌不过堪堪初次见面的四皇子与温梓童?李桓不肯为她撑腰,李玄愆却可毫不顾忌异样眼光的为温梓童出头?
连今瑶眉间愁云汇聚,任如何也想不通这点。
难道真如母亲说的那样,男人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无情种?这么说来,恰恰是因着李玄愆红鸾初动,才对温梓童更加的上心。而李桓已与她好了两年,反而不那么在意她的感受了……
这不是太可悲了么。
认定了这点,连今瑶的眉间就更加阴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