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陌摊手,“这怎么是欺负人呢?你们两个人,孤与你皇嫂两个人,再公平不过的事情……唉,也不对,说起来夫妻一体,还是你们占便宜啊!”
李蓉嫣一个白眼过去。
这话说的姜棠都觉得他脸皮厚,想说什么但是不熟,人家又是太子,最后抿了抿唇,没说。
李陌和李蓉嫣兄妹正是吵闹,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句“陈大人”,听的大家瞬间安静。
李陌的笑意僵在脸上,和唐心对视一眼看向姜棠。
忽然捂着头道:“完了!”
玩上头了,忘记身后跟着陈宴清怎么办?
李蓉嫣倒是得意一笑,悄悄撞了一下姜棠的胳膊,“陈大人!”
重复了一遍,声音挪揄,姜棠则扬唇一笑,今日这么多回这个是最开心的。
女人都是比较情绪化的,尤其是心悦一人期待而甜腻,李蓉嫣是过来人,她明白这种感觉,看来嫁给陈宴清她过的不错,否则乐意不会从眼睛流露出来。
她尤记得上辈子姜棠死后三月,忽有一日陈宴清无故疯癫,冲入宫墙手刃了父皇。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
毕竟那时三军围城,遗诏已写,下一步太子登基。
陈宴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命数已尽的皇帝怎么值得他担上史册千古骂名?
直到许多年后,万华寺中。
她受皇兄命为国祈福,无意登上塔楼,看见满室不灭的长明灯,有人以血祈续命。
头发半数斑白的男人站在中间,上首的牌位所书——
“爱妻姜氏”。
那年的陈宴清不过而立,天子近臣,权势滔天,目光却带着走过岁月,穿透生死的悲凉。
他说:“知道的太晚,对不住啊。”
一时间李蓉嫣不知是为他们上辈子悲,还是为他们这辈子幸。
这样想着陈宴清进来了。
外面不知何时落起了雨,他站在门口拍拍身上的雨珠,抬头便对上姜棠的……眼。
一日未见,只见大红的衣裙包裹着俏生生的人,面上贴满了纸条,唯独眼睛亮亮的望着他,没有笑,带着些许浅红。
李陌绝望的不说话,唐心却要尽地主之谊,招呼着陈宴清进去,“我瞧着这是来接人的?都是熟人,快进来吧!”
姜棠看着他,努力扬起笑容。
陈宴清迈步进去。
他拉了条椅子坐在姜棠边上。
姜棠刻意往他挪了挪问:“我们现在是要回家吗?”
陈宴清看着她歪头过来,脸上纸袋飞扬,像极了新婚的盖头,眼神不仅柔和下来。
不过下一刻轻垂眉眼,余光撇到她瘪下去的荷包,再看一眼推倒未洗的余牌,心里了然。
“输了?”他问。
李陌听了这话,讪讪的挪开眼。
倒是李蓉嫣眼珠一转,抢答道:“是,不仅输了,还输的挺惨。”
陈宴清瞧着也是,不然怎么她和李蓉嫣脸上惨不忍睹,李陌夫妻在哪儿干干净净。
刚进来的时候她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等他来给她报仇。
姜棠不好意思的“恩”了一声。
“我新学的,没经验,等回家我练练就会了。”
“咱们要回家吗?”她拽拽他,一笑,是在跟他表达想家了。
陈宴清拍拍姜棠手臂,安抚:“先不急。”
没什么感情起伏的三个字,李陌听了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陈宴清面色无异的扫过他,下一句就是——
“洗牌吧。”
唐心干笑,李蓉嫣跃跃欲试。
倒是李陌幼稚的挡住牌桌,“不行,我们不跟你玩儿。”
他记得上一次骗老王妃她的乖孙命不久矣,吓的老王妃抱着受伤的陈宴清大哭一场,明面上陈宴清没什么异样,转头把他骗进春风楼……
紧接着他回东宫吃了唐心半个月闭门羹。
陈宴清这厮,忒护短,忒记仇。
就陈宴清那心长的,不知道有多少个窍,还没开始可能就结束了,平时在外面智商碾压也就算了。
如今毕竟是在东宫,媳妇妹妹面前他面子不要的吗?
谁还没点该死的自尊心啦!
“我不玩。”陈宴清摊手,手臂搭在姜棠后面的椅背上。
如此一来,姜棠整个人好似就在他怀里一样,闻着陈宴清身上淡淡的松香,她觉得很安心。
陈宴清朝她道:“洗牌,你玩。”
其实姜棠玩太久,已经没兴趣了,但陈宴清这么说,她最终还是洗了自己的牌。
啧啧,那模样。
让洗牌洗牌,让玩玩,听话的样子好乖好乖啊!
李陌嘴角抽了抽,狐疑道:“你真不玩?”
“不玩。”
“那就洗一局吧!”
李陌机警的很,玩一局看情况,不行就撤。
然后第一局,姜棠惨输。
在陈宴清的注视下,李陌极力压制自己的愉悦,摩拳擦掌推着唐心,“去,愿赌服输,去把纸条贴在咱们陈夫人的‘额头’上。”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陈宴清却微眯眼睛笑意渐深,什么时候他的陈夫人,变成了“咱们”?陈宴清绷着一张沉隽面孔,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椅背。
真当他是个摆设啊!
李蓉嫣活了两辈子,自知陈宴清极强的独占欲,这个时候想开口……不过看了看皇兄得瑟的样,有想起他方才有妻子没妹子的行为,果断选择明哲保身。
反正以他们两个的交情,又不会下死手。
看戏险中求,刺激更精彩。
唐心觉得李陌是找死,可耐不住他再三催促,“快去快去。”
陈宴清平时给他使得绊子可不少,能正大光明出口气多好,不然憋着过年吗?
唐心没办法,闭着眼睛贴了,最后下手的位置却不偏不倚正中额心。
姜棠趁人不妨牵牵陈宴清的衣袖,是不喜欢被贴。
陈宴清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碰碰她的肩让她稍安勿躁。
第一局旗开得胜,李陌士气正高,贴完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众人,“洗牌洗牌,再来。”
唐心洗着牌,总有股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第二局李陌输,唐心瞬间了然奸计、奸计。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李陌骨子爱玩,可不就是那条傻鱼。
陈宴清问:“太子殿下,贴谁?”
傻鱼现在还没反应,不过愿赌服输直接道:“贴孤。”他不想今晚睡书房。
于是陈宴清笑着,把纸条沾了水,几番犹豫。
李陌不耐道:“你快贴。”磨磨蹭蹭的。
脸就这么大,最屈辱的地方不就是额头吗?有什么好挑的,出乎意外的是陈宴清干脆利落贴了他太阳穴。
“你怎么不贴额头?”
李陌不信陈宴清这么好心。
“贴额头挡视线,殿下不好看牌。”到时候怎么输的都不知道,陈宴清想。
李蓉嫣趁机磕了几个瓜子。
啧啧,皇兄真惨啊!
李陌哼道:“嚣张!”
好歹两人六艺师傅是同一个,他就不信陈宴清能次次赢,别被他逮到机会,否则就给陈宴清添道彩。
李陌被挑衅勾起了斗志。
“来,孤还不信了。”
李陌至今没发现,陈宴清说贴额头挡视线,然而唐心贴姜棠额头时陈宴清却一言不发,摆明了他根本无需姜棠看牌,自己当了幕后操作人。
新一局开始,陈宴清一言不发。
但姜棠的牌风却忽然变的穷追不舍,像是冬日的雪,柔却无处不在,结束的时候结成冰霜,冻住了地上一群牛羊。
李陌接连败阵,脸上遍布纸条,哪有半分往日当朝太子的贵气骄傲。
他这才发现陈宴清的目的,指着他的手道:“陈宴清你耍诈!”
李蓉嫣和唐心复杂的看着他,您终于发现了!!
“你在姜棠肩上戳戳点点指挥,不玩跟玩有什么区别?”
陈宴清看他一眼,淡道:“夫妻一体,有问题吗?”
李陌被这熟悉的一句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有什么意思?”
“你也可以问太子妃。”
李陌一合计,他和唐心都是各中高手,姜棠却是小白,陈宴清一对二不一定能赢。
于是李陌真问了唐心,夫妻两个当场合计,毫不遮掩。
姜棠看看李陌,又看看唐心,没说话。
可等轮到她的时,姜棠也正大光明的扭头,有样学样问陈宴清:“出哪张?”
“你出,我看看。”陈宴清想知道她会多少。
姜棠犹豫指了一个,“这张?”
“下一张。”
姜棠指着一个二条跟他确定。
陈宴清嘴角擒笑,“对,丢给他。”
“好。”姜棠点头。
她很实诚,陈宴清怎么说就怎么做,果真丢到李陌面前。
“我们出这个!”
声音清脆,底气极足,里面带着毫不遮掩的同仇敌忾,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波斯猫,如果现在有尾巴,当场就能摇三摇那种。
李陌:“……”
过分了!这委实有些过分了!
他绞尽脑汁,这两人像玩儿。
等到结束的时候,姜棠脸上只多了一根,李蓉嫣明哲保身贴了三四个,唯独李陌惨不忍睹,承担了夫妻间双倍的悲伤,脸上纸条不多不少,正是姜棠脸上的两倍。
牙呲必报,非陈宴清莫属。
堂堂太子殿下面子里子都没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被唐心扶着,有气无力,精神恍惚,甚至连客气都免了,挥一挥衣袖不带半分留恋。
“你们走吧!孤累了!”
他觉得自己犯了心疾,今晚急需御医看诊。
李蓉嫣怕她皇兄秋后算账,话音刚落就窜走了,走之前和姜棠约了下次再玩,姜棠应了。
陈宴清也不在意李陌的态度,出去撑开一把伞,朝廊下的妻子伸出手。
“回家。”
姜棠把手递给他,两人并肩走进雨里。
绵绵细雨模糊了人影,只隐约看见红衣少女不知从那变出一根纸条,歪头一看,趁他不妨,踮脚贴在男人的下巴。
她干干净净,陈宴清想让她坠凡尘。
他过于寡淡,姜棠同样想让他染□□。
她看着这样的陈宴清,眼尾晕出笑意。
陈宴清垂眸低看她一眼,未语,那根纸条就那么静静的粘在他下巴,丝毫没有拿下来的意思,眼瞅着就要出门了,姜棠觉得这样有失颜面,正在想以什么理由摘下来。
只是不等她动作,身体忽然一转,她被推在一面隐蔽的屋檐下。
陈宴清撑臂看过来,俯身朝她靠近。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在风雨中交织,有浓郁的情愫在目光深处纠缠。
“好玩吗?”
陈宴清停手,覆唇浅吻。
从柳眉到杏眸,男人的目光变的温柔有笑,情·欲如她所愿,让人沦陷,浓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太子府邸,一墙之隔里面是他们,外面是淋雨归家的行人。
姜棠害怕会有人来,勾着他的手示软,“不、不好玩,快回家吧!”
“不乖。”
她在檐下,被人挡住漫天风雨。
行人的脚步模糊下来,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珠声中,掺杂着和午时听见的一模一样的响声,说实话……早在方才看见她的那瞬,他就想这样弄。
甚至,大约,他想更过分吧!
这是第一个不过出门一日,便让他在府衙牵肠挂肚的人,如今唇齿间尽是她的香甜,陈宴清的手不自觉扣进她的细腰,把人嵌入怀中。
粗粒的指腹往上轻缓揉捏,软绵了满池春水。
不停歇的细雨当中,只能看见那条白色的纸条落在地上,被落下的雨水拍打,不堪其重。
姜棠的身子轻颤着,眼神害怕又胆小。
然而她又知道不能拒绝,只慢慢靠紧了墙壁。
过了许久后。
陈风瞧见,大人又是抱着夫人上的马车。
夫人埋在他怀里,只露出红红的耳垂。
作者有话说:
李陌:夫妻是真爱,妹妹是意外。
李蓉嫣:呵呵!
第三十六章 小年·不理 [V]
这样又过了五六日,陈宴清休沐了,正好赶在小年前。
节庆日什么的,姜棠都会很兴奋,不过陈宴清好似对此很无所谓。
他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得到了小妻子严厉的谴责,大半夜的姜棠觉也不睡了,和他面对面掰扯了小半个时辰,罕见的严肃语气听的陈宴清是莫名熟悉。
这不是他之前教妻的专用语态吗?
……呵,最终都报应到他身上了。
陈宴清一时不知道是欣慰自己对她影响深远,还是可怜自己听的整个人萎靡不振。
“这是我与你过的第一个小年,怎么能随便呢?”
“好,不随便。”
后来姜棠说累了,慵懒的靠在陈宴清怀里,轻轻打着哈欠。
陈宴清自然而然把人接过来,他对她就是这样,从来没说过喜不喜欢,照顾反倒成为一种本能。
陈宴清温和道:“那你想要怎样过?”
“恩……”
姜棠想了想。
“我要浪漫、要仪式、要我和你不可磨灭的记忆点,这些夫人都要。”她小手一挥,眉眼精致,声音带着困倦时特有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