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逛了街,吃了饭,买了衣服、首饰和香料,花了总共……”
她掰着手算了算,小心的看看他,“花了一百三十两,五钱银子。”
她不知道是不是花多了,说的事无巨细,有种小孩子面对家长审问的规矩和可爱。
“喏,我还给你买了香。”她勾了勾唇,带出梨涡,声音软软的,期待中带着几分怯,“这个给你的。”
陈宴清接过,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个实质性礼物。
可看着这个和调查中沈安一样的香,陈宴清脸上始终没有笑容,“你可有遇见什么事吗?”
或者直白点说,你都遇见什么人。
“有的,我遇见一匹发疯的马,差点撞了我。”姜棠小心的看他,牵住他的袖子,“我超怕的。”
陈宴清看着她的小手,这次没有拒绝。
“这么怕啊!”
“恩恩,怕的怕的。”所以你别骂我了吧!
姜棠眨巴眨巴眼,装乖讨饶没人比她更强了。
陈宴清别过头不看她,“那最后你怎么好好的没被撞?”
“我……有人拉了我一把。”姜棠垂下长睫。
陈宴清嘴角一笑,“谁啊!”
“就,路人。”还是没告诉他实话。
陈宴清没说话了,手握着姜棠某只手腕,缓缓摩挲着,指腹老茧拉的姜棠有些疼,却没躲。
他还带着笑,表情却很冷。
她也不敢说话了。
过了许久陈宴清抬头,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眼就像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姜棠隐隐约约从里面瞧见了压抑的怒火。
他定定的看着她,叫了人,说要沐浴。
外头紫苏早从粉竹那儿打听了事情,守在外面不知道多久,闻言烧水,亲自帮着抬进来。
然后瞧见大人站着,目光落在夫人身上,夫人一个人坐在书桌上,裙摆里无处安放的腿晃啊晃,巴巴的看她。
紫苏心里一软,趁着陈宴清拿衣服,赶忙过去。
姜棠瘪嘴眼睛一红,“紫苏,我怕……”
之前才和紫苏说不怕陈宴清,现在就改了口,眼瞅着是给吓坏了。
紫苏心疼的把手递给她,“夫人,待会大人问什么你说什么啊!”
“我说了的。”
那怎么……
“可他还凶。”
紫苏也不知道了,她也没时间问两人谈到什么地步,夫人这脑子当下肯定也是反应不及了,紫苏只能教她,“那待会大人做什么,您顺着他来,别吵架,实在不行……”
紫苏凑到她耳边,细声说了几句话。
姜棠听了眉毛一皱,又一舒,最后又一皱,没来得及问紫苏管用吗,陈宴清出来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从桌子上下去。
教完姜棠,再面对陈宴清,紫苏也有些心虚,给陈宴清行礼。
陈宴清说:“你先出去。”
说完又吩咐:“把人都带走,今晚不用守夜。”
紫苏看了看姜棠,只能带着担忧离去。
又只剩两个人了,屋里已经点了灯,明晃晃的照在姜棠脸上,陈宴清走过去说:“我抱你洗澡吧!”
姜棠惶惶不安的看着他,想起紫苏的话,于是把手伸出去,声音软软的,“好。”
陈宴清把她抱起来,不是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女孩儿一样。
沐浴的地方比外面暗,飘着白白的水雾,暖烘烘的,像仙境一样。
陈宴清一把她放下,姜棠就溜了,去屏风后面探出头说:“我脱衣服,要沐浴了。”
她看着他,希望他走。
陈宴清说:“好。”
姜棠便躲了进去,很快那边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屏风上影影绰绰是她的影子,身姿曼妙,体态丰盈,磨磨蹭蹭许久才出来,而且还小心翼翼的,忌惮着什么。
手扒着屏风,小脑袋出来看。
如担忧所料,一眼撞进了他的黑眸,姜棠缩进去不敢看了。
可她不出来,有人却可以进去。
窄小的换衣处隔着屏风。
里面靠墙有一小床,是放置衣物的,旁边是两个大柱子,系着隔断的长帘,姜棠被步步紧逼靠在柱子上,脸颊陷在柔软的长帘,瞧着愈发小巧。
她仰头瞧着他。
他在水汽中呆久了,睫羽沾着白白的水雾,低眸瞧她的时候就好似温和了些,只听他声音低哑带着蛊惑,“来做。”
姜棠眨眨眼,“啊”了一声,看向陈宴清带着不解。
陈宴清揽着她腰,往上托了拖,自己恶意一顶,往她蹭了蹭,很不老实的样子,他知道这样姜棠就懂了。
果然……她羞红过了脸。
“我……”
“你是我夫人。”
惹了他的火,总要负责的。
姜棠翕动着嘴唇……哦!好像的确,没有理由拒绝呢!
姜棠松了手,低着头,丧气的如同被欺负的猫儿,无声表示着‘那你来吧’。
陈宴清一笑,手扣上她的头,手在发间稍一拨转,金簪入手,墨发尽垂落在两人身上。
他似乎很喜欢看两人这样不分你我的状态。
然后低头来吻她……
以前姜棠只会被动接受,这次不知怎的,竟主动和他纠缠,头一次用舌头碰他的,诱的陈宴清动作一顿,对她更为欺近。
蒸腾的水汽中,长帘遮掩,屏风上隐约晃动着纠缠的人影。
小衣落地。
“唔……”
姜棠墨发飞扬,忍不住腰往后去,又被人用力按压,今日不过才第二日,总归还是有些疼的。
姜棠有些想哭,手去推他。
陈宴清却纹丝不动,“别躲。”
姜棠眼中生出水汽,脸色多了几分红润,忍着颤音道:“可我疼。”
“受着。”
男人嗓音暗哑,□□中夹杂不散的火气,听着有些严厉。
姜棠瘪了瘪嘴,觉得紫苏教的不管用。
示弱没用,撒娇没用,亲他,也没用。
她只能抓紧身后的长帘,人靠着柱子,咬唇落了泪,刚开始记得紫苏的话,顺着他去承受。
后来实在受不住,谁管他呢……
她都要被疯马撞了,他不关心,回来冷着脸。
她也难受,也害怕,也委屈。
姜棠哭的眼睛发红,对他又抓又打。
不放心的紫苏守在门外,起初安安静静的没动静,谁知后面听到姜棠啜泣,原来很小声,慢慢又大了。
紫苏听不真切,只以为陈宴清把人打了。
她虽也害怕,但关心占上风,大着胆子敲了两下门,没人理。
后来哭喊声又小了,隐隐约约听见水声哗啦,期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就像夏日一场暴雨,打过湖心俏丽的红荷,瞧着脆弱不受力,但风雨之后又是另一番美妙滋味。
紫苏大概猜出什么,红着脸跑了。
跑出一段又忍不住笑了。
看的出来大人顾及着夫人,否则传来的就该是声嘶力竭,她知道反正这场架是吵不下去了。
跟着便放了心。
那边陈宴清的确放过了她,“再说一次,今日拉你的人是谁?”
姜棠唇瓣红润,抽泣着似有迷离,“是表……”
“恩?”陈宴清揉她一把。
姜棠面颊酡红,改了口。
“是沈安。”
“香料是你选的吗?”
“沈安推荐的,可我闻过和你一样,所以才买的。”
陈宴清揉揉她的头,算作甜头,“下次别听他的。”
“……好。”她很乖。
但似乎又没那么乖,答应是答应,但始终不抬头。
陈宴清挑起她的下巴,果真从里面瞧见隐藏的怒火,以及对他无声的埋怨,他往她凑了凑,亲在妻子的耳蜗,“不过才两次而已,生气了。”
姜棠拍开他的手,脸一别,泪往下砸。
“我都说错了,你不听……还很用力,可吓人了。”
“好,我的错。”陈宴清同意,“那你为什么骗我?”
姜棠肩膀微微耸动,是委屈了。
“你不喜欢他,我怕你生气。”
这下陈宴清绷不住了,但还是解释道:“可你说谎我更生气。”
姜棠抬头看看他,陈宴清好像很严肃的样子,于是小声说:“那我下次不会了。”
陈宴清这才笑了,“这样才乖。”
他不气了,又给她擦泪。
“疼了是不是?”
“……恩。”
“那给你咬我,我疼回来好不好?”
姜棠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想起方才对他哀求他视而不见,以及他冷冰冰吓人的态度,然后心一横。
“好。”
陈宴清伸手,传授她道:“咬这里,肉软,咬着疼。”
“哦!”姜棠一口咬过去。
自己有多委屈,对他就有多用力。
陈宴清一动不动,给她咬,带着笑。
本来弄疼她是因为昨日是第一次,今日难免的,陈宴清一直顾及着,哪里舍得真伤她,但姜棠娇嫩,还是吃了苦。
这些事儿姜棠自己又不懂,便归结抱怨于他。
陈宴清也不解释,照单全收。
但你说陈宴清气这一回后悔吗?
他不后悔,若再来一次,该气还是会气。
有些事不能犯是规矩,哭了也不能犯,比如说谎,比如为沈安说谎,陈宴清零容忍。
哭完他可以哄,但错了就必须认。
他平日虽纵着她,但也有原则。
姜棠也是心软,咬了一会就觉无趣,把人松开了,陈宴清给她擦擦泪,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刚才,谁教你的?”
“啊?”姜棠看他,“什么?”
“用……亲我,谁教你的?”陈宴清指了指她嘴。
姜棠红了脸,“紫苏。”
紧接着陈宴清就问:“她都教你什么?”
姜棠轻抬眼睫,有些不好意思,但被欺负这一遭,说谎是不敢的,“就……勾引你。”
说完便忙的低了头,不敢看他,虽然大概她根本都不知道勾引的秘诀,然而懵懵懂懂,小心试探,对于某些人来说已是致命。
她以为陈宴清会取笑她,但实际上并没用,陈宴清只是云淡风轻道:“教的不错。”
姜棠:“啊?”
这难道不是很羞人的事情吗?
但陈宴清心情似乎还不错,“明天给她涨月例。”
不知情的紫苏:“……”
竟还有这等好事?忽然期待你们吵架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紫苏:没想到最终受益的是我,惊呆了。
第四十四章 情书·吃醋 [V]
姜棠总搞不懂他,这人心思太难以捉摸。
若是平时她能撒泼耍赖问到底,但今天实在太累了,“哦”了一声再无其它,陈宴清要帮她洗澡,姜棠不愿意。
最后陈宴清妥协,把人放在浴桶里出去了。
姜棠浑身浸在水里,温热滋润着肌肤,方觉自己活了。
她其实没力气的……
可他方才亲的狠,胸口好多痕迹,叫他瞧多了说不得又要上药,她、她吃不住啊,还不如自己洗。
外头陈宴清去了别处沐浴,等回来的时候姜棠还没好,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陈宴清怕她睡过去,索性呆在外面等她。
但离近了声音大,扰的他心绪又起。
最后索性坐到了远些的书桌。
那边方才叫姜棠坐过,宣纸几张落在地上,期间有份洒着黑颗粒,正是姜棠买的香。
陈宴清眉眼低垂,虽说这东西他可能不会用,但姜棠送的,就算烂在怀里那也只能是他的,陈宴清弯腰捡了起来。
陈宴清原不喜香,后来发觉姜棠对香有一种莫名的痴迷后,他更称得上厌恶。
平时他穿官袍,以不易熏香为由,让姜棠潜移默化接受这个事实。
但谁又能想到,姜棠出门一趟,反倒特意给他买了这玩意儿。
这不得不让陈宴清无力。
她的执念是有多深啊!
如今冷冽的松香浓郁,让他忍不住蹙眉,正要把盖子合上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这盒中有些异样,香料之下似垫了一张纸。
按说就算为了保护,垫纸也该是柔软纯白的那种,但这张……一眼就能瞧出泛黄、发硬。
如无意外该是宣纸。
且质量不大好。
应不是原带,那是哪来的呢?
陈宴清一贯心细,有了存疑自然要一探究竟。
这大概就是大理寺卿当久的后遗症吧!
他拨开香料,抽出宣纸,里面有墨。
陈宴清心里一动。
他的妻子买给他的香料,里面藏了纸条,而今这纸条被他所见,想起来怎么也不大正常吧!
这像不像话本子里的“情书”呢?
陈宴清摇摇头,发觉和姜棠相处的多了,理智的自己也慢慢被她带偏了,他也没有避讳,直接拆开来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俊美但有风骨的字迹。
然后是内容,不多。
陈宴清目光却忽的一凝,落在那句“明月不及相思意,可记当年萤火情?”他就那么看着,脸色稍冷,半晌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