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其实一起过,只是一起的话,沐浴就不是沐浴了,姜棠到底是姑娘,应对过几回丫鬟收拾浴盆的尴尬,如今有些放不开。
陈宴清只是看着她,捏着她的手。
高高大大的男人低头笑着,神情温和中,无端给她一种是在无辜撒娇的感觉,姜棠脸红躲过他,只是立场没有坚定多久,就在陈宴清的凝视下败下阵来。
被他牵入了浴室……
浴室里,点着灯,浴盆边站着一个人。
姜棠悬空坐在浴盆上,簪挽着头发,被男人挡着脸。
因为这样身子不稳当,姜棠只能抓着他,嫣红的嘴唇抿着,睫羽翕动,明明什么都没做,呼吸却有些炙热沉重。
“我可以自己来的。”
可能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姜棠有些无法安然享受他的伺候。
陈宴清却道:“没事,都做惯了。”
没有丫鬟的时候,穿衣吃饭,这些陈宴清都经手过,姜棠找不出阻止的话了,脚趾在群众蜷了蜷,低下头去。
没一会儿……
姜棠坐到水中,水面花瓣飘着,陈宴清拆了她的头发。
他忍的不易,姜棠紧张的也过。
陈宴清低垂眉眼,看向姜棠,目光落在某处停留下来,那里一个深红色的印记,边角蜿蜒似如海棠,是个很小巧很精致的胎记。
他曾看见过,只是没问过。
现在陈宴清忽然想问一问:“这里,是一直都有吗?”
姜棠顺着他的眼光一看,捂着春光点头。
仔细看时她往水中缩了缩,下巴浸在水面上,小嘴微涨,晃动的水面拍打着肌肤,她小心避过水纹喘息,
陈宴清扒开她的手,“是胎记吗?”
姜棠眼睛水润,肌肤泛粉,纤细的手指攥着他手,被盯的有些发抖。
胡乱点头,“恩。”
——是胎记。
陈宴清笑笑,“还挺特别,也挺好看的。”
姜棠闻言愈发不好意思,但又很高兴,和陈宴清分享,“我也觉着好看。”
“我和阿兄出生时,母亲只来得及看一眼,就因为我这个胎记像海棠,她才独给我取名棠,希望我这一生正如海棠,开始艳丽,一生精彩。”
为此,姜知白也曾醋过,说母亲偏心。
可做母亲的,哪有偏心一说,更何况是生命走到最后的母亲,她只是没来的及,一不小心把遗憾给了姜知白,他的名字是父亲取的。
“的确应你。”
陈宴清说着,往里探了探。
赶在姜棠动手之前,他手臂绕过姜棠的背部,把人勾起,靠近自己,整个人身子自水中有些显露。
浴室的光线经风吹散,暗了又明。
影影绰绰间,姜棠的神思混沌起来,她不知道陈宴清怎么会这么精通,单单一个吻就叫她失了分寸。
她试探着反击……
可只是开头就被击毁,模模糊糊间水里多了个人,她的嘴唇得以休歇,那枚海棠落入敌手,她张了张了,只感觉到他今日格外的强势。
他的呼吸,他的力气。
似乎都比平时更重些。
*
一次之后,姜棠是逃出来的。
她胡乱穿了衣裳,鞋都没穿,赤着脚跑来,踩着地毯,暗红的衣裙愈发趁的肌肤如雪,娇艳似仙。
恰逢送饭的紫苏粉竹进来,丫鬟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棠避过她们的目光坐下,把脚往裙子里缩了缩。
“摆饭吧!我饿了。”
紫苏招手,饭菜一一上桌,没说话一个是心疼姜棠的嗓子,一个就是知道……姜棠真饿了。
能不饿吗?
紫苏叹息,“奴婢先给夫人舀碗汤。”
“好。”
紫苏递给她,姜棠端过。
她才沐浴过,头发披着,因为马上要睡,穿着简单,带子松垮系着,袖口微宽,抬手露出半截皓腕,上头几点红痕明显。
紫苏脸色复杂。
所说夫人肌肤娇嫩,她还是无法理解陈宴清的爱好,为何独独钟爱于手腕,个人喜好有时候真的是个迷啊!
不待紫苏多想,后头帘子开了。
陈宴清比姜棠规矩,穿着依旧一丝不苟,面色冷淡的男人,手里提着双绣鞋,过来什么没说,蹲在姜棠身边。
姜棠看看丫鬟,那些人已经有眼力见走了,这才大大方方伸脚给他。
陈宴清抓着她足,给白嫩嫩的脚丫穿了鞋,洗手之后坐下吃饭。
姜棠吃了两口,实在没忍住,“你怎么不说话了?”
往日但凡她的手,往甜口饭菜多伸一下,陈宴清就会和她讲道理,今天她都吃了这么多了,陈宴清却一言不发,着实奇怪。
而且姜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宴清今天一回来,一直都很奇怪。
陈宴清闻言正想回答她,就听外头紫苏忽报,“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他这才收了即将出口的话,和姜棠另换一句说:“我先去看看,你吃完消消食就睡,不用等我。”
他似乎已有预料,这么一去不会早归。
说完就走了。
姜棠看着他才动了两口的饭菜,陷入了沉思,他真的好奇怪啊。
陈宴清走后,紫苏走进来,给姜棠夹着菜问:“夫人和大人闹别扭了?”
就连紫苏都瞧出不对。
先不说平日陈宴清对姜棠的宠溺,就算不宠,吃饭中途离开也要好一番游说交代。
姜棠听了这话,抬起头来,“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大人话很少。”
姜棠说:“他平时话也不多。”
“那是对我们,”紫苏说:“大人对夫人话要多些,尤其是饭桌上。”因为要控制姜棠不要吃太多甜口。
“还有吗?”姜棠和紫苏确定,想知道这是不是两人的错觉。
紫苏便说:“往日大人若陪夫人,中途离开总会对我们再三交代,今日出门竟然一句话没留。”
“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姜棠懊恼。
紫苏说:“可能大人也害羞吧!”
姜棠不说话了。
紫苏看着她的脸色补充道:“夫人不信,可想想,大人走时可一次都没回头。”
这个……好像是的。
紫苏说:“奴婢觉着大人不高兴。”
其实姜棠也这么觉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紫苏建议道:“等大人回来的时候,夫人关心多问两句吧!”
姜棠忽的眼睛一亮,对啊她可以关心多问两句,“不用等过会儿,我去书房等他。”
以往就是这样的,陈宴清被下属气到了,会躲去书房彻夜办公泄愤,但只要她中途去找,随意哄上两句,他就会跟她回来。
这回……自己应该是没招惹他的。
那就是宫里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按以往的来吧!过去哄哄他。
反正陈宴清也不避讳她知道他的公事,自己从小门偷偷进去就好,想好就干,姜棠和紫苏交代好也出了门。
*
书房里面,陈宴清一进去,就被李陌揪了领子。
李陌满眼带怒,“陈宴清,你可知你都干了什么?”
陈宴清看向李陌,依旧淡定如初。
李陌气恼,“你可知若孤去的晚些,宫中传出任何今日之事,你——陈宴清,势必声名狼藉,受人口伐。”
“我还有名声?”陈宴清一笑,掰开李陌的手。
李陌深吸两口气,看着坐姿休闲的陈宴清,能瞧出陈宴清心情也不好。
李陌拧眉,“龙泉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却唯独敲不开皇帝身边最后的死忠内监。
皇帝今日忽召陈宴清,虽知他不安好心刺激了陈宴清,却终究猜不到具体是什么,“孤知道你有分寸,否则不会叫你单独过去,事情孤已经处理好了,但孤总有一个知情权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一点,日后东窗事发,也好早作应对,随机应变。
陈宴清却说不出口。
你让他怎么说,说你父皇觊觎我的妻子,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虽知这些为假,我情绪仍受其波动?
说他满心妒火,所以把人打了。
甚至于他想把人……
身为一个男人,但凡心中有妻子一分,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种情绪不可耻,若他是普通人,若对方普通些,直接把人了结了都不为过,可因为身份,诸多顾及,他忍着回了家,发现还是气。
他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丢人或胆小,而是因为他和皇帝不同,他不能把姜棠的尊严贬低在脚下,毫无顾忌说出口。
真正爱一个人,是想看她好,光芒万丈,不委屈一丝一毫。
“你说话啊!!”李陌有些急。
陈宴清不作声。
李陌试探道:“和姜棠有关?”
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可以说李陌了解自己这个兄弟,和并肩的战友,他早已锻炼的刀枪不入,极少受外物所动,如今能牵扯他这么大情绪的,唯有老王爷夫妇和姜棠。
老王爷率兵多年,威比帝王,再说,能和皇帝牵涉上的唯有姜棠。
陈宴清未动,端着茶的手却一动。
李陌瞧见了,愈发确定。
他是知道姜棠嫁人的内情的,同为男人,随便一猜,就知道皇帝做了什么。
“他是说了姜棠不好的话,是有关……”
“不是,”陈宴清抬眸,打断了他。
李陌感受到他眼中的警示,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李陌聪慧堪比陈宴清,陈宴清知道他心中多想,话赶话到这等地步,今晚势必要说些什么,而且他来见李陌,也做好了要说什么打算。
陈宴清冷静了下说:“陛下问我殉葬法之事。”
“他不同意?”
李陌知道皇帝对他不喜,按照之前推测,皇帝恨不得和他有关的人死干净孤立无援,殉葬法最开始为唐心而废,李陌就做好了和皇帝打擂台的准备。
陈宴清却摇头,“并不。”
李陌:“什么意思?”
“他同意,很同意。”
“为什么?”李陌疑惑,“他有何目的。”
陈宴清喝了口茶,冷的,瞬间清醒冷静了几分,“意在姜棠。”
李陌一惊,“你的意思是……”
陈宴清点头,嗤笑一声。
“没错,正如殿下心中所想,他说我推迟变法甚好,意在让姜棠,殉葬。”
此言一出,书房之内,针落可闻。
李陌呼吸急促,半晌之后忽拍案而起,“所以自你成婚之后,他一直不温不火,是打了这个主意,他是不是疯了!”
这是陈宴清啊!!
李陌目光悄然落向陈宴清,在陈宴清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冷意,为之一惊。
“宴清……此番,你意欲如何?”
陈宴清看着袖子,轻道:“若我未预计错,接下来不出一月,势必会有大事发生,而这大事势必有关于我,或者姜家。”
“殿下,我欲如何其实具体我并不知道,但你真要我说,那便是……”
陈宴清人一站,笑意微生,“我要他,死。”
“陈、宴、清。”李陌颤着声叫。
这样的话,短短几日是陈宴清第二次说,且这次他能感受到陈宴清的认真。
“你这么做,无论成败,日后都是要背负骂名的。”
陈宴清轻笑一声,十分凉薄,“殿下,我之一生从未在意什么,姜棠是唯一一个,也是我的命,你的父皇今日辱的……是我妻子,我妻子你懂吗?”
李陌一看便知他根本不在乎,又或许说,他在乎的只有姜棠。
“你,容孤想想。”
*
陈宴清再回来的时候,临近深夜。
夏夜的月亮高悬,黑云片片飘过,他站在院子里站立仰望,光色落了满身,仍旧看不清脸。
只有风吹过身影,他在其中茕茕独立。
姜棠知道他想自己扛……
只是她的心疼,在这一刻被碾碎,觉着自己无用。
姜棠怕黑,睡觉总留着灯。
陈宴清进来的时候,没曾想他还醒着,绰绰烛影落在她身上,小姑娘抱着枕头看他,笑了。
深夜的更声敲响,原来已过子夜。
“怎么不睡?”
姜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才睡醒呢。”
她坐在床上,睡衣刚到脚踝,露出地上赤着的双足,白皙小巧,系着红脚绳,那是老王妃给她的。
因为之前求卦,签文说她今年有劫,崇尚佛学的老王妃特意出了趟门,问方丈要了一撮红绳,给她震邪。
姜棠很喜欢,日日戴着……
很多次陈宴清看到,眼中都会暗光流转,因为这种搭配,给姜棠平添了几分靡艳惊魄。
“做噩梦了?”陈宴清走过去,把外衣褪了。
回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姜棠瞄着他腰间的暗纹,黑夜中柔软,没有一丝锐气点了点头。
哪怕她知道,陈宴清为她做了什么,可陈宴清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
尊重他护她的心思,是姜棠唯一的能做的。
陈宴清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腿,然后偏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姜棠笑了笑,抱着自己的枕头,坐在他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抚慰了陈宴清四窜的焦躁,嘴里笑话着,“又大了一岁,怎么胆子也不见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