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份风险。
屋内，向玲玲坐在桌前，她没让丫鬟伺候，执意表示自己可以正常吃饭。
可桌上掉落着的食物，她衣服上的脏污，无一不表示出这顿饭吃得有多艰难。
苏乐云走进来的时候，向玲玲正摸索着夹起一块肉往嘴里放。
看到她的动作，苏乐云没有出声。
这块肉艰难的进了向玲玲的嘴里。
她闭上嘴咀嚼起来，睁着的大眼睛空洞无神。
“小姐，乐云小姐来了。”
丫鬟在苏乐云的示意下出声提醒。
向玲玲已经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听到丫鬟的声音，动作微微一僵，然后放下筷子，“表姐来了？你进来坐。”
她有些无措，想要起身，被苏乐云压住了。
“可吃饱了？”
苏乐云说话的语气跟往日一般，稍稍抚平了向玲玲的情绪。
向玲玲抿唇一笑，笑容却不再复从前。
“吃饱了。”
见她没有说谎，苏乐云让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
丫鬟们收拾着桌面，苏乐云轻声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位王神医现在就在外头，我让他进来给你看看可好？”
“……好。”
向玲玲双眼空洞，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表达出了她紧张又期盼的情绪。
王神医进了屋子，语气温和道：“向小姐，若是检查的时候不舒服，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向玲玲轻轻点了下头。
王神医先给向玲玲把了脉，随后让人取了点燃的蜡烛，放在向玲玲的眼前左右摇晃。
烛火的热量传来，向玲玲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但想到王神医先前的话，又停住了动作。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王神医，这是什么？”
因为看不见，向玲玲只能感觉到烛火的炙热，其余的都看不到。
她心里猜测应该是火一类的东西，但不知道王神医为什么要拿这种东西到她跟前。
“是蜡烛。”
王神医紧盯着向玲玲的双眸，当火焰靠近的时候，向玲玲的眼睛没有一丝变化，瞳孔也没有像正常人那般缩小，显然，对于这些光，她没有强弱的感知。
王神医放下蜡烛，示意向玲玲闭上眼睛。
等到向玲玲双眼紧闭后，王神医抬手用大拇指压住了她的一个眼皮。
还没等王神医动手，身后传来喊声。
“你们要对玲玲做什么？”
苏乐云回身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急匆匆进来，就要拉开王神医。
“姨姥姥，王神医在给玲玲看病。”
“还什么神医？别是你请来唬人的！”
向老夫人听到神医两个字，双眼不安的转了转。
“你们赶紧走开，别想再对玲玲做什么了！”
“姨姥姥，您的意思是就让玲玲这么一直瞎着吗？”
苏乐云出身到，她的语气很是冷淡，但向老夫人却没有感觉到。
向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玲玲既然是在你们家里出事的，那你们就要负责到底！”
“所以我这不是在负责了吗？”
苏乐云的声音带了点讥讽的笑意。
看在她是外祖母的姐姐，孙家上下对她都多有照顾，但并不代表她能在孙府颐指气使。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向老夫人听出了苏乐云话里的讽刺，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苏乐云歪了下头，“姨姥姥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就直接点，您若是没法子治玲玲的病，就不要阻止我们给玲玲治病。现在，麻烦姨姥姥您先出去。”
身后，翠柳和莲心上前一步，将向老夫人‘恭敬’的请了出去。
向老夫人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这是在孙府，不能破口大骂，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身出了院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王神医继续给向玲玲检查，后者身子有些僵硬，坐在位置上。
她现在是瞎了，但反倒更能感觉出来，谁对自己好。
“向小姐，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王神医说罢，手上开始用力，在向玲玲的眼皮上来回划拨。
渐渐的，眼皮温热起来。
这种温热跟用热水浸湿过的布盖住不一样。
向玲玲感觉到，眼前漆黑的画面，有了一抹白色。
“我好像能看到了！”
她惊讶出声。
王神医放下手，向玲玲赶忙睁开眼睛，但实际上，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刚刚的白色就好像是她的梦一样。
看到向玲玲的反应，王神医心里有数，对着苏乐云点点头。
苏乐云走上前，“玲玲，我跟王神医出去一下，你等我们回来。”
“表姐，你们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向玲玲着急地伸出手，摸索了一下不知道拽住了谁的衣袖。
见此，苏乐云叹了口气，看向王神医，“王神医，那这事您直接说吧。”
第341章 等大夫来
王神医有些犹豫，但见向玲玲坚定的样子，便点点头，开口道：“向小姐失明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紫斑病发作，虽然紫斑病的症状稳定下来了，但发作的时候，只一下子的功夫，全身血液就在身体各处汇聚。血液不像外伤能被我们看到，向小姐的眼睛看不到外物，但对温度还有感知，眼珠应当没有问题，真正有影响的，应该在向小姐的脑子。”
“脑子？”
向玲玲不懂医，王神医一番话下来，也就是听了个半懂。
她脸上带着迷茫，无神的往王神医的方向看去。
苏乐云面色有几分凝重，“您的意思是玲玲的脑子里可能有血块压迫到了眼睛？”
“嗯。”
王神医沉沉的应了一声。
有东西挤压了眼睛，比起眼珠坏死或者别的情况，要更加麻烦。
尤其是人的脑子。
他们看不到脑子里面的情况，无法确定应该怎么治疗，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让血块散去。
但这一点，也同样很难。
苏乐云明白王神医的意思，她看向向玲玲，见向玲玲面色还是迷茫，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表姐，你说吧，我……我想知道。”
向玲玲能听得出来，苏乐云应该是明白了王神医的，她咬了下唇，问到。
苏乐云深吸一口气，开口给向玲玲解释。
不是不能治，而是治疗的时间会非常长。
也许有的人运气好，十天半个月，血块就消去了。
有的人运气不好，可能一辈子就在黑暗里度过了。
向玲玲的反应比起早上已经好了很多，其实她的心性也在苏乐云的意料之外。
从昨晚到现在，也就一天不到的时间，向玲玲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接受了她失明的事实，这样的心态，很少有人能够拥有。
“表姐，我想治！”向玲玲抬起头，双眼不知道落在何处，但脸是对着苏乐云的，“既然能治，为什么不治呢？我已经比那些完全治不了的人要好很多了。”
“你放心，你的眼睛，我们一定会治的。”
苏乐云拍了拍向玲玲的肩膀，回到。
说罢，她和王神医出了屋子，去商量该怎么给向玲玲进行治疗。
谁知两人刚走到院子，向老夫人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人，是孙绍。
“外祖。”
瞧见孙绍，苏乐云笑开了眼，还没走上前，就闻到了孙绍身上的酒味。
她盯着外祖的脸色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到向老夫人身上。
心里嘀咕着，这姨姥姥不会是正好撞上外祖在喝酒了吧？
自打风湿病好了大半后，苏乐云也允许孙绍喝酒，不过一个月只能喝上一小瓶。
孙绍不乐意每天喝一口，因此一小瓶的酒就攒着，要找个好日子，尽兴了喝。
估计，今日便是外祖想要尽兴的日子，没想到又被向老夫人打搅了。
孙绍本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对上苏乐云之后，就是一变。
“云儿，那向家丫头情况怎么样？”
“王神医已经看过了。”
苏乐云指了指边上的王神医，后者恭敬的给孙绍行了大礼。
向老夫人看到祖孙二人之间的交流，嘴角往下一撇，语气不像先前那般端着，而是弱上了几分，似乎是在诉苦一般。
“妹夫，不是我不相信王神医，只是你也知道我和玲玲在京城没个认识的人，也不清楚这京城里头大夫的本事，你说玲玲如今已经失明了，这要是再出个什么好歹，我怎么跟她爹娘交代？”
苏乐云和孙绍用着如出一辙的表情看着向老夫人哭诉着。
这是人是鬼，这祖孙俩看得清清楚楚。
孙绍给外孙女递了个眼神，询问要怎么办。
苏乐云清了清嗓子，“姨姥姥，您的意思是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大夫来？”
向老夫人眼珠子一转，心里疑惑怎么苏乐云突然就上道了。
“那知根知底的大夫当然好了。”
“那姨姥姥想找哪位大夫来？”
苏乐云顺着往下问。
向老夫人心里当然有人选，“我已经让人修书回去了，总之玲玲的事情，你们别插手了。”
苏乐云耸耸肩，“既然姨姥姥您这么说了，那云儿再插手就不好了，但这事跟玲玲也有关系，我们是不是还要问问她的意见。”
“问就是了。”
向老夫人可不怕问。
几人的对话，屋里的向玲玲都听见了。
她倚在门边，低声道：“祖母，表姐，那我等那位大夫来吧。”
向玲玲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苏乐云不会阻止，况且她的病也不着急治疗，若是那位大夫有法子的话，等上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
苏乐云将王神医送到门口，“今日麻烦您上门一趟了。”
“哪里的话，反正百草堂也关着门，来一趟也不麻烦。”
说着，王神医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百草堂什么时候才好重新开门。”
其实安王那边没对百草堂做什么事，但安王暴虐的性子是出了名的，王神医担心若是百草堂开了门，让安王瞧见了，会不会被迁怒。
因此他还是暂时将百草堂关上了。
苏乐云明白王神医这句话的意思，张老如今还在治疗晋王，那种毒，说不好要多久时间，她只能斟酌着道：“您也别担心，如今人还好好的，就好了。”
“你说的也对。”
王神医点点头，同苏乐云道了别离开。
见王神医离开，苏乐云也转身回去，只是到了分叉口的时候，脚步一拐，往兄长的院子去了。
青武进来，就瞧见自家少爷躺在床上，手里头捏着兵书，脑袋一点一点的。
双眼闭着，完全没有落在兵书上。
为了尽快养好身子，苏烨不好多动，手脚闲得慌，没事干只能看看兵书了。
但他偏偏又是个看不进去书的人，因此就变成了青武看到了模样了。
“少爷，小姐来了。”
“云儿？”
苏烨眼睛立刻就睁开了，“快让云儿进来。”
话音刚落下，苏乐云已经进了屋，一见到苏烨手里拿着兵书，就明白刚刚是什么情况了。
第342章 来病人了
“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苏乐云没有问苏烨刚刚在做什么，毕竟在苏烨的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妹妹面前展现出不好学的样子。
苏烨傻笑着将手上兵书收起来，隐约可见上面闪着银光。
“云儿怎么过来了？对了，我听说向表妹出了事？”
他撑起身子，只是在床上怎么样的姿态都不方便，到最后还是被苏乐云压着趴了下来。
苏乐云道：“玲玲失明了。”
“失明？”苏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跟青武在院子里头，也没让人仔细问过，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此时一听苏乐云的话，就蒙住了。
“怎么好端端的失明了？怎么受伤的？还能治好吗？”
苏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往外蹦，昨日见了还什么事也没有，今天就出事了？
苏乐云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道：“玲玲有紫斑病，突然发病了，紫斑病是被压下去了，但有血块挤压了眼球，导致失明。不一定能治好，这种情况除了多试试，只能听天由命了。”
“紫斑病？”
苏烨又发现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等苏乐云给他解释过后，苏烨疑惑道：“也就是说在发病前，向表妹是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病的？”
“算是吧，只是没发病的话，就算有问题也查不到这个病上。”
苏乐云说到。
苏烨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病。”
“是啊，玲玲还……”
苏乐云顿了一下，虽说没发病前很难发现，但确实会有一些不被察觉的症状。
比如打嗝？
查不出原因的症状，怎么想来都只有打嗝了。
但没记错的话，向玲玲曾经说过，这件事，向老夫人是说过的，让她以后别吃那么多。
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有些关系。
“云儿？”
见妹妹在自己跟前发呆，苏烨喊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