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挂在小院里木架子上的衣裳落地,妇人见着忙放下菜篮,拖着老腿踉跄过去捡起。
她还未碰到,一只看似不沾阳春水的手温柔地先一步捡到。
妇人慢慢抬眼,掠过束身淡绿色长衣,看着扶月那张好看得接近雌雄莫辩、略带媚意的脸。
“这位……郎君是?”
季玉泽跟在扶月身后,眉宇淡然,身量苗条,却比她高出不少。
妇人瞧他们衣着不凡,猜想是富贵人家,只,家里的情况自己清楚,万万不可能与这等人有牵扯。
扶月微微一笑,将衣裳递过去,压着嗓子道:“我们是大理寺的。”
花季少女被杀一案结案之前,倒总是有官府的人来来往往,前前后后妇人也招待过一两次。
可这结案了,大理寺的人怎会还来?
她接过,道了声谢,眼含怀疑:“大理寺?”
扶月面不改色,看似严肃地扫了一眼房子里面:“是的,案子尚有疑点,我们需进一步调查清楚。”
许是她语气过于正经,两人气度上佳,妇人又一时找不出对方有冒充大理寺的理由。
最后允许他们进去。
平日里见多大理寺穿常服办案,又因妇人从未受过什么教育,并不会主动地要求看腰牌。
三人先后走进死去女子房间,季玉泽首先环顾四周:“除了大理寺的人,可还有别人进过?”
妇人一怔:“回大人,无。”
扶月立于妇人后面,不会手语,又怕露馅,灵光一闪,摇几下头,告诉他答案。
季玉泽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没再问。
她松口气。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不大,该有的东西都有,只不过摆件肉眼可见的寒碜。
床榻微破,仔细看能瞧见有被虫蛀过的痕迹,铜镜陈旧,刮痕众多,看得出年份已久。
却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温婉。
妇人怕触物生情,很早便把花鸾凤冠放在不太显眼的梅花首饰盒旁边的一角。
扶月行至衣柜,礼貌一问:“可否打开一看?”
妇人与女儿相依为命,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受始终降不下去,逮了凶手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可对待官府之人,还是毕恭毕敬的。
她抹了把眼泪,连连道:“自然是可以的,大人请便。”
“嗯。”
这才出事没多久,衣柜尚未起尘,扶月没上手,略略地看了一遍。
每套衣裳皆叠得整整齐齐,肚兜、亵裤分类得极好,看来是个爱整洁的主儿。
大理寺肯定搜查过一回,有关线索的物件怕也不在了,她有些失望地把柜门关上。
一迈腿,竟平地崴脚。
扶月怕摔个狗啃屎,忙扶住衣柜,晃了几下,柜门又开了,一封夹在柜顶的信掉出来。
她弯腰拾起,字迹力透纸背,不像女子手笔,倒像男子所写。
信封表皮写着倩娘亲启。
这时,季玉泽走到窗侧的旮旯边,轻撩开衣袍,微微蹲下,修长秀美的手指捻起一根短枝。
“季……”扶月顿住,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请问夫人家中可有人生病,需要吃药?”
妇人凝视着他手上的草药枝,也疑惑家里何时多了此物,摇头道:“不曾。”
季玉泽眉眼未变,又问:“除了以缝补刺绣为生,是否还兼晾晒草药?”
又得到一记摇头。
扶月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数量颇多的绣帕、福绣图,透过大敞的房门,能看到外面也有。
论观察入微,确实不如他。
只是面对这种人,每日怕是得兢兢战战,生怕叫逮住不当,她无故地打了个寒战。
窗帷乍然有一人影掠过,扶月先是大斥一声,见他跑了,下意识撩起裙摆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