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烟因他这幅做派,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结果细查了一遍后发现,人家只是睡着了。
“前辈只是睡着了,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害得她吓了一大跳。
江白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
“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靖尧少见地肃着一张脸,“仙子以往只打坐入定,从不睡觉,她今日定然是被那女鬼伤着了!”
说着,他便想去寻她身上的伤口,却又无从下手。
想了想,他对江白烟道:“你出去。”
警觉心“腾”得冒了出来,江白烟一把推开沈靖尧,将江夏牢牢地护在身后。
“你把我支出去,孤男寡女的,想要对前辈做什么?”
“我、我是要救她!”
沈靖尧想拉开江白烟,谁知一上手才发现,这女娃力气竟然大得很。
无奈,他只能道:“你先让开,等我把仙子仙子救醒了,她自会向你解释。”
“我才不信你!”
江夏有意识的时候,听到的便是两人的吵架声,顿时觉得脑袋一阵阵发疼。
“闭嘴!”
坐起身,无视两人欣喜的神色,她直奔主题:“你们在村里打听到了什么?”
江白烟挤开沈靖尧,道:“我和沈公子问遍了所有村民,他们的说辞几乎一致。”
“都说郑语,就是那个红衣女鬼,在嫁到怀阳村之初人挺好的,但没多久就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真面目,村里的人她基本上都得罪了一遍。”
“但是,”
见江白烟说完,沈靖尧赶忙补充道,“住在村尾的吴家娘子却告诉我们,郑语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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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靖尧和江白烟前脚刚离开,后脚赵海就进了吴家的门。
“能不能管好你儿媳妇的嘴?”
见到吴家的两位老人,赵海劈头就是一顿骂,“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她若再胡乱说话,我就亲自带人来管?”
刚刚沈靖尧和江白烟来问话时,赵海就一直在隔壁听着。
江白烟还未曾练出神识,故而没有发现他。
“赵二哥息怒,我们一定管好她,保证下不为例!”老妇人点头哈腰地保证。
赵海的声音很大,农村的瓦舍也不隔音,住在后屋的一对年轻夫妻,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两人正是吴家儿子,以及他新娶回来没多久的吴家娘子。
“娘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男人将女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纵使怕得浑身发抖,也不肯松了气力。
“我相信相公。”
吴家娘子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声音里尽是信任和甜蜜。
可她的眼中,却是一派冷意。
第20章
冬日天亮得晚,但为了生计的村民们,还是得早早得起来。
怀阳村的土地不适合种庄稼,却被各类瓜果蔬菜所喜,便是在冬天,它们的长势也非常不错,拿去集市还能换些家用回来。
江夏隐了身形抵达吴家时,就看到吴家娘子正在菜园里忙活。
细查了周围一圈,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江夏在她身后缓缓现了身形。
“吴娘子。”
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吴娘子好大一跳,她慌忙整理好手里的作物,起身面对来人。
昨日在齐家门口,她曾远远地见过江夏一回,当时就记住了她的脸,是以此时一眼就认出对方。
“仙长。”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仙长突然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江夏阐明来意:“昨日,你的话没说完。”
前一日下午,吴娘子对沈靖尧和江白烟说完那句“郑语是好人”后,她的婆婆就闯了进来,并且强行将她支开,故而江夏才会走这一遭。
吴娘子稍稍失了失神,她急切地想开口,却在发出第一个音节后又狠狠闭了嘴。
不意外地看出她的担忧,江夏拿出纸符,轻念了句咒语。
下一刻,纸符散发出金光,温柔的将两人拢在一处,同外界完全隔绝开。
“现在,你在这里说的所有话,都只有我能听见。”
昨日在齐家门口,吴娘子才见识过这些符纸的威力,是以她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江夏的说辞。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一把攥紧了江夏的衣袖,眼泪跟着止不住得往下掉。
“假话!全都是假话!”
“仙长,昨日你们打听到的消息全是假的,您千万不要相信他们,郑语姐姐是好人,她真的是好人!”
郑语不是怀阳村本地人。
一年前,齐婶用高昂的嫁妆,让郑语成了齐大壮的妻子,也成了她的儿媳妇。
郑语长得好看,做事勤快又利落,为人处世也不错,初来时引得了不少人家的艳羡,都说齐婶赚到了。
齐大壮也为能娶到郑语,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当时整个怀阳村,几乎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变故发生在郑语嫁过来半年后。
打从郑语嫁过来的那一刻起,齐婶就一直盼着她能给齐家生个一儿半女,然而半年过去了,她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自那之后,齐婶看郑语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村里人也在背后嘲讽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一切,郑语全都默默忍了。
直至三个月前的某天,齐婶突然对外声称,郑语突发疾病,没了。
“突发疾病?”
江夏眉头紧锁,“她生前身体不好吗?”
“郑语姐姐身体很好!”
吴娘子急切地肯定道,“否则齐婶也不会想尽办法,也要把她弄来给齐大壮做媳妇。”
“只是…”
她脸上再次露出之前那般,似说却又不敢说的神情。
“你的话还是没说完。”
江夏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然而吴娘子这回却极为坚定地反驳她。
“不,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听到的消息,的确是郑语姐姐夜里突然发了癔症,而后就走了。”
“既然如此,为何全村众口一致,指认郑语生前是尖酸刻薄之人?”
江夏咄咄紧逼。
“我不知道!”
避开她凌厉的视线,吴娘子不住地摇头,“总之,能说的还是不能说的,我都已经告知仙长了。”
“信与不信,全看仙长自己。”
江夏自是不信,欲要再追问,外头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惊声尖叫。
红衣女鬼!
眉峰微凛,江夏撤了符咒隐去身形,飞速冲出吴家。
外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上空厚重到过分安静的魔气,隐隐间似乎有了几分松动的趋势。
究其缘由,正是位于它正下方的红衣女鬼。
此刻,她正掐着赵海的脖子将其高举在半空,尖利的指甲刺进了他的血肉,绚丽的红色顺着指腹流入掌心,而后滴落在地,开出一丛妖艳的小花朵。
郑语此番丝毫没有低调的意思,她故意闹大动静,要让周遭所有村民都能听见。
然而除了吴家,附近房子的门窗全都紧闭,仿佛里头空无一人。
江夏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宇几乎要拧成一股麻绳。
较之昨日,郑语身上的魔气又重了许多!
这才只过了一个晚上!
“…急急如律令!”
“…来降帝庭!”
祛邪符和天雷符同时生效,江夏也不再隐藏,彻底显露于人前。
然郑语早有所觉,一手掐着赵海,她利落地躲开袭来的火焰。
昨日这东西在身上灼烧的痛苦,她到现在都心有戚戚。
相比之下,天雷符反倒不足为惧。
随即,郑语便为她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昨日劈在她身上毫无作用的天雷,此时却让她心口骤然麻痹,迫使她不得不松开赵海。
郑语不敢相信,她身负槐树仙的半身灵力,这人怎么可能伤到她?
“你见过槐树仙了?!”
剪水的双瞳泛红,郑语死死盯着江夏,忽而像想通了什么发出狂笑,“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和槐树仙无关。”
大把天雷符捏在手中,江夏坦然地,一步一步向郑语靠近,“是你入了魔,而天雷,正好克邪魔…来降帝庭!”
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郑语这回不敢小觑了它,匆忙躲避,然而避开这道却有下一道在等着她。
惊雷一声盖过一声,江夏手中的符纸逐渐化为灰烬,郑语也被劈得狼狈不堪,肩胛处甚至被劈出了个洞,可她却丝毫不肯低头认输。
“我还会回来的,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全都要死!全都要死!哈哈哈哈哈!”
女鬼的身形在大笑声中消失,听到动静的沈靖尧和江白烟,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
沈靖尧快速地打量了江夏一番,见她不像受了伤,这才安下心来:“仙子出门,怎么都不带上小生?”
“忘了。”
跨过地上那个进气多出气少的赵海,江夏淡淡道,“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好!”
天色渐亮,三人沐浴着晨光逐渐消失于远方,吴娘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自有了计较。
**
夜半,人们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刺骨的寒风在外头“呼呼”地刮着。
厌恶地推开身边的男人,吴娘子裹上厚棉衣,连灯笼都没打,便匆匆离开了家。
吴家位于村尾,屋后有一座矮山,山上有一棵槐树,那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冷风将吴娘子的脸吹得僵硬,可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自顾自的往上爬,直到看见那棵熟悉的槐树,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语姐姐,你还好吗?”
掌心轻抚着槐树的树干,吴娘子说了抵达此处的第一句话。
白日她眼看着一道道天雷劈在郑语身上,担心得无以复加却又不能表露,只能在这个时候用苍白的言语表达关心。
“你找我做什么?”
艳丽的红色现于吴娘子身前,不知是不是黑夜的作用,吴娘子总觉得郑语身上的黑色更重了,便是普通人都能看得见。
“语姐姐,你身上的黑气…你、你真的入魔了吗?”
“你信那女人的话?”
郑语面色狰狞,猩红的五指掐上吴娘子的脖颈,却没有施力。
“我不信她!”
吴娘子望着郑语,流着泪摇头,“我只是不想看到语姐姐你受伤。”
狠戾的面容软了几分,郑语不自在地松了手,满不在乎道:“无事,明日就好了。对了,你这两天怎么样?吴家人还听话吗?”
“我很好,他们也听话。”
吴娘子低头擦着眼泪,同时给自己打气,“可是我希望,语姐姐也能好。”
“我?”
郑语嗤笑,“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机会的!”
吴娘子迫切道,“白日那位仙长,语姐姐,我们把真相告诉那位仙长,求她帮我们讨回公道好不好?”
第21章
“你告诉她了?!”
再次扼住吴娘子的要害,这一回郑语没有手下留情。
红到发黑的手指不断收紧,吴娘子只觉得气息越来越稀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我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突然在暗夜中出现,直冲红衣女鬼而去。
郑语瞬间就识出,这是白日才见过的,曾出现在江夏手里那张祛邪符的火。
她飞速松了手,极为狼狈地躲开火焰,一个白日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养好伤。
得以喘气的吴娘子顾不上自己,赶忙去查看郑语的情况:“语姐姐,你怎么样?”
“怎么样?”
奋力推开她,郑语笑得嘲讽,“你带她们来,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伴随着她落下的声音,浓郁的夜色里,徐徐走出三个人来,正是江夏、沈靖尧以及江白烟。
望着突然出现的几人,吴娘子一时呆愣在原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我不知道,语姐姐,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我、我没有…”
“和她无关。”
沈靖尧心生恻隐,好声好气向郑语解释道,“我们是偷偷跟着她过来的,吴娘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错怪她了。”
郑语一怔,立时冷笑,语气瞬间变得狠厉:“无所谓,你们来得倒也正好,我现在就除了你们,省得以后再妨碍我!”
说着,她周身掺杂着魔气的灵气不断膨胀,引得临近的树木疯狂晃动,连带着整座小山都变得不稳,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见此,江夏没有半分慌张,只见她面容平静地上前半步,道:“槐树仙让我来帮你。”
脚下摇晃的土地停滞一瞬,随即就听郑语发出狂笑:“我得了他半身灵力,连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讨回公道。”
惯常的,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却奇迹般地让郑语停了所有动作。
她看向江夏一行人,依旧是不相信的语气:“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
“凭她。”
纤白的手指指向吴娘子。
郑语如临大敌,立马将人护在身后:“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我们没想伤害她。”
说着,江白烟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棵草来,放在掌心。
它似乎才刚发芽,嫩绿的叶子挂着水珠,愈发显得青翠欲滴,隐约还能瞧见上头盈盈若若的光。
郑语和吴娘子面色俱是一变。
“这草,两位应该都认识吧?”
沈靖尧神色温和地开口,“低头草,传闻服用了它的人,会变得乖顺又听话。”
“不过传闻亦有云,这草不宜培育,需连续十日用灵气温养,或灌之以人血才能长成,而且服用者还需每隔十日就要服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