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言谈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路青曜。清冷容颜沾染了酒气的温和，和别人说话的样子都和白天里不一样，看向她时目光也带着醉人的丝丝笑意。
她忍不住也随着他微笑，可下一刻又像是脑子里敲了钟，忽然醒过神，垂下脑袋眉头越皱越深。
看她皱眉，路青曜眼里的笑意消散，端着酒杯控制不住脚步，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杜婕没有再看他，倒是盘子空了，起身去餐桌上又夹了好多。
路青曜站在餐桌另一边拉着脸看向她。
“你要吃吗？”杜婕神色自若拿着夹子指指色泽诱人的牛肉番茄烩面。
见他没什么反应，杜婕正打算夹下一个菜，一个干净的白盘子怼到她面前。
她不由哂笑。
“路总，雀仰最近可能也在做联网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杜婕夹菜的时候低声靠近他说。
路青曜的脸冷了下来，表情也清醒了不少：“你怎么知道？”
“你身后十二点方向，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两个人，”杜婕用眼神示意他，“他们刚刚在讨论雀仰三个月后出第一版测试服，作为国内第一款这种类型的游戏，很有投资价值。”
一款好的游戏前期筹备周期起码得几年以上，阜南山行在路青曜的筹划下半年后出第一版已经是很快了。而雀仰三个月后就可以出第一版本，他们不是早就开始筹备，就是游戏玩法简单，模式化。虽然游戏质量不能保证，但可以抢占市场上第一批用户，更何况是不是第一口吃螃蟹和拉不拉到投资息息相关。
看路青曜不说话，杜婕小声嘟囔：“听起来像是投资公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缇兰迪。”
路青曜看了她一眼，把盘子塞到她手里，大步追了上去。
“哎。”这不是暴露我偷听人家说话吗，杜婕端着盘子往反方向快步走去。
她找了个角落远远看着他们交谈，路青曜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主角有时候仅仅被当做谈恋爱的工具，可真实的小说世界里，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会哭会笑，会出糗也会拥有高光时刻，为了梦想奔走，追逐利益而活。
路青曜费了一番口舌才在快结束的时候说服缇兰迪给青雨一个机会。他长舒口气，端起酒杯润润嗓子。
“陈秘书。”
杜婕一抬头，路青曜才发现她面前两个吃干抹净的空盘子，“……”
“嗯？”
“阜南山行的首版发行定在两个月后，项目书需要重新写，明天交给我。”
“啥？”半年的工作量压缩到两个月，杜婕脑子都开始抗议罢工。
“公司其他不重要的项目先延后，人手也可以从其他项目部调。明天早上八点开会，策划部，设计部，研发部都要参加。”路青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天已经完全黑了，冷风吹乱了杜婕散落的刘海。不见星辰，身形高大的杨树枝叶随风摇摆。
“住哪里，先送你回家。”他利落地拉开车门，示意杜婕坐进去。
“这个项目原本下周要交的文件，明天你催一下，尽量提前。”路青曜上车后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另一只手拿起平板开始工作。
“明天会议前汇总阜南山行目前的项目资料。”
“好。”
路边的花草被风吹的七零八落，车里却很安静平稳，路青曜揉揉眼睛，向后仰头靠在座椅上。
“路总。”杜婕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没吃的饼干。
路青曜睁开眼看了一眼，眼里带了一丝细微轻柔的笑意，“不用了。”
车里暖和的温度，淡淡柔和的香气，再加上刚刚喝的几杯酒，杜婕也昏昏欲睡。
“陈秘书。”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到了，杜婕慌张地睁开眼，忙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等等。”路青曜从皮夹里拿出五张钞票递给她。
“奖金不是两百吗？”她不解。
“多的给你吃饭。”
杜婕眯起眼从里面挑了两张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青曜拿起她留在座椅上的饼干，目视她的身影消失夜幕里。
“走吧，回公司。”
第10章
刮了一夜的风，临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天空也乌蒙蒙的。关掉闹铃，睡眼惺忪的杜婕顺着窗帘的缝隙看向窗外。
梦了一晚上世界末日，醒来看到这样的天气，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她紧张地坐起身。看见桌上明晃晃地放着两百大钞，她舒了口气。
这两百块钱省吃俭用或许能坚持两周，两周后她就有工资，虽然不知道银行卡密码，但是去柜台换密码就好，总归是能用的。
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伸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渍，陈双的颜值虽没有小说女主那样惊天动地，但也是好看的，笑起来更是活力满满的甜妹。至于秦湘说她之前整日阴沉沉的，杜婕看着这张脸还真想象不出。再加上拿出全副身家的捐款短信，她歪着脑袋看镜子里困惑的脸。
陈双，你在想什么？
赶在八点前杜婕好不容易把会议内容准备妥当。没做过秘书这份工作，她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项目负责人都到场了，包括她认识的樊应铭、祁明诚。大屏幕上的幻灯片一页一页的放映，她结合手里的文件作简单描述。
“等等。”路青曜伸手示意她不要翻下一页，看着屏幕上的新游戏定稿宣传时间不知在思索什么。
“雀仰的宣传时间。”
杜婕往上翻了几页。两相结合来看，很明显，雀仰的宣传时间几乎都在阜南山行几稿策划敲定之后一两天内，且早于宣传。
“查一下有没有内部泄漏的情况。”路青曜看着杜婕说。
“哦，”低头记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杜婕指着自己，“谁？我吗？”路青曜这样说内部泄漏肯定是有，但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作为总裁秘书一个人查一个公司几百号人，这消息传出去，谁见了她都得躲，可找不到路青曜那里没法交差，总的来说，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嗯。”他的眼神很笃定。杜婕却觉得他的笃定只是对自己这样的安排笃定，不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时间压缩，工作量加倍，会议结束后，每个人都脚步不停去工作，偌大的会议室剩下她一个人。杜婕关掉投影，屋里光线昏暗，拉开窗帘，天空是清冷的灰色，隔着玻璃，依旧能听到外面压抑的落雨声。
咔——
有人站在门口开了灯，杜婕回头，是昨天面试坐在她旁边记笔记的人。
“在看雨？”他说话的语气熟稔，和昨天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截然不同，“你的工牌。”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杜婕走过去拿起工牌，上面有陈双的照片，“我的工牌怎么在你那里？”
他轻笑一声：“你自己落在我家的不知道？”
“什么意思？”
“哼，别再耍什么心机手段了，我记得很明确地和你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有些不耐烦。
分手？杜婕一头雾水，难道是陈双的前男友？
“昨天面试的笔记拍照发给我一下，”涉及私人感情的事当面问说不定会暴露自己，况且看他的样子，她也拉不下脸问他。杜婕手里的工牌绕了几绕，瞎编了个理由，“路总要昨天面试的总结。”
“嗯？”，不是想象中的纠缠，面前的人有些惊讶，“好……好……一会儿发给你。”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次杜婕。
杜婕耷拉着眼皮，一脸无语，有时候感情的纠缠不单单是一方在挽留，另一方也在不舍。
“姐！”
刚拿了东西往出走的杜婕眼前又蹦出一个人。
“姐，衣服我洗干净了，谢谢。”柳笙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杜婕。
“没事。”她伸手接过来。
“我请你吃顿饭吧，表示感谢。”
“好，不过最近太忙，等过了这阵儿。”杜婕笑着说，抱着一堆东西。
“那我们先说定了，等有时间一定要吃。”看她东西太多，柳笙月帮她按了电梯。
“好。”杜婕笑着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两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冷掉。
是否要和小说主角走得太近，杜婕还没有想好。小说主线故事到目前为止男女主相遇，缇兰迪的签约这两件事都有了不同的变化，并且都有她的影响。若是影响太多，剧情都不按原著进行，那她在这个世界面对的未知属实太多。
她放下东西揉了揉后腰，昨天为了接住女主拉伤的腰，今天变得更痛了。舒展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像这样的大型企业网络，访问外网都会经过路由器，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在路由器和局域网之间加了监控和过滤程序。如果“内部泄漏”通过公司网络向外发送文件，那一定会被程序捕捉，怕就怕，“内部泄漏”过于聪明，用优盘线下转移文件，那她还得找其他办法。
程序正在运行，手机屏幕亮了，是昨天面试的笔记。动作还挺快，杜婕把程序放后台，打开浏览器。陈双的前男友并没有用公司邮箱发，而是用了私人邮箱，收件也是陈双的私人邮箱。可能是两人形成的默契，用私人邮箱交流，可杜婕并不知道这个邮箱的密码，手机查看也需要验证登录密码。
在网址一栏输入邮箱网址的前半段，后半段浏览器自动补充，和杜婕想的一样，陈双在公司电脑登录过这个邮箱，也自动存储了密码。
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她滑动滚轮，邮箱里的几百封信件展露在她眼前。
陈双的前男友，王宇，公司设计部的新人，准确说，是六个月前的新人。陈双拿着文件去设计部的时候正好遇到王宇入职，设计部领导带着他和同事做介绍。她站在他身后，可以清晰看到他手指紧紧贴着裤缝，说话时后脑勺都在用力，但最清晰的是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让她忍不住靠近。
“你好，我是王宇。”他回过头，带着耀眼的笑容。
不到一个月，陈双和王宇确定了关系，邮件也逐渐直白，“我想你了”，“我又想你了”，末尾加上爱心的小表情，深深刺痛了单身二十几年的杜婕。
哼，再甜蜜不也分了吗？杜婕鼻孔朝天出气。
略过后面几十封甜腻腻的邮件，点开一封他们分手期间的信。
“我另有喜欢的人了，别再联系我了。”这是一个月以前的一封信，王宇发给陈双。后面的信都是陈双发给王宇，询问，挽留，歇斯底里，平静。
最后一封是杜婕穿书的前三天。
“希望你一切都好。 ——陈双”
看起来这段感情的最后，陈双已经放下了。可王宇真的是喜欢上了其他人吗？陈双的工牌怎么会落在王宇家里，听他的语气好像是陈双故意的一样。杜婕点开她刚才略过的邮件。
“双姐，吃饭去吗？”秦湘伸了个懒腰问她。
杜婕沉浸在陈双和王宇的恋爱故事里没有回答她。
“双姐！”电脑屏幕后面突然升起一颗脑袋，斗鸡眼吐着舌头。
“哎哟！”杜婕吓得手一哆嗦，切回桌面。
“看什么呢？”秦湘低头看向屏幕。
“没什么，”杜婕赶紧拿起饭卡，拽着她走进电梯，“吃饭不积极，思想出问题。”
兜里揣着两百现金，终于能吃上饭了。杜婕豪气地往饭卡里充了一百。食堂有公司的补贴，员工一顿饭十块钱左右就可以搞定。打饭回来路上，她眼睛都不眨盯着盘子里色泽金黄香喷喷的炸鸡腿。
鸡肉外酥里嫩，淋上甜辣酱，配上白米饭，一口就是直达灵魂的满足感。
“好吃吗？”坐在对面的秦湘都看直了眼。
“嗯嗯。”杜婕点点头，犹豫地撕了一小条递给她。
“你说，我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杜婕试探地问秦湘。
“你以前……不怎么说话，独来独往的，很神秘，”秦湘回忆，“你有条手链，上面有个蓝色海豚，你一直很宝贝，不过这几天怎么不带了？”
杜婕看向空空荡荡的手腕，手链？她从来没见过。
“丢了，找不到了，”杜婕收回手，“前两天你有看到吗？”
“哦，怪不得你昨天收拾东西，让我想想……上周一我记得还看见过，这周好像没有看到过了。”
今天是周五，所以在她穿过来之前，这条海豚手链可能已经不见八天，不知道会不会在王宇那里。
“没关系，那我再找找。”
外面的雨还在下，街上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伞装饰了灰暗的街道。
安静的雨下是吵吵闹闹的人群。
杜婕戳戳米饭，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
桌上扣过去的手机，屏幕亮了一遍又一遍，因为静音，没有一点声响。
楼上，路青曜扔掉手机趴在桌上，饿得肚子咕咕叫。
第11章
咚咚咚——
杜婕拎着食堂打包的饭菜慌慌张张跑上楼敲响了路总办公室门。
没人应，她轻轻推开一条缝，探着脑袋往里瞧。
“进来。”路青曜正襟危坐，正在侧身看电脑屏幕。
“路总，不好意思，忘订饭了，”杜婕手脚麻利地在路青曜的办公桌开拓出一片地方，把饭菜打开摆了上去，毕恭毕敬地把一次性筷子递到路青曜身前，“这是我在楼下食堂打包的，没有海鲜，味道清淡，您试试，不行我再出去买。”
杜婕的狗腿让路青曜一时语塞，饭菜的香味铺满整个空间，桌子一角是他看了一半被杜婕胡乱堆起的公司重要文件。路青曜的脸又黑了几分。
杜婕察言观色马上把筷子塞到路青曜手里，抱起乱堆的文件走到一旁：“您吃，我来整理。”
路青曜看了看饭菜，实在有些顶不住，滑动椅子，转过来动起了筷子。他转过身，杜婕才看清路青曜嘴角还有残留的巧克力碎屑。
杜婕下意识指向嘴角想提醒他却又没有出声。就是面对普通人也会尴尬的事，在一个惹自己生气的下属面前，那不是往狂躁的霸王龙身上丢了颗□□？
“怎么了？”路青曜抬头看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