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擦了擦泪坐到地板上,可怜兮兮地默默饮泣。
“我问你,你去过深渊?”温迪问。
布莱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深渊很可怕?”
布莱嗓子都有些哭哑了,低声说:“主人以前跟我讲过,深渊很深很深,没有尽头,里面丢满了无数被统治者抛弃的流放者,那些流放者都很厉害,甚至有……某些神族的眷属,他们聚集在深渊里,不知在谋划着什么,我去了会立刻被当成花肥。更也许,连死都做不到,只能在被玩弄吞食中直到永恒……”
听他说了这么多,温迪算是明白了,深渊大概就相当于他们这个圈子里的监狱,关了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普通人进去之后就会被玩死。
“那掉进深渊里的东西,还能变成鬼魂来祸害我们吗?”温迪问。
布莱抬头看了看她,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主人,您这么强大,又有谁敢祸害您呢?”
我强大个头!
温迪觉得布莱有些傻,要是自己真强大的话,早就把现实世界里那些怪物干翻,好好生存下去了。
正因为她太弱了,才会被迫留在古堡里,仰人鼻息。
所幸那些怪物是冲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只要把孩子生出来,这之后的事也就与她无关,她就能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生存的世界里了。
温迪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正想问问布莱,就见他正像个狗狗似的蹲坐在地上,把腿抬起来舔伤口。
果然,他们都不是正常人类。
温迪有些无语,这几天见过的怪事太多,她甚至感觉不到这有什么奇怪了。
“布莱,你是不是那天晚上绑架我的怪物之一?”温迪蹲下来看着他问。
布莱舔舐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尴尬地说:“没有呀。”
我信你个鬼。
温迪又问:“那你效忠谁呢?”
“您啊主人。”
“既然是为我做事,就必须对我完全诚实,来,说一下,你是受谁的指使去大桥那儿的?”
布莱不说话。
温迪站起身,叹了口气:“说是为我好,结果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布莱哇呜一下抱住了她的小腿:“主人不要生气,我说,我说。”
但是听他说了一通,温迪也没听懂他们到底是受谁的指使。反而更加云里雾里,更搞不清楚现状了。
“你是说有人叫醒你,让你去接我?”
“对。”
“你怎么会听从一个陌生人呢?”
“能够驱使我的只有主人而已。”
“……我不是你唯一的主人吗?”
布莱有些犯愁,他揉了揉额头说:“应该是的,但是您与别人联姻之后,那边的人也能够驱使我。”
联姻,那边的人,是说小怪物的爸爸吗?
“你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谁?”
布莱摇摇头:“我不能说。”
温迪有些崩溃。
“为什么不能说?布莱,我不是你的主人吗?有什么是必须瞒着我的呢?”温迪不知不觉拔高了声音,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但就卡在这里没法再进一步。
这比什么都不知道更让人难受。
布莱抬起头来认真地与温迪对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心虚,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不应该受到责怪。
“主人,如果说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什么?
温迪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再让他说得清楚些,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
“这么逼问自己的仆人,您不觉得您实在太残暴了吗?”
她转过头去,只见霍尔站在门外,手中端着餐盘。
他面不改色,慢慢走到温迪面前,把她引到餐桌边,把餐盘打开,里面是精致的点心和红茶。
红茶的味道很好闻,但是温迪现在没有心情吃早餐。
这一晚上的折腾的确让她有些歇斯底里,但是真相就在眼前,她怎能就这么放弃。
但是她还没有站起身,霍尔就一挥手,把布莱的形迹消除掉了。
“你干什么!”温迪怒道。“你也知道真相?就瞒着我一个人?”
霍尔深吸了口气,看着温迪的眼睛说:“听着,温迪小姐,没有人瞒着您,是您自己忘记了一切。而我们作为低等眷属和信徒,是不能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的,就连指代都不行,所有有关他的的思考都会令我们立刻失去理智陷入疯狂。您如果不在乎我们的生命,可以强行要求我们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说出来,但是你要明白,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展开,温迪一下子愣住了。
原来,逼问他们就会让他们死去吗?
她不知道这一点,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那样对待布莱了。
于是这样就是死局了?
不管她怎么挣扎,也无法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实在,太残酷了。
她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红茶,苦笑了一声说:“可是他为什么选我?”
“不是选择的问题。”霍尔没有再说下去。“您用茶,我先退下了。”
温迪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布莱再怎么卑躬屈膝,他也还是独立的一个人,而刚才她的做法,简直就如同霍尔所说,像个残暴的君主。
难道她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不是比霍尔那个家伙还要恶劣一万倍吗?
吃完早餐,温迪靠在椅子上,有些无力。
她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遭遇一些奇怪的事,表面看起来很平常的城堡和早餐,也许本质上是什么东西的墓地和腐尸什么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要一一去思考,实在是太累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呢?
温迪慢慢地站起来,想着该去把餐盘送了,再去找布莱道歉。
但是她走出房门,就见呆猫站在门前,正死命地盯着楼道口,听她出来回头叫了一声,那个意思,好像是让她跟着。
这条楼梯,不是通往配餐室的吗?
温迪正好要去送餐具,就随着呆猫走了下去。
呆猫跑得很快,没走几步就停下来等她,对她喵。
“你看到什么了,是那个白色的影子吗?”温迪想起那个影子就是来了这里,不禁有些惴惴,但是已经快到走到底了,她也不想现在原路返回。
反正有什么事,她只要叫一声霍尔,应该就会得救的。
她走到门前,深呼吸了一下,推开了门。
唰啦啦——
无数窸窣的爬行声,在她推门的那个瞬间响了起来。
而且这个声音,怕是跟她在出租屋那边见过的大蟑螂差不多大,而且数量还要乘以数百倍。
温迪僵硬着站在门口,看着光洁如新的厨房,实在不敢去想象,那些大虫子都跑去了哪里。
她看了看自己的餐盘,胃里翻涌起来。
救命,别告诉她,这早餐就是在这里制作的吧?
这算什么,精神攻击也没有这么攻击的!
她宁愿在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女鬼朝她袭来,都不愿意听到那么多巨大的虫子爬行声好吗!
她都要吐了!她还怀着孕!
可恶,怎么就没有一个大帅哥老公来关心一下她,问问她孕吐的事呢?
温迪心底升起了无数的委屈,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新婚不久就独守空房的小媳妇,家里其他人都在欺负她,偏偏她还找不到人诉苦。
她端着餐盘蹲在了地上,忍不住想大哭了都。
“不要哭,你不开心吗?”她的哭音刚开了个头,就听脑海中有个清冽的男声响起,正是那天晚上帮她逃离酒吧的那个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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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温迪立马止住了哭,四处张望,但是身边只有一只呆猫在跳来跳去玩空气。
“你谁?”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是你丈夫。”
听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邻居或者远亲,十分的疏远和隔膜。
温迪本来还有些感激他救过自己,此时突然知道了他就是害自己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立马激动起来,说:“就是你把我抓过来的?你先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我保证绝对不打你。”
“你是看不到我的,但是没关系,我一直在你身边。”那个声音根本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依旧彬彬有礼地陈述着,温和而深情。
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温迪一定会忍不住开始脑补他的相貌有多帅气。
但是现在她只想把这个人找出来,狠狠地打一顿。
等等,他不会也可以读心吧?
温迪在心里咒骂了他几句,也不见他有什么回应,稍微安心了些。
太好了,只要不能读心,那还可以处。
说不定某一天他现身之后,温迪各种想办法暗杀,但因为能力不足必须虚与委蛇,正在心里咒他去死的时候被读心,那就尴尬了。
“我快吐了,而且心情也不好,这都是你害的。”既然打不到,温迪只能把这些事往他身上一推,看他什么反应。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说:“对不起,但是怀孕是没办法的,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一段?
说得轻巧,怀胎十月,特别这个胎里还不是个善茬,说不准哪天就破腹而出了。
这种事不管放在谁头上都不会坦然接受吧?
温迪不想理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坏种,说:“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对于这种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的胆小鬼,温迪也是半点脾气没有,只好把餐盘放下,沿着楼梯返回走廊,敲了敲布莱房间的门。
没人响应。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和霍尔在前院修剪花枝,你要找他做什么呢?”
切,不用你管。
温迪心想,这种人一定就是那种把别人推进地狱还不停道歉的伪君子,他的道歉好比吃饭一样简单,当然不懂她作为普通人类,跟他人道歉的仪式感。
她已经认真反思过,打算对布莱好一点。
他看起来很乖,也没有什么读心啊那种烦人的特殊能力,有问必答还长得很可爱,之前她太执着于找出真相了,竟然没有意识到,穿着短裤白围裙的小男仆是多么可爱的存在。
呆猫走在她前面,一路轻轻巧巧地沿着路,好像在屁颠颠地给她带路似的。
走到花园边,霍尔和布莱果然拿着大剪刀在花丛里忙碌。
霍尔发现她走过来,立刻读出了她的本意,给布莱使眼色,让他回头。
布莱回头看了一眼,迅速扔下剪刀跑了过来,一脸天真的狗狗脸:“主人!主人来这做什么?”
“咳,没什么,你在忙?”对不起这句话就在嘴边,温迪却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一张口,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一句怎样的废话。
不在忙在干嘛,闲着没事用剪刀抓蜜蜂吗难道?
布莱却是非常捧场,重重点点头说:“对呀,主人要玫瑰吗,我给你摘啊。”说着就跑到花丛里摘了一朵玫瑰跑了回来,用牙啃掉枝干上的刺,塞进温迪的手里。
心意是挺好的,温迪看了看玫瑰枝上还在往下流的口水,感觉有点微妙。
她看了看隔得不远的霍尔,那个恶劣的家伙已经停止了修剪,扛着剪刀好整以暇地盯着这边的情况,似乎是想看她打算怎么道歉。
干什么,看我干嘛!干你的活!
你要是能读心的话一定听得到吧?
霍尔挖了挖耳朵,虽然没有再看这边,但是明显注意力还在这里。
于是温迪不开口,等着看他到底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是霍尔先屈服了,他从梯子上跳下来看向其他地方,目光盯住了天空中的一只长相奇特的鸟儿。
没过一会,那只鸟“嘎!”地叫了一声,冒着黑烟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眼看霍尔飞奔过去接鸟,温迪才抓住机会对布莱说:“那个,布莱,对不起,今天早上我不该逼问你的,如果说了之后你就会死吧,我听霍尔说了。”
布莱的眼里又涌上了热泪,他哭着说:“主人,你真好,其实我不怕死,我就怕自己死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主人了呜呜……”
温迪摸摸他的头,说:“好了好了,你别动不动就哭,男孩子嘛,不能像个小哭包。”
“汪呜……主人,我好喜欢你!今晚我可以跟主人一起睡吗?”布莱很快就得寸进尺,厚颜无耻地提出过分请求了。
温迪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不行,我不允许自己卧室里有任何雄性进出,这是底线。”
布莱指了指在一边跳来跳去抓小虫子的呆猫:“它就是雄性!”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嘛!我也可以变猫,只不过变不出那么好看的毛皮而已!”
看布莱已经跃跃欲试,真要变个猫给她看了,温迪连忙把它制住:“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跟你说不清,反正你不能随便进我卧室,懂?”
布莱不太懂,仍旧气呼呼地看着呆猫,似乎很不服气。
温迪只好把呆猫抓过来,架着它的前肢跟布莱面对面:“看到了吗,它这么傻,就是个普通小猫,所以可以进我卧室。你比它聪明,所以不行。”
布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痴呆了。
他的脑容量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傻子就能,他就不能。
“我可以比它更傻——”布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尔捂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