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里的屋子, 自然不如宫里的装饰得富贵。
只是南宫鸢好像在这件事上又不再挑剔了。她推门走入屋中,很是自然地在那朴素的架子床上坐下。
晏晚跟着她走进来, 将门关上,心里有些打鼓。
南宫鸢淡淡看着她,轻道:“过来吧。”
晏晚走过去,神色有些复杂:“南宫姑娘……”
“我只猜测你是宫里头的人,说不定还有些身份,却不想,竟是个公主。”
她此言一出, 晏晚心猛地跳了一下。
虽说听见晏城禄说出那话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下去了,可真听见这话从南宫鸢口中说出,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南宫姑娘,我……”
“你不用解释。”南宫鸢打断她的话, 却丝毫没因她是公主,就有任何的尊敬或惧怕。
“我既答应了人,自然会替你瞒着。只是如今那位定南王显然已知道有公主混入了我们的队伍,你有什么打算?”
“他没见过我, 也不认得我,我不承认, 他也没有办法。”
南宫鸢闻言笑了一声:“果然是公主。你可想过,倘若那定南王怀疑你, 将你绑了, 严刑拷打, 你还会不承认吗?”
“他留着我的命,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宫,即便他绑了我, 要逼我承认,只要我咬死了话,他怕误伤,也不会杀我。”
南宫鸢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你倒是聪明,知道他如今看不透京城里的形势,不敢轻易取你性命。但你想过没有,这越往南走,可就越到了江淮地界,那是定南王的地方。”
“我去的就是江淮。”晏晚也格外坚定。
南宫鸢有些意外:“我这一路可以帮你瞒着,可真到了江淮,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你当真瞒得住?”
“只要到了,瞒不住也是有用的。”
南宫鸢的眼神变了变,她起先只觉得这姑娘单纯,恐怕是要去江淮又没有同路的人,这才隐藏了身份当个侍女,如今看来,她倒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妖艳的舞姬换了一个姿势,随手拿起旁边一柄团扇来,天气仍旧冷着,扇子也并无多大用处,她便把玩着那扇柄上吊着的坠子:“那江宁王同你是什么关系?”
晏晚的神情终于变了一下。
她到底不是穆彦,还未能将那隐藏心思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南宫鸢从小混迹烟花柳巷,识人的功夫一流,自然没有错过晏晚一瞬的变化。
“怎么,果然有不一般的关系?”
晏晚沉了沉心,想着前世里积累下的为数不多的经验,模仿着她从前见过的大皇兄的处事之法,先是眼神淡漠几分,而后才开口。
“我与南宫姑娘,说起来算是合作的关系。我不问南宫姑娘的旧事,南宫姑娘自然也不必问我的出身。”
“合作?”南宫鸢来了兴致,将团扇放下,“我受人所托,带你去江淮,如今才知你是公主,哪里来的合作?”
晏晚其实并不知悦嫔娘娘是如何打通南宫鸢的关系,但是含糊其辞,总能蒙对一二。
“南宫姑娘是西南有名的舞姬不假,但只怕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甘于成为一个靠人怜爱活着的妾室。否则也不会在前路已定的时候,还冒险带着我到江淮,只为了换个自由的机会。”
这“自由”其实是她猜的。
单从南宫鸢在那定南王面前和如今在这屋子里全然如同两个人,也能猜到她所求只怕不是一个王府妾室。
她是舞姬,是万般行当里的下品,一个能有这样谋划的人,敢做这样事情的人,不会甘愿当个舞女的,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只怕也就是表面上她最不在意的——身份。
是舞女,便要为奴为婢,亦是贱籍;但若是自由之身,便不用受那许多束缚,只要有路引,大千世界哪里去不得?
南宫鸢的目光微微变化,而晏晚见她怔了一下,便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南宫姑娘,我们既是各取所需,便不必多言,这样对你、对我都是好事,不是吗?”
晏晚“乘胜追击”,俨然已经反客为主。
南宫鸢微微愣住,一时竟忘了自己把这小丫头叫来是要做什么。
片刻,她才忽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倒是个聪明人,你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世上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复杂。”
她站起身来,朝晏晚走过来:“你既不想说,我也没法子逼你开口,只是有件事我也要提醒公主,此去江淮一路,那位江宁王殿下想要见你,只怕没了我这道遮掩,可殊为不易呢。”
晏晚含着几分不解地看向她,只是那位南宫姑娘倒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她款款往窗边走去,将那锁窗的销拔了,轻轻一推,那扇木格窗便留出一条缝隙来。
“人快来了,我不打扰你们。”南宫鸢说着,又朝屏风另一边走去,晏晚走了两步,瞧见她走到屏风那一头,竟是轻轻一推,这屋子便开了一扇门,与旁边那间屋子就这般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