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绑了麻绳,双手背负身后,陈近坤就在她身侧推着她往前走,而她脖颈前,一把锋利的匕首似乎下一瞬就要刺破皮肉,浸出血来。
“圣上竟然亲自前来,微臣有些意外。”陈近坤在那昔日的禁军同僚面前站定,看向宁帝晏效。
晏效也正看着他,明明是被自己最该信任的禁军背叛,可那位帝王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惊讶来。
“你带走了永宁,不就是逼朕出现吗?”
“圣上果然还是那般料事如神。”陈近坤笑了一下,“微臣也只是想活着罢了,如果没有圣上,只怕微臣活不了。”
“放了永宁,朕给你生路。”
“圣上金口玉言,臣自然相信,只是这里这么多禁军,圣上愿意放了微臣,他们可未必同意啊。”
“禁军听命于朕,你再清楚不过,说吧,还有什么条件。”晏效冷笑了一声。
他原本并不对找一个永宁公主多么上心,只是在听闻挟持公主之人是陈近坤,他方才意识到什么,决定亲自前来。
开平司的司长竟然背叛了皇室,这可比什么行宫刺杀要严重得多。
他想要借此机会彻底将禁军清洗一遍,这才顺着陈近坤的意思,想要多让对方开口说出些东西来。
是以晏晚明显地看到,自己的父皇实则没有将视线落过来哪怕一瞬。
她的父皇,甚至没有她的皇兄爱护关心她。
陈近坤似乎被宁帝这般不在他意料之内的举动激怒了,他有些激愤,抓着晏晚的手晃了两晃,带着晏晚的身子摇摇欲坠,而那匕首便在她脖颈旁,似乎随时都会没入血肉之中。
“我说了我要活着!”他忽然大喊,“不让我离开,我就杀了她。”
晏效的神情冷了下来:“她可是公主,你杀了她,就真的不能活着离开了。”
陈近坤嘲弄地笑了一下:“公主?谁不知道永宁公主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圣上,微臣知道这个公主没什么分量,所以微臣特意问过了。这小公主知道得不少,甚至连圣上事情都一清二楚。难道圣上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晏晚猛然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临死关头,陈近坤竟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要令父皇与她产生嫌隙。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随着时间生根发芽,即便今日她侥幸活下来,即便陈近坤死了,凭着他方才那句话,父皇也一定会怀疑她这个公主是否另与其他人有所纠缠。
“陈司长死到临头,还要把脏水泼到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吗?”
晏晚不曾读过史书,更不曾学习过面临这样的场面,怎样的回答才是最好的。
她只有前世为了保命,为了帮助皇兄,在后宫和有限的前朝之中耳濡目染积累的经验。
可那些经验远远不够,除了为自己辩白,她在这性命攸关的瞬间竟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
“闭嘴!”陈近坤大声地喝止了她的话,仿佛示威一般将那匕首狠狠晃了晃。
冰凉的刀背擦过她的下巴,晏晚瞬间便觉得视线一片模糊。
那是泪,甚至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便已氤氲她的双眼。
她以为自己死过一次,便不会再惧怕死亡,可如今仿佛回到前世的瞬间,让她连那些自重生后便被压抑起来的恐惧一同回想了起来。
她如同一枝无根的草,随时都会被路过的任何人折断。
“陈近坤!你到底想说什么,永宁不过一个才及笄的姑娘,她不涉朝堂,你若有话要说,直说就是,为何要取她的性命!”晏晗看不下去了,他厉声朝着陈近坤大喊。
只是他越是如此,陈近坤便越是激动。
这位曾经的开平司司长,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命不久矣的结局,于是忽然间癫狂了起来。
“圣上,你就真的不好奇这位永宁公主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
他忽然哈哈大笑,又忽然露出狠厉的表情。
“她知道太多的事情,却偏要说自己是做梦梦到的。梦?圣上,你相信梦吗?”
宁帝晏效的眉头已深深皱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他只认为陈近坤的话是为了脱困故意编造,那么如今他便已开始真的有些相信了。
此前在猎山行宫,他便已亲眼见证了晏晚的梦变成现实,如今连陈近坤也提到了梦。
他是不相信一个公主会做什么预言后事之梦的,诚如在猎山行宫时他怀疑的那样,能够“预知后事”,要么是明断的谋臣,要么就是幕后的凶手。
而晏晚,显然不是前者。
“怎么样圣上?是不是应该为了这位永宁公主的一条命,先把我放了?”陈近坤脸上,是得逞之后的笑容。
他伴君多年,深谙这位帝王的脾性。那一向深思远虑的帝王露出那么一副表情,显然是已将他的话信了一半。
这永宁公主的身上既然全是秘密,那他手握永宁公主的性命,便是为了一查到底,宁帝也得留他的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