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思在一旁看着她干活,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拖着人家讲话还耽误人家时间,干脆走回了家。
她走到门口,远远望了一下还在田里劳作的钱兰芬,顿时想起了李大爷的那句话。
现在是农活最忙的时候。
这也许就是冯大壮他妈肯收留钱兰芬的原因吧。
之后的一连好几天,严亦思都看见钱兰芬早出晚归,那一大片稻田,基本上都是钱兰芬一个人割完的。
稻田割完的时候,严亦思再次看见钱兰芬,那时候的钱兰芬,皮肤明显晒黑了,变粗糙了。嘴唇干涸,死皮一层一层地黏在上面。
眼睛里也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气。
仿佛和之前美丽漂亮的新娘子不是同一个人。
钱兰芬见到她,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话,只说她回家还有活要做,就先走了。
她好像一个干活的机器,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也不见她喊累。
严亦思一时间有些难受,闷闷地往家里走。
快要到家时,她瞧见一个长相黝黑的男人闷头闷脑地往家里冲。
严亦思心里一惊:这谁啊?气势汹汹的,难道准备去她家里打劫?
吓得她赶紧往屋子里跑。
一进门,她没看到别人,只看到冯竞的背影。
“冯竞你回来啦?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有个人往屋子里来?”严亦思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冯竞听到声音,转过头:“你难道说的是我?”
严亦思一抬头,看见面前这个面色黢黑黢黑,仿佛在非洲采矿回来的人。
愣了一下,“小伙子,你谁?”
第46章 不干了 [V]
冯竞哭笑不得,“是我啊!”
冯竞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他脸上的肤色形成诡异的对比,看起来更滑稽了。
严亦思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
虽然冯竞以前也没有多白,但是也没有现在这样煤球一样的黑吧?
在他额头上贴个月亮,都可以直接当包公了。
严亦思走近看了看,冯竞不仅人变黑了,身形也变瘦了。
短短不到十天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亦思忍不住问出声:“你小姨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
冯竞说完,走到房间里,又找出几套换洗的衣服。
“我先回去了,小姨让我拿了衣服今天赶回去。”冯竞说完就要往外走。
严亦思:?
还要回去?
严亦思连忙拉住他,“你小姨家的稻子还没收完吗?”
人家钱兰芬那么一大片稻田都收完了,小姨家这是种了多少亩地?
“不是,小姨家的稻子收完了,小姨说这几天麦子也成熟,让我顺便帮忙把麦子也收了。”冯竞解释说。
“那你今天也别过去了,明早再去吧。你小姨家隔了两个村子,你现在回去,天都要黑透了。好不容易回趟家,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吃一顿饭,我马上去弄菜。”严亦思说着便要去弄菜。
冯竞犹豫了一下,“好,今天的活已经做完了,那我明天再过去吧。”
他把手中的衣服又放回了衣柜。
刚走出房间,正巧碰上冯厉和冯惠回家,冯厉和冯惠后面还跟了个冯小黑。
冯小黑看见冯竞,顿时兴奋得跳起来,“我就猜这两天你也该回来了,今天一看,你还真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冯小黑不由分说,越过冯厉和冯惠,一下子圈住冯竞的脖子。
冯竞比冯小黑高出一个脑袋,冯小黑圈他脖子他就得要低头,他一低头就得弯腰。
关键他那腰在收稻子的时候已经弯了快十天,这一下再弯,刺骨的疼,感觉快要断了。
“靠——”
冯竞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推开冯小黑。
朝他吼:“冯小黑!你想谋杀老子!”
严亦思正在洗菜,听到动静,走过来看了一眼,“怎么了?”
冯竞撑着腰,没作声。
他刚才说了脏话,严亦思不喜欢他们在家里说脏话,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到。
一旁的冯惠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大哥的腰好像废了。”
冯竞:“……”
“是吗?”严亦思走过去,伸手戳冯竞的腰,刚碰上,冯竞就疼得嗷嗷叫。
“这么严重?”严亦思把手中的菜放到桌子上,招呼冯竞过去,躺在大通铺上。
她把冯竞的衣服揭开,腰间似乎看不出什么症状,只是皮肤比平时看着稍微红一点。
严亦思用手指轻轻压了压一块地方,冯竞立即扭了扭身躯,看来是很疼。
严亦思加大了一些力度,冯竞直接受不了,叫出了声。
“你这个挺严重啊。”严亦思收回手,皱起眉头:“你一天割多久的稻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从早到晚。”冯竞转过头说。
严亦思:“……”
严亦思想起这些天见到钱兰芬也是一个人从早到晚,顿时气血上涌:“你小姨不会让你一个人割稻子吧?”
“不是啊,我小姨还有姨夫都在割。”
“哦。”严亦思站起身,拿了毛巾,用热水烫一烫,搭在他的腰间。
“你这个腰肌劳损太严重了,敷一会儿热毛巾,看有没有用。等下我给你按摩一下。”严亦思说完,拿起桌子上的菜,继续去准备晚饭。
严亦思一走,几个孩子全都围了上来。
冯小黑难得一见冯竞喊疼的模样,他很想往冯竞的腰上戳一戳,但是他不敢,他怕冯竞爬起来追他十条街。
他忍住冲动,转头去看冯竞的脸,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比我都黑了。我爸妈就是因为我长得黑才叫我小黑,现在你比我还黑,要不你也改名叫小黑吧。”
冯惠一听,不乐意了,“黑怎么了?让你看了吗?你笑那么开心干什么?”
冯惠气愤地瞥了冯小黑一眼,把冯竞腰间的毛巾拿去重新用热水烫。
冯小黑被冯惠这么一怼,莫名奇妙地抓了抓脑袋,问冯厉:“我又怎么惹她啦?我是取笑冯竞,我又没取笑她。”
冯厉笑笑,劝告他:“你以后别在她面前说黑不黑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她面前说黑不黑的问题?”冯小黑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一旁的冯竞看不下去了,气得拿起手边的干毛巾拍冯小黑的脑袋,“你傻啊,这里有长得白的人吗?”
“除了他之外。”冯竞指了指冯厉,把他排除。
冯小黑这才懂了。
“可是,我又没说她长得黑,我是说你啊。”冯小黑还蛮委屈的。
“那你以后就说吧,看冯惠不怼死你。”冯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冯小黑望了一眼冯惠,心里还是不服气,嘴上却叽叽咕咕的:“不说就不说嘛,以后不说就是了。”
冯惠把毛巾冲了热水,拿过来重新搭在冯竞的腰间。
“哥,看你这个样子,明天是不是要在家里躺一天?”
冯竞闷哼一声,“哪有,我明天还要去小姨家干活呢?”
“你还要去?活还没干完吗?这次比以前都久额。”冯惠不满地撅起嘴。
“对啊,这次比以前都久!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就不去了呢,那我明天又是无聊的一天。”冯小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严亦思一走进来就瞧见几个小孩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
冯惠气愤地说:“大哥明天还要去他小姨家干活!”
“嗯,我知道。”
冯惠还是很气愤,“可是这次比以前都久耶,以前只要去几天就可以了,这次回来了竟然还要去!”
以前?
严亦思疑惑:“冯竞以前也去给他小姨干活吗?”
“每年都去,每年放暑假的时候他小姨都会把冯竞叫过去干活!”冯惠越说越气愤。
是吗?
严亦思把炒好的青菜放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个事情有几年了?”
冯惠数了数,数到最后数糊涂了,“记不清了,有好几年,反正我记忆里,他小姨每年都来。”
冯惠现在九岁,哦,不对,前些天过了生日,现在是十岁。算冯惠四岁记事,那也有六年的时间了。
六年前,冯竞也才七、八岁,那时候他小姨就让冯竞去帮忙干农活?
严亦思的脸顿时沉下来,她朝趴在大通铺上的冯竞说道:“你明天就别去了吧。”
“对对对,明天不去了。”冯惠在旁边附和。
冯竞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我答应了小姨的。”
严亦思一听,也不为难冯竞,什么也没说,只往厨房里走去。
她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鸡汤,朝房间里喊了一声:“都来吃饭吧。”
冯小黑这时候还在房间里,严亦思朝他说:“小黑你吃饭没?没吃就在我家吃吧。”
冯小黑要是再小两岁,还真有可能留下来吃饭。他以前十来岁的时候,就经常到处蹭饭,也不怕羞。
但他现在十三岁了,多多少少是个初中生了,虽然脸皮子很厚,但是蹭饭这事,他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他。
“不了,我回家吃,我妈应该也快把饭做好了。”冯小黑说完,一溜烟跑了。
严亦思走进房间,把冯竞从大通铺上扶下来。
冯竞一出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香味。
“哇,今天有鸡汤啊。”
“就是给你补的,你再不补补,都快比冯厉都要瘦了。”
冯竞瞟了一眼冯厉,否认:“哪有,我再瘦也比他胖,我瘦得只剩一副骨架我也比他胖。”
“行行行,你胖你胖,”严亦思扶着冯竞坐下,问他:“你腰间敷了热毛巾,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感觉好了挺多。”冯竞一脸肯定地说。
“是吗?”严亦思趁他不注意,偷偷在他腰间轻轻捏了一下。
“啊——”
冯竞一声哀叫之后,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严亦思:“你偷袭我!”
“叫得这么惨还说好了挺多?”严亦思没好气地望着他,“你这个情况,起码要在家躺半个月才能恢复。”
冯竞一听,偷偷去看严亦思的脸色。
他刚才说答应了小姨,明天还要去的时候,严亦思二话没说进了厨房,她应该是不高兴的。这时候又说让他在家躺半个月,这意思是不是让他明天不要去呢?
冯竞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没事的,我明天还要继续去干活呢。”
严亦思瞧见冯竞一脸小心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那你干完活回来,再躺半个月。”
“好嘞。”冯竞高兴地应了一声,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吃完饭,洗漱以后,冯竞又趴在大通铺上。
严亦思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橄榄油,走进房间。
“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按摩按摩。”
冯竞反抬起双手,把后背的衣服掀开。
严亦思把橄榄油抹在手上,搓了搓,给冯竞打预防针:“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这大半夜的,你别叫得隔壁邻居全都听到。”
说完,严亦思把一个枕头垫到冯竞的脑袋下面,“你要是疼得受不了,你就咬枕头吧。”
“切~我才不咬。”
咬枕头都是电视里要生孩子的女人才咬,他才不咬。
刚说完,严亦思下手捏住他的腰。
冯竞倒吸一口气,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枕头。
严亦思:“……”
严亦思看见冯竞整张脸都在用力,忍不住笑道:“轻点,别把枕头咬破了。”
冯竞咬着枕头,含含糊糊地为自己辩解:“才不会咬破呢。”
刚说完,咔嚓一声,枕头破了。
冯竞:“……”
就很无语。
严亦思以前学过按摩,手法很专业,她帮冯竞按了十几分钟,冯竞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按完之后,严亦思问他:“你还有哪里疼痛?”
冯竞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这里也痛。”
严亦思听完,又抹了一点橄榄油在手上,去给冯竞按摩。
冯竞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按摩起来需要费大一点力气。
严亦思按了一会儿,有点累了。
她按了十几分钟之后,又问:“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久久没得到回应。
她再一看,冯竞已经睡着了。
看来确实是很累。
严亦思把他的衣服掀下来,盖住腰部。然后示意冯厉冯惠都去睡觉。
第二天,冯竞早早起来收拾衣服,拿了几套衣服之后就去了他小姨家。
冯厉和冯惠又是跑得没影的一天,只有严亦思独自在家里守店。
碰巧遇见李大妈来店里买螺丝,严亦思闲得无聊,就和李大妈多聊了几句。
聊天的时候,钱兰芬扛着锄头从不远处经过。
李大妈叫了她一声,“兰芬,又去地里啊?”
钱兰芬穿着宽松的蓝褂子,肥大的灰裤子,带了一顶草帽,十足的农村妇女模样。她看见李大妈,笑了笑:“是呢,去田里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