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在第四站这里才找到南姝。
这一带地理特征为环形海域,当时所在处,离圣默也和离这里距离其实是不相上下的,只是邮轮有特定的航线,抵达圣默也用一日,到这里却远远不止。
真是有够狡猾的。
“如果减去在圣默各个医院寻找的时间,会更快找到这里。下次你临时改变计划,怎么也还是需要说一声,想要游览,之后你可以另找机会,大可不必非要在研学活动中,浪费大家的时间。”
陆星盏说话的声音仍旧听起如艳阳下的清泉,温温和和,清澈悦耳,“你不担心研学,但也要照顾一下南姝的学业,是吧?”
傅惊野报以同样良好的态度,“起初是谁跟我说坐飞机来着,结果一觉醒来听说同学们都飘在海上了。临时改变计划,是班长你的传统吧。”
陆星盏勾唇:“惊野,你就算平时生活再丰富,有时候重要的会议还是要参加一下的,老师们在礼堂开会的时候,明确说过是邮轮行。”
傅惊野一副我们只是在聊天的样子:“飞机挺好的,为什么不选飞机,太好追上了是吗?”
陆星盏:“学校自有考虑。”
也真是理直气壮,身为校董的儿子,研学邮轮资金又是陆家全包,连邮轮公司都是陆家选的。
傅惊野:“想必大部分是你的考虑吧。”
前有陆星盏飞机改邮轮,后就有傅惊野圣默也改毘乔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南姝在后面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手表,“邮轮什么时候出发?”
陆星盏和傅惊野短兵相接的目光错开,总算是休战。
“今夜离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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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白今早在陆星盏上岸没陪她时又闹了脾气。
这些天,兄妹俩已经吵了很多次架了。
东方瑛陪着在房间里悲痛欲绝的陆月白,温柔地安慰了她很久。
“我知道你觉得星盏和南姝是朋友你无法接受,但你对南姝偏见太大了,那天你怎么能拿刀呢,伤害同学是不对的。”
那日南姝和陆月白起了争执,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其中细节陆星盏只告诉了东方瑛。
陆月白:“我没有,是南姝她抓着我不放手,我害怕才拿刀的,而且那刀我是之前无意带在身上的,我还没想到会有用处呢。”
东方瑛自然不信,“你平白无故地带刀干什么?算了,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纠结了,以后好好和同学们相处吧,出门在外,不要让父母担心,你哥哥已经够忙了,要负责很多事情。”
陆月白抓着东方瑛的手,表情十分郑重,“阿瑛,你以为我是在生气吗,我在为你感到不公啊!”
东方瑛茫然,又觉得可笑:“我能有什么不公的,你睡吧,午夜邮轮就要离港出发了,我去联系一下星盏到哪里了。”
陆月白连忙把她又拉了回来,“你没觉得南姝在勾引我哥哥吗?”
东方瑛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啊,越来越离谱了,南姝都没怎么找过星盏。”
这些天因为南姝生病,东方瑛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南姝照顾她,南姝有没有做什么,东方瑛怎么会不知道。
陆月白看东方瑛不信,神色着急,“南姝不是你们想象得这么简单,你和我哥哥都被她骗了,她心机很深!”
东方瑛起身要挣开陆月白,“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了。”
陆月白死拉着不放,“阿瑛,你知道南姝是怎么进慕英的吗?她说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但实际上那个人和她是同伙!我哥哥已经被她骗得神魂颠倒了,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南姝身上,我的话根本不听。南姝这人不干好事,她会害我哥哥的!你身为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东方瑛拗不过陆月白,只能站着听她说。
末了,东方瑛审视着陆月白,“陆月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你有些反常。”
陆月白脸色苍白,“她根本不是什么千仰山的弟子,我哥哥没告诉你吧,她是从壶渡那种小山村里出来的,那些地方乱得很!谣言根本就是真的!我哥明知道她的底细却瞒着你,他一直在袒护南姝,太奇怪了。”
东方瑛沉默了。
“你知道吗,我哥哥还去帮她找了那个知道南姝黑历史,在网上发帖的人,他这么死板与世无争的一个人,竟然为了南姝去警告她,让她道歉,删帖。
“那你有证据吗?这一切你空口无凭,不要胡说。”
东方瑛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陆月白咬着下唇,低下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你明白。”
东方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温和下来,“接下来还有很多行程,别再跟你哥哥怄气了,星盏这么聪明,真有事情他不可能看不出。”
陆月白没有回答,东方瑛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哭了这么久渴了吧。我走了,你多喝点水。”
东方瑛关上陆月白的房门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很累,往后靠在了门板上。
她失神很久。
东方瑛之前听说过有关南姝的传言,说南姝是被认回豪门的真千金。南姝人看起来漂亮又优雅,所以她想南姝以前生活的地方,再怎么也是个和美的普通家庭。造谣的那些话黑暗可怕得脱离现实,东方瑛觉得对方多半是编故事,毕竟她的思维里,世上不会有这么腌臜的事情,于是没有选择相信,后来千仰山的说辞出来后,她还为南姝松了口气。
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为什么陆星盏瞒了这么久,对此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过呢。
东方瑛有点不理解。
陆月白的那番话她分明排斥,但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快,东方瑛拍了拍脑袋。
她肯定是看资料看累了,脑子糊涂了。
航行了一周多后,抵达了下一个研学的目的地。
在山谷间的平原地带有慕英买下的一个农场,四面都是山林,气候湿润,光照充足,各种畜牧、种植标本一应俱全,接下来学生将展开对农业生产的调查研究。
“前往农场的交通工具有点特别。”生活老师在上山的大巴上说,“我们将乘坐滑翔伞降落,不会操作没关系,到时候每位都有专人负责。”
山顶的风很大,他们抵达以后,工作人员正在帮忙搬运设备。
同学们几乎都成功飞上了天,陆星盏的恐高症有些厉害,站在一边深呼吸。
南芮绮发现了他的异样,陪在他身边,“你要是实在不行,我陪你坐车去农场吧。”
头顶的阳光照得陆星盏睁不开眼,“你不要管我了,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经历,你不要错过。”
南芮绮笑容甜蜜地看着他,“没事,只要是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陆星盏看了南芮绮一眼,然后就留意到了远处的南姝。
但坐上她后面的不是工作人员,而是傅惊野。
南姝发现是傅惊野后,自然是有所抗拒,但傅惊野哪里会给南姝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起飞。
南姝吓得条件反射地“唔”了一声。
陆星盏注视着滑翔伞的方向,对边上等了他很久的教练连忙说,“我们走吧,快帮我绑装备,有劳。”
教练大喜过望,刚才在玩手机,没注意到变故,只觉得这个青年突然有了胆量,让他惊奇又佩服,夸赞了他几句。
恐高到成了班上最后一个的陆星盏,却在最短的时间内上了天。
南芮绮看着天空,眨眨眼。
搞什么?
南芮绮特意留下来陪陆星盏,结果陆星盏一看南姝跟傅惊野走了,跟什么似地就追了上去。
现在倒成了她是最后一个了。
小丑竟是她自己?
风里,傅惊野的滑翔伞是最狂放的一个,仿佛一匹驰骋天空的野马,后来居上,赶超全班成了遥遥领先。
听见南姝刚才吓破声儿,傅惊野显然很受用。
他望了眼南姝死死攥着他腰间的手,迎着灼目的阳光笑起来,神采飞扬,“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南姝身体僵硬,眼里阴恻恻的,丝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想立刻撕了后面那个人的情绪。
“你自己不能单独坐么!”
傅惊野:“持证上岗。”
说着滑翔伞往下俯冲了一道,高空的气流吹得衣角乱舞。
南姝:“想死不要带上我!”
傅惊野:“有证驾驶。”
南姝很少外露情绪,但恐怕论谁也无法在傅惊野故意穿来穿去的操作下,还能保持冷静。
这就像猴子开过山车,把你安全开玩笑,你能不怕?
纵使傅惊野有证,但南姝不信任他,因此再高等级的证书也是徒劳。
陆月白没心思看风景了,气鼓鼓地望着第一个滑翔伞。
然后她余光撇到陆星盏,陆星盏的滑翔伞“嗖”地超过了她。
神色十分不可思议,一向恐高的哥哥竟然冲到自己前面去了?
这边,穿过一个山峰,南姝已经能看到底下广阔的农场。
“可以开始降落了。”
傅惊野技术炉火纯青地操作着,忽然猛地一下,滑翔伞往下面落了一个位。
南姝心脏咯噔。
“你真不想活了?”
傅惊野却没回答她。
一路上都在挖苦戏弄的人忽然不说话了,陷入诡异的沉默。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冰封为一片紧张、警戒的阴寒。
南姝敏锐地料想到什么,放轻了呼吸,“出什么事了?”
系统咿咿呀呀地乱叫:【我就说那个人不简单,他眼神不对劲,滑翔伞一定做了手脚!】
系统认为,自己跟了南姝这么久,侦查力大大提高!
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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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姝没有打扰傅惊野,镇定地看着前方。
他们飞得很高,天高地阔,满目葱翠,强风呼啸在耳边,带起山脉起伏的波涛。
好像在生死一线的黑暗空间,紧盯着迎面而来的死神,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呼吸放到最轻,收住着毛孔,抓紧手脚,然后静静地,静静地……
滑翔伞在空中剧烈地震动,南姝被晃得头晕目眩。
强风迷了眼,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觉忽地风弱下去,在强烈的失重感之间,他们着陆了。
只是这着陆的姿势不太优雅。
好像是一铲子,要戳到土里去。
傅惊野千钧一发的时候,揽了南姝一把,将她放到怀里护着,由着惯性,长身一转,有如弯道的赛车,“嗖啦——”,强行刹停。
穿在白色短袖里的黑色速干衣磨破了,苍白的皮肤火辣辣地渗出鲜血。
两人很快从巨大的伞棚里坐起来。
“这滑翔伞有损坏。”
南姝奇怪,“之前你没有检查过么。”
傅惊野:“是在飞行途中出的问题,不能排除人为可能。”
这时紧跟着降落的工作人员都过来帮忙,很快将南姝和傅惊野从伞棚里松垮的拉出来。
南姝抹了把耳后,一手的血。
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警惕地看向周围。
“不要打草惊蛇。”
“不要打草惊蛇。”
异口同声,两人这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挪向前面朝这边跑过来的老师和同学。
乔云稚第一个跑近,看到南姝脖子上的血迹,”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陆星盏跑过来查看南姝的伤口,轻轻地撩起她后面的头发,血糊糊地一片。
触目惊心的血迹点燃起心中的怒意,陆星盏顿时看向她身后,脸色黑沉骇人,“傅惊野,你怎么回事。”
傅惊野动了动胳膊,表情无虞,却有两滴冷汗落下来,“多亏了我才只有一点小伤,感恩戴德吧。”
这才有人注意到傅惊野也受伤了。
陆月白有些回避着目光,但还是小小声地提醒:“哥,阿野也受伤了呀……又不只是南姝一个。”
傅惊野的态度实在恶劣,可他终归也不是毫发无损,更何况南姝的伤口急需处理。
陆星盏收回充满恶感的目光,带着南姝去找医生,“别怕,一定不会留疤的。”
南姝点了下头,“嗯。”
她平静望着地面,不喊疼也不皱眉,走哪跟哪的模样很乖巧。
血迹染红了一脖子冰白的肌肤,看上去像脆弱易碎的瓷人,忍不住怜惜。
医生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陆星盏在外面跟医生交流了几句后,才敲门进来。
他看了眼南姝贴了棉纱的脖子,不忍心地移开了目光。
平复下来的愠怒又再次卷上心间,芝兰玉树的青年站在门框前,望着外面刺眼的阳光,皱起眉,“真是太乱来了。\"
说的谁,自然不言而喻。
陆星盏不知道滑翔伞被人动过手脚,之前傅惊野驾驶的那架滑翔伞就像一匹脱缰野马,旁边的人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
如今出了意外,也不怪人说他拿人命当儿戏。
南姝沉默。
陆星盏:“很有必要全面调查一下这件事。”
东方瑛和陆月白也在外面,听到陆星盏说这话,都有些吃惊。
这是有多生气,竟然要和傅惊野硬碰硬,谁都知道傅惊野的手段呀,陆月白和东方瑛整颗心都拧紧了。
南姝这时缓缓开口,“他操作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星盏有些愕然,没想到南姝竟然要为傅惊野说话。
南姝目光空荡荡地放在不远处,“当时是我慌了神,打扰了他,降落的时候才出了意外,客观而言,确实我也有责任。”
不能让陆星盏插手这件事。
南姝说罢,善解人意地抬起头,苍白的一张脸虚弱却盛满甜美的笑意,朦胧的一双眼睛令人晃神。
“以大化小,就让它过去吧,谢谢你为我这么操心,接下来大家还要相处这么久,你要是出面了,往后难免面临很多麻烦。一路上有这么多需要你负责的事情,平安回家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