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稚一走,边上两人没来得及挪开,猝不及防地目光相撞。
骤然,睁大了眼。
好像吸铁石缠紧的羁绊中,南姝第一个开口。
“傅……”
刚说了一个字,傅惊野就像忽然醒过神,看了眼周围,再一次转身走了。
步子虽从容,但速度很快。
南姝:“……”
她还打算趁机问一问。
系统看到了南姝眼里更浓烈的幽怨,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神色,跟你那一次在农场狩猎的时候在树底下的样子特别像!】
系统指的应该是傅惊野私自把南姝抢上马,南姝激将法捉弄傅惊野未果,反被将计就计那次。
南姝回想了一下,那时自己眼含杀意。
南姝对系统的话将信将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越发鄙夷。
傅惊野有什么理由眼含杀意?他就是个逃兵!
当晚,南姝获得了好多积分。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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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日,慕英的研学告一段落,包括后面的论文发表,也都圆满结束。
蝉虫嘶鸣,每天的太阳辣得人睁不开眼睛。
某个平静的黄昏,慕英爆发了一场大规模重大食品安全事件。
入学门槛极高,花费极大,教学与管理极严格的慕英,结果一经检查,细菌含量严重超标,无一幸免,这原本已经够震惊全国。
却不想,记者乔装深入调查,挖出了更多惊人内幕。
舆情民愤中,派专人下来调查,牵扯出一系列骇人听闻的贪污案件,其不正当利益链牵扯甚广!
学校校领导以及相关人员皆被查处。
发酵两个月后,事情归于平静,大家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黑暗的密室,隔着一道门,魏烛环视四周,剑眉微簇。
“魏警官,您好。”
对面传来一道被处理过的声音,“由于一些情况,还不能与你见面,见谅。”
魏烛坐在单人椅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行动,您不必在意,我会遵守规则,保证不多说不多问,您放心。”
对方沉默了一会,“关于这次安全事故的所有责任人,请务必紧盯他们的一举一动。”
魏烛点头,“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审问流程也都滴水不漏,他们应当是觉察不出我们的真实意图,仅仅以为自己是因为食品安全事故在接受调查。”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行动,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独独选择年轻的他,若整个事情是一座冰山,那他所知道的不过一角。
魏烛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可他严格遵守着安排,一声不吭。
俊逸的眉头越发紧蹙。
仿佛是觉察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挣扎,里面的人长叹了一声,醇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悲凉。
“魏警官,希望你我能早日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魏烛骤然一怔。
好像预见了什么那般,心间泛起莫名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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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仰山迎来了五年一度的重大庆典。
据说是所有千仰山弟子都要重返山峰,拜祖师爷,行神祝礼,渡众生谢九天,举罗天大蘸。
千仰山谢绝游客,闭观一月,南裕森和孟筱枝等人因南姝拜了师,所以能陪着一同上山。
为了这事,特地给南姝在学校请了假。
南姝不排斥这件事,毕竟又可以偷懒了。
南裕森和孟筱枝最起初是挺高兴的,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之前南姝拜师,只对着十方请香,见画像如见师父。
那时的须途真人秉持着道门优良传统,下山游玩不知所踪,两个月前,弟子们因为师父失联太久,害怕他老人家急性老年痴呆找不回家,报了警,警察将人带了回来。
下车的那一刻,老人家满身幽怨,一副还没玩够的样子。
南裕森和孟筱枝一听见须途真人回来了,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他,然后那调皮的老人家听出了他们弯弯拐拐的意图,冷哼一声,摸着胡须道——
“什么日拱月照,凤息云津?想多了。“
“我徒儿这么说,是因为早几个月前,确实如此。”
“但现在就不同了。”
“你女儿的命格,被破了。”
这一句句话,有如道道白日惊雷。
“破、破了?”孟筱枝上前倾身,“怎么会破了呢?前阵子还好好的呀。”
不同于那些借口讲经论道,借风借雾暗示的人,须途语气不善,开门见山,“皮相之破,财务之破,德行之破,口舌之破,生缘之破,破有千万,皆有可能。”
南裕森放在膝盖的手,握紧了。
“那、那我们要这么才能挽回呢?”
须途望着二位父母,目光变得更加不屑,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那没见过面的小徒儿,带上来我瞧瞧先。”
幽静的山林小路间,池水荡漾着清波。
“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就在刚才,柳涧将那日对孟筱枝说的话,告诉了南姝,语气轻飘飘的,就如同平常聊天。
南姝的眼眸戒备而危险,“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柳涧无辜地道:“我说你荣耀家族,这难道不是在帮你么,你父母听了可高兴了,而你姐姐听了可难受了。”
少女周身气场越发冰冷,静静地望着对面,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蝎。
“你师父知道你到处招摇撞骗么。”
柳涧:“我也不算撒谎好么,你那生辰八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呢,就需要一双慧眼来注解了。”知道南姝油盐不进,他认命地平和神态,看向了身前的池塘。
“你看这叶子,这么轻的一片,扔进去也能泛起涟漪。”
周围的风放轻了呼吸。
“我不过是扔了片像叶子一样的东西。“
南姝幽深的眼睛深处,燃着诡异的冷火,“推波助澜?”
柳涧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生机。”
过了会,他忽然笑盈盈地转头看她。
“小师妹,你看到天变了么。”
有小道童找了过来,在小桥的那边喊,“师兄,师姐,师父找你们有事情。”
柳涧摆了摆手,先走一步,错身的刹那,他眼角狡黠,悄悄地低语。
“那块石头不吉利,早点扔了哦。”
南姝神色未有变化,却觉得腰间的小包里,似隐隐跳动。
不知道柳涧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南姝确实带着一块石头。
那是当时在邮轮上,从陆月白手里抢过的小坠子。
南姝怎么可能真的扔了这东西,陆月白看上去这么在乎。
但……柳涧刚才为什么不说,要以如此低的语调提醒。
“窸窣--”
南姝骤然转过头,冲后面冷冷地拔高音量。
“你到底偷听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蚝哥:你们也会感谢我的对吧?
乔云稚:我呢我呢?
第43章
那人像一只惊鸟, 被吓得连忙逃窜。
还没跑多远,却被猛地一拽。
南芮绮的衣服被拉皱了,险些摔倒, 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满脸通红地搭理挣扎。
然而,她仍是太过不得要领, 南姝只抓着她衣领,站远了几分,任由她各种扭扯。
南芮绮很快就没力气了,跟蒙了不白之冤那般, 悲愤着说, “你还想怎么样!我的衣服都被你扯烂了!你到底还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才罢休!你……”
话没说完,南芮绮被一把扯到山崖边。
背后风呼呼地吹, 她察觉到处境, 惊恐交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南姝拦在跟前,目光仍然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冷漠和阴毒。
“这里没有人你都能装无辜, 你觉得我这种没什么道德的人,还能被你道德绑架么。”
南芮绮站在峭壁之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她站都站不稳, 感觉一阵风都能把自己吹下去。这会终于一声不敢吭,止不住地咽口水。
“你在我这里装圣母没有用。你从头到尾, 都流淌着一股恶心的臭味。”南姝轻蔑地挂上笑容,连语调也多了几分克制着狂热的兴味, 作势捂着口鼻, “肮脏的血液, 劣质的基因……”
不知道是什么触及到了南芮绮的痛处,她捏紧了手,隐忍着一股愤怒,望着南姝,咬白了唇。
“卑劣的灵魂,浅陋的认知,低贱的身份……”
南芮绮气得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掉,南姝却见之分为愉悦。
她满足地深吸了一口山间清风,欣赏着钟灵毓秀,神仙宫阙的风景。
“南芮绮啊,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以最惨烈的方式,不得超生。”
大风一来,她周身发梢飞舞,脖子上的疤痕时隐时现。
少女极目远眺,脸上是明媚无私的微笑,好像博爱仁慈的神灵,向人类洒下着祝福。
比诅咒更令人恐惧,南芮绮的心灵,像冰块那样,一条条地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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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是高三,学校整天数不胜数的教授讲座。
将来何去何从,在此时大致能确定下来了。
慕英湖东面,有一座红砖小楼,是上世纪的建筑了,周身爬满了绿色的藤,看上去像一块毛绒绒的蛋糕。
里面是小型的艺术楼,南姝和东方瑛在里面制作模型。
“一学期就一个作业,却拖到了现在来做。”
东方瑛笑着往小模型楼外墙糊浆液。
南姝将手机放进包里,“乔云稚和项乌茵说她们还要等会才到。”
东方瑛说:“算了,这里马上就要做完了,你让她们干脆不要来了。这大夏天的,来一趟也辛苦。”
南姝和东方瑛不一样,她不是一个很勤快,很能为人着想的人:“确定只靠我们就可以完成么。”
东方瑛抬起眼看南姝,眨了眨,“放心吧,我上次的建筑大赛可是拿了特等奖!”
东方瑛和陆星盏的比赛结果下来了,作品惊艳全场,收获大奖,世界各个名校皆投来橄榄枝。
南姝望着东方瑛骄傲的小脸,勾了勾唇,“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
说着就做起自己分内的工作。
现在已经黄昏,阳光的颜色深了几许,透过绿莹莹的爬山虎摔进来,软趴趴地睡在地面。
少女穿着简单的焦糖色的薄棉裙,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像一只小夜莺。
“这里工作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等会星盏会过来接我,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
南姝仍然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好像没听见东方瑛的话。
东方瑛继续自顾自地说,“徐瑟川,我们小时候共同的好朋友,前阵子从A城回来了,三个月没见了,一起吃个饭。长这么大,我们还从来没有这么久没见过呢。”
南姝依然没回应。
东方瑛停下了动作,指名道姓地问她,“南姝,你知道徐瑟川的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当年令人望尘莫及的神童,专攻侦查工作四十余年,如今声名显赫,为众人敬仰。
慕英西南面,鸢尾路。
小清吧里的包房,光线明亮,一眼就能看到对面那一墙壁五颜六色的洋酒。
“我虽不如我爸,但怎么也比寻常人有点手段。”
偏瘦的青年眼睛缀着笑意,将资料一张张地摆在陆星盏的面前。
徐瑟川这话,显然是自谦了,卓越的智商当然可与他父亲那般,被称之为神童,只是彼时父亲已经身居高位,不可高调炒作,更需谨言慎行,约束自身。
见陆星盏排斥之意很强,徐瑟川笑意更深,“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陆星盏皱起眉,“是月白让你做这些事情的?”
徐瑟川整理着纸页,“我是能随便被谁左右观念的人么。”他眉眼冷淡,“你现在这执迷不悟的样子,已经不需要我多问你什么了。”
陆星盏放在桌上的手握拳,“所以你就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先斩后奏?”
徐瑟川:“现在我看见你这样子,越发坚定了先斩后奏是对的,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你头破血流之前,作为多年朋友,我认为还是应该稍微拉一把。”
陆星盏:“你不能这么无礼。”
徐瑟川讽刺地笑,“对于这种人,调查她算是无礼?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难道是陆星盏你前面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么,现在给你安排个这样的劫难。”
陆星盏:“你怎么能去侵犯别人的隐私呢,你是有这个能力没错,但你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徐瑟川叹气,“傅惊野比我的路子多了去了,你猜他为何什么也不说?”
陆星盏这时愣住了。
若没必要,徐瑟川仿佛并不想揭穿这层纸。
“江长富,你个名字你记得么。”
陆星盏:“应该是……远房表亲,前阵子公司破产了。你突然说它做什么。”
“壶渡山里的那块地,就是他开发的。现在人虽然没了,但他当时可是打着你陆家的旗号,到处宣扬。”
陆星盏注视着摆在眼前的一张张纸页,耳边是徐瑟川的低语。
“陆星盏,你知道么,南姝来潼城的前夕,她的养母死了。种种迹象表明,死于非命。”
陆星盏摇头,“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