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是个新人,经验不足,先行叫了一声,“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这时庄藤回过了身子,倒水的过程中,她抬起面容,看向乔云稚。
短短的瞬间,她的眼睛在眼镜背后弯了一下,便又专注特调。
不是南姝的样貌。
乔云稚稍稍醒过神。
她的心跳仍是咚咚直撞。
乔云稚背过身,用力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另一手撑着完全丧失力气的身体。
画面在脑海中来回闪烁。
女店长那双眼睛,的确不像南姝。
她在想什么,南姝已经走了六年了呀,这种看谁都像她的荒唐事情,已经很久没遇见了,最近这是怎么了?
乔云稚当然没有回应女店长的笑意。
她知道这样很无礼,但她实在没办法从容面对。
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等女店长走后,乔云稚没有选择坐下,推门出去了。
一来徐瑟川办案她不好参与。
二来,乔云稚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胸口疼得要命,难以呼吸,状态极度不妙。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可就是好疼。
无端摸了下眼角,竟是一行泪。
“天呐……”
她感到荒谬,自己26了,竟然还会泪失禁。
她嘲笑着自己的神经质,眼泪却越来越汹涌。
为什么哭呀,真是想不通。
后来乔云稚还是没有进去,同组的小诗正好在附近,便由小诗来询问黄鹂与这位女店长的纠葛,而她则去走访其他相关证人。
咖啡馆中,庄藤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并用无助的样子,诚恳相求。
“那些孩子们独自离家,生活不容易,遇到事情没个大人都不敢声张,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或许那个人出售烂水果的恶行就永远也无法被揭露,请你们务必帮一下这些孩子。”
“太过分了!”小个子警官信誓旦旦,“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徐瑟川喝完最后一点特调,杯中饮品一滴不剩,“这款白桃乌龙茶咖啡很好喝,谢谢您的款待。”
庄藤客气地笑了笑,“大热天的,你们辛苦了,这是应该的。”
小个子警官耿直率真,喜形于色,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庄藤,觉得这女店长温温柔柔,人真好!
徐瑟川眸中却沉下一时揣度,身子微微前倾,“我总觉得您有些眼熟,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庄藤不改微笑,颔首垂了下眼,轻轻撩了下微卷的额发,害羞,又有点为难和尴尬,细微的动作语言,将徐瑟川这句话曲解为一种对异性的搭讪。
小个子警官看到了,轻轻撞了下徐瑟川,颇有些鄙夷,“够了吧,得走了。”
徐瑟川到底只见过南姝一面,并没有实质性接触,他不可能将庄藤和南姝联系到一块。
“是我唐突了。”
徐瑟川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道了句歉,就离开了。
待咖啡厅四下无人,庄藤这才端起咖啡,靠在了卡座上。
眸子望向店外,眼尾挑起。
外面除了大片的樱花和阳光,只有过往的学生。
乔云稚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这让庄藤想起不久前,项乌茵也来过,她们两人离去的样子如出一辙。
当时项乌茵一个人坐在咖啡馆最后面的角落里,举起咖啡企图浅饮,却手抖得荡出液体脏了白衣服,她无能为力地放下杯子,至此便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后来有学生发现了她。
——“啊!是项乌茵!”
察觉注视,项乌茵阵脚大乱地拿起包起身走了。
她低着头推开玻璃门,撞到了进来的人,墨镜掉了,露出通红的眼睛。
堂堂影后,一路逃得狼狈,还被许多人围观。
庄藤听闻动静,看到马路对面的颇有些壮观的境况,才意识到项乌茵来了。
庄藤不知道为什么乔云稚和项乌茵都没有来找她说话。
从她们的种种异常来看,分明是有将她联系成南姝的。
既如此,为什么反而都转身离去了?
还以为会被试探呢。
害她都编好了许多糊弄人的故事,却无处发挥了。
咖啡店是妈妈朋友装修的,有些设施需要维护,装饰需要改变。
熊希听说庄藤在联系装修公司,有些诧异,“姐姐,续租的事情,那个老师还没有通过审核呀。要不等文件下来,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庄藤笑眯眯地说:“没关系。”
好像势在必得。
某装修公司报价还不错,庄藤准备赶在他们下班以前去看看公司的材料。
咖啡厅水管老化严重,需要大刀阔斧地更换。
装修公司的位置很远,附近的网约车数量很少,庄藤从容地喝着奶茶,在奶茶店里坐着慢慢等。
某一刻,她的身边出现三个男人。
一眼看过去,肌肉发达,面容可怖,目标锁定在她的身上。
“庄藤,是你对吧?”
声音粗粝的男人走到跟前,一双鹰眼将她睥睨。
与之相距百余米,黑色轿车正往大路驶来。
汪意含在前面问:“之前阿琥打电话来问,您需要亲自跟那位庄小姐谈么?”
傅惊野声音淡漠,“让他直接把结果告诉我。”
话音刚落,便听傅真惊喜地说,“哎!那可不就是阿琥他们么!你说巧不巧……”
傅真话音戛然而止。
奶茶店定位较为高档,是全景玻璃窗,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白色绵绸长裙,身姿高挑,弱柳扶风,下垂的肩头撑不起小泡袖,却反而显得有几分羸弱的好看。
记忆如潮水,恍惚间,仿佛再次看到,曾经晚霞泼墨,玫瑰灼烈,少女倚在大柱小憩,墨绿色长裙垂落,那裙边烫伤了过往清风。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可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仅仅只局限于气味,而是一种感觉,也可以说是一种磁场。
就是当你还没看到,就已经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傅真连忙往后看。
就连他都晃神,堂哥应该也……
“咚——!”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车顶挂着的铜钱串不知为什么,编制的红丝线毫无征兆地断了,数块钱币哗啦啦地淋下来。
汪意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只见那奶茶店里的女子被逼得一不留神,绊到了椅子,丧失平衡,向后摔去。
店里立时出现骚乱。
汪意含浑然不觉,还在跟傅真说话,“你快捡呀!掉得到处都是。”
一阵劲风。
汪意含往后看去,却只有一道黑影于眼前闪过。
傅惊野人已经奔了出去。
“哥!”
傅真也连忙解了安全带,慌忙追去。
汪意含不知状况,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她只觉得傅惊野的速度速度好快,好快……
有几分无措,有几分惊慌……
这连汪意含都看出来了。
广场上雀鸟惊飞,鸟翅黑影汹涌地漫过眼前。910光独家整理
视野再次清明,傅惊野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座跨江大桥,亦或是日日夜夜一场空茫的梦魇……他无数次争分夺秒地扑过去,要去留住一个即将消失的泡影。
今日亦然。
他竟突然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魇。
千万千万,不要再是梦了。
第64章
“那不是阿琥吗, 真巧……”
傅惊野无意识放停了呼吸时,耳边响起傅真这句话。
在这之前,他就看到了远处的情景。
没有什么阿琥, 他只看到了那个女子。
六年以前,南姝下葬,傅惊野回到南姝生前最后住过的那栋宝蓝色屋顶的房子。
花园里的翠鸟仍在啾啾吟唱。
他打开笼子的门, 翠鸟就跳上他的手指,古灵精怪,诱人轻抚翎羽。
可手指还未曾来得及触碰,鸟儿忽然振翅飞走。
他下意识朝上伸去, 却什么也没留住。
傅惊野不知这是一种什么鸟, 它耐得住囹圄,也能乘风而去。
但他知道, 这只鸟自由了, 他却从此被绑上枷锁。
身在天地间,心在牢笼里,他困在了从前。
绳索的另一头握在南姝手中, 她随时都能轻易扔下,傅惊野却无法解脱。
如今,那条隐形的锁链在无声无息了多年后,骤然绷扯, 铮铮响声叫醒了他麻木的心潮。
追随那指引看去,眼前就出现了她。
车厢的空气忽然变得很熏人, 傅惊野的眼睛疼得十分厉害,像针扎在眼球, 弥漫开一片血红的湿润。
世界骤然砸向一片白光, 忽然间好像被拖进了死亡, 没有呼吸,听不见心跳,动不了手脚,所有的一切好像在惊慌地阻止着他。
他多年凝望着锁链,期盼着它的动静,却被这动静一时扼住咽喉,缠住身躯,绊住灵魂。
直到那女子忽地倒下地去。
“铮——!”
铜钱串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傅惊野如梦初醒。
身上的锁链就好像随着那红线一同断了,他挣脱了这自我束缚的桎梏,终于有了力气,终于有了呼吸,终于朝她奔跑而去。
到底是一场怎样苦盼的相遇,会让一个人仅仅只是推开那扇门,却走过了一场先死后生。
至少傅惊野相信,她就是南姝。
每一次他都相信。
过往牵绊在他脚底被踩碎,傅惊野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疾而终后,再一次伸出了手。
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奶茶店的大门被推开。
=
阿琥回头,看到门边站着的男人。
黑色的商务西服,身姿挺拔,胸膛起伏尤能看出气息微乱,有一丝忍耐痕迹,但仍然贵气凛凛。
阿琥有些怕,傅惊野那双眼睛沁着血色,直直看着某处,比从前更加阴沉。
他吓得腿软。
“我、我什么都没做呀!”
旁边的下属也都纷纷点头。
好像傅惊野并没有听见阿琥的解释,在某一刻,他迈步走向了抓着洗手台一角,勉强支撑着的女子。
店里有无关群众加阿琥弟兄共十几人,纷纷鸦雀无声。
奶茶的香甜气息环绕在周围,顶灯明亮刺眼。
高大的男人走过去,在庄藤身上挡来一块黑压压的阴影。
他朝她伸出了手。
凝望着将脸藏在头发里的庄藤,“还好吗?”
他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调子,纵使悦耳,装得亲切有礼,却还是有几分霸道的咄咄逼人。
正如那递向面前难以拒绝的绅士之助。
庄藤靠在洗手台边上的墙壁上,稳着身躯,如今微动了一下,算是默认接受他的帮助。
傅惊野上前半步,扶到庄藤的手臂。
不同于南姝冰凉的体温,庄藤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很正常。
“你坐一下吧。”
看她脚受了伤,带她到了就近的小沙发。
从始至终,傅惊野视线放在前方,没有看她,目光却是散的。
庄藤闻到男人身上杜松子的味道。
阿琥等人早已被傅真叫出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傅真一脸焦灼,满头大汗,几番欲言又止。
阿琥一头雾水,只感到非常冤枉,“我就是说请她喝一杯奶茶,好好聊一下,然后她就那个样子了。”
傅真:“说明你吓到人家了啊!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一个个的!”
阿琥很委屈:“健身举铁自律有错咯?”
慢着。
傅真想到一个问题。
阿琥为人他清楚,不会乱碰人。
如果真是南姝小姐回来了,她怎会如此胆小,那可是一个能独自面对天神研究会的神奇人物。
真的是她吗?
傅真也希望她是。
如此想着,目光有些哀伤地投向了室内。
阿琥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傅总他怎么来了?不是他让我们去撬开女店长的嘴么,怎么刚刚装不认识我们一样?这场面搞得好像英雄救美呀。”
就是呢。
潼城最近很热,奶茶店空调打得足,凉爽的空气带走了方才的燥热。
奶茶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得到了合理的清空,但商场外面有零星过往行人,都纷纷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奶茶店里。
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那儿,仪表堂堂,仅是一个背影便有种叹为观止的惊艳,这不能怪行人大惊小怪,在普通人日常生活中真的很难见到,远远看去,他们像光鲜橱窗里一副典雅珍贵的名画,赏心悦目,不敢亵渎。
傅惊野变了。
庄藤掩盖着一丝观察的痕迹,如此思索。
举止沉稳庄重,乍一眼看,还以为是傅时暮。
但她也只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垂着眼眸,一副受惊了的模样。
这时有人在后面拉上了百叶窗,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如果感觉稍微好些了,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他这话一出口,庄藤又觉得他还是老样子。
纵然是商量的口吻,但是陈述句命令式。
恐怕不是带她去检查,而是带她去验DNA吧。
傅惊野显然已经看到了庄藤的那双眼睛,仍然有这番举动,说明他不信。
“不用了,我的脚没有大碍,就是滑了一下。”
选一个怎样的人设比较好呢?
庄藤想起来正在看的一部言情小说,女主是草根出身但坚强独立,很适合24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