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姜允
时间:2022-05-14 07:13:34

  那日研究所的对面开了一家咖啡厅,透过实验室的一半窗户,正好能看到现代简约风格的门庭。
  不过是偶然间一个午后,陆星盏疲乏地站在窗户前,做实验做得不知今夕何夕,于是鬼使神差地拉开了一角窗户,想看看外面的天色。
  小虫切切。
  扫帚沙沙。
  有人在外面清扫着樱花瓣。
  女子穿着奶油色的长裙,西装领赫本风,典雅秀致,黑发随意地用夹子固定在脑后,持着一杆稻草黄的老式扫帚,慢悠悠地清扫门前落英。
  南风过境,又是一场花雨,她的清扫杯水车薪。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望着上方的花树,无波无澜,空空茫茫的,没有半分恼。
  真奇怪,陆星盏分明根本看不到这个戴着眼睛和口罩的女子真容,却能感受到她的每一寸神态流转。
  他静静地站在窗口看了好久好久,即便是女子已经进去了,他却也没有离去半步。
  后来陆星盏找出落了灰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很古朴,就是寻常农家用来装首饰用的。
  手指微有颤抖地掀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页,字迹娟秀,落款——秦书。
  南姝死后,陆星盏去了一次壶渡,枯死的树遭遇山洪,树根摧毁倒塌,露出下面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的遗书。
  彼时他声泪俱下。
  原来很早很早以前,南姝就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陆星盏没有告诉任何人,藏起了南姝的遗物。
  可六年来他没有勇气再一次打开它,唯有今日。
  春和景明,万物滋长。
  窗台上的盆栽长出了嫩芽,是从前南姝在学校阳光房种下的牛角花开了,牛角花的话语是重逢,它伸着懒腰,抖落泥土,好像初生的婴儿,睁眼看向了那棵樱花树底下。
  陆星盏慢慢知道了她叫庄藤。
  她很懒,总是那个叫熊希的学生在忙活店内大小事宜,她每日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前台收银处睡觉看小说。
  她最爱去的地方是潼城的图书馆,可惜没有校园卡过不了门禁,她总是在前面学生刷卡进去后,趁着门没关偷溜进去。
  她也有失手的时候。
  有时图书馆前面会有保安看着,有时在某个时间段很长一段时间都等不到学生进图书馆,她只好在存放行李的地方守株待兔。
  在她转身装作摆弄头发的时候,陆星盏会过去帮她刷卡,然后在前面的电梯反光里看着她通过,便转身藏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走楼梯上去。
  陆星盏知道庄藤会去三楼,因为三楼全是言情小说。
  庄藤总是固定坐在中间的长桌上看书,陆星盏也总是固定站在从左数第五个书架后。
  图书馆书架成百上千,藏着知识,藏着人生,也藏着他的暗暗的思恋。
  熊希是他的学生,他会让熊希帮他带咖啡,喝完后会把杯子洗干净储存,也会在看到敖宜镜找她麻烦时,设法让他的研究生导师支开他。
  那个名叫黄鹂的女学生,交了一份明显带着作弊痕迹的论文向他邀功。
  陆星盏冷冷地垂眸望着纸张,面前女学生一双眼睛带着激动和期待,等待表扬。
  这是敖宜镜帮她做的吧?当着庄藤的面,故意暧昧地讨论下,完成的作业吧?如果他想得没错,怎么教都教不会,最后她撒撒娇,敖宜镜就直接全权写了这份作业吧。
  “又不是你自己做的,干嘛这么开心。”
  全班都安静了。
  “学术造假,潼大会直接给与处分,你们辅导员是谁?”
  底下一片哗然。
  他平时很少管教学生,今日他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没有多余的委婉,当众揭穿了一切,扣完了平时分,挂科就不能保研了。
  他知道,有些学生会在背后暗暗骂他古怪,然后告诫学弟学妹们,选陆教授的课千万慎重。
  但陆星盏没有后悔这么做。
  陆星盏很早就发现庄藤了,却在一直默默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没有勇气前进一步。
  猝不及防地,庄藤闯到了他的眼前。
  她不小心走到了他的课堂,他放低声音,唯恐让人发觉他的哽咽,学生低下头认真看书,他才终于能坦诚地看她一眼。
  阳光像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如此耀眼。
  陆星盏数次想要去到庄藤的面前。
  那日庄藤留到了陆星盏下课,她从后门出去。
  陆星盏看着她的背影,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他连电脑也没拿,无视身后学生的惊讶,追了出去。
  可惜人海茫茫,婉转的下课铃声中,成千上万的学生从教学楼涌出,他好像大海里逆流而行的鱼,怎么游也游不到她的身边。
  熊希的报告数据错误,打他的电话却一直占线。
  陆星盏只好亲自前来。
  他知道庄藤今天出去了,是熊希一个人看店。
  可庄藤回来了,敖宜镜无礼地拉着她不放,陆星盏无法置之不理。
  他冲进去,抓住敖宜镜粗鲁的手,想要制止他的行为,可与此同时,有个人直接将敖宜镜掀翻在地。
  拥有如此身手,如此疯狂的行为,在陆星盏的印象里,只有一个人。
  傅惊野。
  =
  “喂喂喂!干什么!”
  庄佳玲安抚好店内两个客人,怒气腾腾地过来,看了陆星盏和傅惊野一眼,没有说他们什么,凶巴巴地指着地上的敖宜镜骂。
  “你还来欺负我女儿做什么!”
  敖宜镜被唾沫星子溅了一脸,“我什么都没做,你倒要问问自己女儿,她干了什么好事!”
  庄佳玲气急败坏,“呸!劈腿的渣男,你那小三是活该!她爹妈来了我也这么说!老娘忍你们很久了!”
  敖宜镜看不上庄藤,自然也不尊重庄佳玲,“你!”
  可他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傅惊野皱了眉。
  陆星盏也凌然训斥:“敖宜镜,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么。”
  敖宜镜咬牙不出声,自己捂着疼痛的胸口从地上站起来。
  敖宜镜望着陆星盏和傅惊野,一个是和导师交好的陆教授,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他谁都得罪不起。
  从前他如此风光,在这二人面前却如此黯淡。
  可为什么他们会护着庄藤?
  敖宜镜不懂,抬眼不甘地往前看去。
  却只见庄藤眼睛狡黠地弯了起来。
  那双眼睛竟是流光溢彩,美艳非凡,敖宜镜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他再要仔细瞧时,傅惊野微有动作,便将身后庄藤挡得严丝合缝。
  “敖宜镜对吧?”
  敖宜镜望着男人谦和的笑容,却奇怪地战栗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点头。
  “是的,傅先生……”
  傅惊野神色中露出些旁人觉察不出的阴险。
  “你是黄鹂的什么人?”
  敖宜镜被问得有些茫然,“我、我……”
  傅惊野盛气凌人地上前一步:“黄鹂失踪了你这么着急,甚至跑来找庄小姐的麻烦,我以为你是黄鹂男友呢。”
  敖宜镜忽地冒出冷汗。
  陆星盏眉宇蹙起,眼里带着揣测。
  他一早就知道庄藤有男朋友,如今傅惊野质问敖宜镜,他也好奇这位男友是如何看待这份感情的。
  见敖宜镜语无伦次,傅惊野直接帮他说了,“所以你不是庄小姐的男友了,现在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瓜葛了是吧?我需要你亲自回答我。”
  庄藤知道,傅惊野明面上是在质问敖宜镜,实际上话锋是向着她的。
  傅惊野此人狡猾如斯,绝不会白来一趟的。
  敖宜镜的出现,正合他意。
  不等敖宜镜回答,那厢庄佳玲争抢着回答,“这小子早和我女儿没关系了!是我女儿甩的他!不知廉耻的混蛋!”
  说着就拉着庄藤,“女儿,你自己说,是不是和这流氓早断干净了!”
  庄藤此刻是被自己母亲逼上梁山,哭笑不得。
  行吧,看来那天的谎言是成不了了。
  庄藤望着愤怒的敖宜镜,云淡风轻,“的确,只不过就算是跟别人说敖宜镜是我前男友,我都觉得很耻辱。你一直都不配。”
  敖宜镜怒火冲天,“庄藤!你几斤几两?我配不上你?是我向下兼容扶贫才找了你,你甩我?你以后……”
  他本还想说,往后你上哪里找我这样优秀的人,却忽然感知到一股战栗。
  得知庄藤现在不属于任何人,傅惊野垂眸望着庄藤,眼里本是欢喜一片,在听到敖宜镜的诋毁时,就忽地敛下一片骇人的暗芒,阴冷转过来看向他。
  低着头掩饰着庆幸,嘴角弧度微勾的陆星盏,此刻也脸色骤冷,掀开眼皮面无表情地望着敖宜镜。
  敖宜镜傻在了原地,心中立时慌乱无比。
  敖宜镜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是路见不平这么简单。
  如此一来,他才是雄竞的失败者。
  比打他一顿还耻辱。
  “敖宜镜,黄鹂的事情已经有警方介入了。”陆星盏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黄鹂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将会被大众知晓,希望你只帮她代写过一次论文。”
  敖宜镜瞬间呆若木鸡。
  敖宜镜僵怔地挪眼看向傅惊野,他不说话,但沉默的威胁比陆星盏更甚。
  庄佳玲气急败坏地上手打敖宜镜,“走不走!走不走?再不走我报警了!我让乔警官来抓你!前几天她刚来过,就是要找你!龟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庄佳玲气不过去,说着就真要报警,不让敖宜镜进警察局,不能消除刚才他对女儿动手的怒意!
  在做母亲的心头,就算敖宜镜真的只是碰了下庄藤,庄佳玲都觉得这是暴力,暴力得已经满足了被拘留的条件。
  即使敖宜镜已经被打了出去,庄佳玲还是找来了电话,要给乔云稚打电话。
  “您冷静一点!”
  三道声音叠在了一起,共同阻止庄佳玲。
  庄佳玲不解,“我只是跟乔警官说明一下情况,她之前来找过敖宜镜但没找到,她今天来就正好能见到。”
  傅惊野其实并不确定乔警官就是乔云稚,但他看陆星盏慌张的神色,就确定了。
  正如之前找到了庄藤后,所有人都在互相防着瞒着找到庄藤的事情,如今的傅惊野和陆星盏不约而同地阻止了庄佳玲的行为,也是因为不愿乔云稚过来看到庄藤。
  他们的目的在各自心中都很明显。
  庄佳玲听了庄藤的话,不再多此一举。
  敖宜镜走了,但麻烦没有结束。
  庄藤望着陆星盏和傅惊野,目光平静,稍微回想了一下那个独立勇敢的小白花女主,庄藤语调不卑不亢地说,“多谢你们二位,帮我赶走渣男,但我们还在工作,可以请你们先离开么?”
  庄佳玲一愣。
  前面的口吻温温柔柔地很正常,怎么就突然开始下逐客令了?
  要不是从前有什么旧怨,这真说不上正常。
  但庄佳玲平时在国外,不了解女儿,此时没有多说什么。
  狸花猫藏在暗处【她怕是对小白花女主有什么误解?】
  胖橘:【美就对了。】
  但傅惊野和陆星盏显然就觉得很正常。
  “好……”
  陆星盏点了下头,然后就走到敖宜镜压倒的那片桌椅边去,一个个地搬起来。
  傅惊野随之也走了过去,给凳子排好。
  “陆教授,看来你经常光顾这里呀。”
  “傅董事长,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吧。”
  傅惊野望着陆星盏,忽地笑了,俊美的脸上光芒耀眼,讽刺也扎眼。
  “还以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却畏首畏尾只敢远观。”他垂首浅笑,“瞒不瞒又有什么影响,陆教授就一辈子这么干看着好了。”
  被猜中了的陆星盏,表情阴了一大片。
  “听说傅总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现在病好了么?还有吐血的症状么?看你还能有力气来挖苦别人,我真为你的康复感到高兴。”
  这一句奚落,很精准。
  傅惊野表情产生微妙的变化,笑容落了下去,看着陆星盏的眼神危险莫测。
  隔了一会,挑眉看了眼收银台的方位,含沙射影又说了一句,“是没有陆教授适应得快。”
  庄佳玲觉得店里气氛怪怪的。
  用手扯了下庄藤的衣角,“好歹别人刚刚帮过我们,现在自己个在那里收拾残局,我们都不去帮帮的?”
  庄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愿意做就让他们做,喜欢就好。”
  这时门口来了一行七八个学生,都是学生干部,学生会的小张早早就约定好了位置,“姐姐,我们来了。”
  庄藤把他们带上了楼,“楼上是新整理出来的,特别适合你们开会讨论。”
  “哇塞谢谢庄姐姐。”
  “桌上扫码点餐哦。”
  庄佳玲就这么望着对面那两个男人第一时间直起了身,傻傻地站着,猫鼬一样目送庄藤上了楼。
  待庄藤走了,他俩又注意到了庄佳玲的目光。
  三双眼睛对上,庄佳玲有些干干地笑起来。
  陆星盏和傅惊野审时度势,自知站在这里耽误人家做生意,便有礼有节地对庄佳玲颔了下首,自行一前一后地出了咖啡馆。
  陆星盏走得很慢,待他估摸着傅惊野兴许已经在另一个反向消失以后,才转过头意欲杀个回马枪。
  没想到一侧身,正看见傅惊野站在离咖啡馆第一棵樱花树下,回首侧目,留意着咖啡馆内。
  大概是一无所获,傅惊野消沉地垂下视线。
  伴着一些出师不利的郁闷,抬起眼来想看看陆星盏走远没有,结果就撞上了陆星盏鄙夷的视线。
  傅惊野的目光也即刻有了阴沉的戒备。
  隔空剑拔弩张了一场,他们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走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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