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不成反被利用,最终血本无归。
可,要不是对那位庄小姐的怜惜之情,应该不会这么快地想要过来诈黄彦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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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佳玲带庄藤回了一趟小姨家,今天是小姨的生日。
之前庄佳玲去国外打工,小姨庄妍就负责照顾庄藤。
小姨这个人心不坏,但就是嘴有点碎,时常爱挑庄藤的刺,虽然出于好心,但说出口总是会变味。
从前她说得最多的就是——
“庄藤,你人不漂亮就得努力读书呀,不然以后怎么嫁个好人家,过好生活。”
“哎,考不上好大学,出来工作总是要受点气,你忍忍。”
诸如此类。
而如今,庄妍看着庄藤却是目瞪口呆。
“藤藤,你瞒着小姨整容去了?”
庄藤只是微微一笑,“没这么多钱呢小姨。”
她一笑,窗外的世界好像都亮了,即便是老小区筒子楼也灿然一新,仿佛世界俯首为她戴上了光环,以最美好的氛围包裹她,最赏心悦目的滤镜装点她。
庄妍看着看着就懵了,如今庄藤不仅只是美,而且旁人看着她的美,能变得心旷神怡。
她痴痴地感慨,“的确还是看得出你原本五官轮廓的,但现在你皮肤变得也太好了,白得像鸡蛋,我们家的基因原来如此优秀啊!”
旁边一个啃鸡爪的女孩没大没小地说,“化妆嘛!而且主要是她从前那没那气质,总爱低着头,含胸驼背的,别人嫌弃也不是没道理,现在醒过神也不晚。“
说话的是庄藤的表妹,唐甜甜,十二岁刚上初中,说话不过脑子,对庄藤应该是欺压惯了。
从前的庄藤很老实,对表妹的要求百依百顺,从此以往,唐甜甜也就觉得理所当然。
可笑的是,如今唐甜甜说出这话来,竟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庄藤望着表妹,明眸善睐,“是没有表妹会化妆,之前去机场接爱豆,那妆容真的十分成熟精致呢。”
唐甜甜当场就傻眼了。
庄藤慢条斯理地扯了一张纸巾,给呆若木鸡的唐甜甜擦脸,把她嘴边的油涂得满脸都是。
“哦,对了,姐姐借给你买周边的钱什么时候还给姐姐呢?”
借?
唐甜甜惊慌:“你明明主动要给我买的,我才没有借……”
“死丫头!不好好学习!又乱花钱!”
唐甜甜话没说完,庄妍就气急败坏地拿起了扫帚,追着唐甜甜教训。
一时间屋子里鸡飞狗跳。
庄佳玲和庄藤这段时间生活在一起,多少也大致了解庄藤的习性。
她颇有些责怪:”藤藤,甜甜毕竟是妹妹,而且小姨也没什么坏心思。“
庄藤清眸盈盈地观看着屋内乱象,声音柔和地回应:“我是对事不对人呀,这一点不影响我爱她们的。”
庄佳玲望着庄藤那双清辉皎皎的笑眼,思考了一下,然后迟钝地喃喃自语。
“好像有几分道理。”
唐甜甜年纪小,还没有夸张到发现庄藤换了个人,只觉得她今天有点气人。
吃过了晚饭,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唐甜甜埋怨庄藤。
“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当着我妈的面揭穿呀!我没得罪你吧!”
庄藤只是好笑地看着这个坏脾气的姑娘,唐甜甜显然发觉不了其中的耐人寻味。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春分日一过,天就黑得越来越晚。
庄藤慢一步,已经到了楼下的唐甜甜发出惊喜的声音。
“敖哥哥!”
敖家和庄藤的小姨原本是一栋楼的邻居,后来敖宜镜家里发达了,敖宜镜就住进了大别墅,但敖宜镜的奶奶还是更想住老房子,所以敖宜镜也时常会回来看望奶奶。
因为和庄藤关系僵,敖宜镜对唐甜甜表现得有点冷淡,只是轻笑了一下。
他正要和奶奶上去,就看见一道柔软的裙摆。
薄荷绿的棉麻裙,清甜文艺,黑发随意挽起来,在微凉的夜色中显得清丽脱俗。
敖宜镜对上庄藤那双冷艳的美目,瞬间呆在了原地。
这是庄藤?
敖宜镜不可置信地望着庄藤。
一时间空气流动都仿佛静止了,路灯中的女子不似凡物,像是伪装成天仙惑人的妖精,周身有点诡异的阴冷感,却是一种致命危险的神秘吸引力,心智不坚定者,恐怕就算是被这幅皮囊敲骨吸髓也万死不辞。
敖宜镜感到一丝头昏,眼睛都没办法挪开,他知道自己这样子显得很没出息。
直到他听到奶奶赞美的声音响起来,他才如梦初醒。
“哎哟!藤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像个仙女儿一样!”
老人家看得出是真心喜欢庄藤的,庄藤小时候就和小姨住在这里,她是看着庄藤长大的。
唐甜甜有点不开心,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内心都有点敏感,尤其是美貌上,她实在想不通,当初那个土里土气的表姐,是怎么变得这样风华绝代的,大家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她兴致缺缺地走到站在后面的敖宜镜身边,眼中立刻又亮起笑,“哥哥,你好久都没过来了!我好多题都不会!”
敖宜镜有点不自然地低着头,“你可以问你姐姐。”
唐甜甜说:“庄藤她学习不好,我指望不上她。对了,上次那个黄姐姐呢?她说会给我带好看的项链呢。”
敖宜镜下意识惊慌地看向庄藤。
楼梯的阴影中,庄藤朝这边放远视线,花瓣一样的美丽眼睛弯起来,“黄姐姐是小三哦,她的东西你也要么,嗯?”
唐甜甜大概是没想到:”额……“但很快她很豪爽很大度地说,“害!那个黄姐姐的确比你优秀,人家是潼大的大学生,你又不是。”
结果话没说完,一脸愤怒的敖奶奶就走了过去,抬起手指着敖宜镜鼻子质问,“庄藤说的都是真的?你跟狐狸精好了?”
敖宜镜舌头打结。
要是放在从前,他一定理直气壮,毕竟他觉得庄藤配不上如此优秀的自己,可面对如今的庄藤,他竟是开始觉得自卑,心虚不知怎么解释。
敖奶奶看到了孙子这幅模样,就知道这事情是真的了,心里一沉,找了身边的一根棍子就开始打敖宜镜。
在这场热闹中,庄藤漫不经心地经过敖宜镜走了。
她下楼本是要去买点鸭脖啃的。
唐甜甜差点被殃及,也连忙跑了出来,可她发现庄藤没有等自己,人已经过马路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到此情此景,开始觉得自己刚刚还帮着劈腿的敖宜镜说话,实在有点歪屁,不禁有点脸热。
这天,庄藤晚上其实睡得不好。
她头昏脑涨地从床上坐起来,扶着额头叹气。
大概是遇见了十二岁的唐甜甜,让庄藤想起如今也该有这么大的梦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隔着一片迷雾中,孤单的小孩到处寻找着她的身影,哭声嘶哑,令人心疼。
“小姨,梦梦好想你。”
“小姨,你在哪里啊……”
“梦梦找不到你了,梦梦好伤心呜呜呜,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我问你的事情,大人们都不说话,梦梦好害怕……”
……
外面星星稀稀落落,庄藤给自己倒了一杯安神的饮料。
站在窗前,她望着对面空旷的街道,树上的细小叶片像雪一样飘下,于橘色的路灯中翻飞。
今天她不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真的能完完全全地放下从前吗?梦梦,嫂子,阿庚,也一起不要了吗?
狸花猫和橘猫远远地蹲在身后。
他们正窃窃私语。
胖橘猫眼睛睁圆了,很八卦地说,【我是第一次看到她也有失眠的时候。】
狸花猫:【现在她看上去才像个人了。】
胖橘:【忧郁的样子也好漂酿。】
狸花猫:【她的郁应该很快就会变躁吧……?】
胖橘:【按照以往规律,是的。】
阴晴不定,是庄藤的第一人格特征。
她果然后面几天变得很令人捉摸不透,两只猫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翻着肚皮讨她开心。
其实它们觉得这一切很快就能过去。
果然,没过多久庄藤就开始了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看小说,追剧,上班摸鱼。
图书馆外的樱花种得最为密集,隐天蔽日,枝繁叶茂,二楼一下透进窗户的光都是梦幻的粉色。
庄藤脚步缓慢地走到一个书架后。
云光变换,她的青影落到了男人的肩上。
陆星盏这才发觉,抬高了视线,从看到她裙上的碎花开始,便一路心跳惊慌,望进了庄藤那双漂亮,却毫无情绪的眼睛。
他似乎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被发现的事实,神态平静,有点怔怔的,无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向上看人时,还是昔日那浑圆无害的形状。
庄藤看不出恼色,反而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陆教授,请跟我来。“
说着她便利落地转过身,脚步加快。
陆星盏知道她这其实是生气了,抿着唇低下头,失落地将手上随意翻开的书本合上,放回原处,认命地闭眼。
如果可以,陆星盏希望庄藤永远不要发现自己,也许不能交谈,不能触碰,但至少可以成全他一厢情愿的思恋。
可往后,却难说了。
满园樱花,美不胜收,耳畔有唰唰声响,是樱花枝头在相互摩擦。
路边那弯曲的山泉水满是花瓣,有学生在中游盛水,煮出了樱花味道浓郁的奶茶。
庄藤的裙子是淡雅的丁香紫,簪花是指甲壳大小的白色珍珠,在满目梦幻的粉色花树下,显得别有一番时光下的温柔娴静。
蓝色衬衫的男人沉默地跟在身后,不如往常严肃,他时而望向前方的眼神柔软至极。
有奋战考研的学生在学习,朗朗读书声若隐若现。
“陆教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星盏有些迟疑,视线闪烁向一旁。
庄藤在前面浅浅笑开,“该不会是一早就看到我了吧,现在想起来,好像你们研究所大楼的位置,离咖啡馆很近呢。”
陆星盏被庄藤猜中了,抬起眼颇为茫然地看向转过身来的女子。
庄藤显然看出了陆星盏的回避,躲闪和掩饰得极好的无措,但她视若无睹,笑容明媚,却全是揭破。
“所以帮我刷卡的是你,托熊希带咖啡的是你,把敖宜镜支出去的也是你。”
讶异于庄藤竟一瞬间知道了这么多,陆星盏有些意外,但很快他释然,“你……还是这么聪明。”
这句话,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庄藤仍旧微笑,笑意能潋滟到眼梢,小小一个弯钩,如弦月的尾巴。
“那么你是第一个把我认成她的人了。可惜了,你却是最后一个站到我面前的人。陆教授一直都这么胆小么?”
就好像真的不了解陆星盏一样,庄藤歪着头,眼里是伤人的好奇。
“还是觉得,这么多人中,你的罪孽是最深的?”
陆星盏定定望着庄藤,睁大了眼,不仅是因为庄藤猜中了,也因为她狡黠直白的神态,很当年的南姝何其相似。
“你说得没错。”陆星盏没有否认,也没有相认,只有泪意在慢慢爬上他的褐色的瞳,“我是最对不起她的人,最辜负她的人,他们之所以还能有勇气见面,是因为尚且还有求原谅的资格,而我没有。如果打扰了你,我很抱歉,从今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陆星盏深深呼吸,这一口呼吸很痛,好像呕出了血一样,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垂着头要离去。
“陆星盏。”
庄藤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陆星盏顿时就走不动了。
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声线,就好像六年前南姝总是这么喊他名字一样,有种恍若隔世的惊心动魄。
陆星盏心中百转千回,朝她回过头去。
庄藤轻轻歪着头,手背在身后,脚的重心稍偏,恬静中又有俏皮,是南姝习惯的站姿。
“你遗憾吗?”
过往一阵风,好像带着奇怪呛人的气息,陆星盏的眼眶红了。
“或许你不用感到抱歉,你想过她真的爱过你吗?”不知道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恶意,“也许只是为了复仇方便的欺骗哦。”
陆星盏向后看着庄藤,他的眼睛涩疼得几乎要撑不开了,里头一片悲楚的血雾。
“就算这样,又怎么了。”
喉咙悲咽,他的声音沙哑难辨。
庄藤疑惑地看着他。
陆星盏手指收拢:“那就算我……单恋吧。”
花季初恋,一场虚妄。
即使是梦,是骗局又怎么了?
他已非年少,没有力气再欺瞒自己,那份热烈的情意。
庄藤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认真思考过后,说,“陆教授学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却不像很清醒的样子呢?”
十八岁的陆星盏,个性温柔却相当骄傲,总是很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有益的,无论感情还是学业,永远清醒,永远懂得取舍,可是如今他却好像一步步变得越来越糊涂,为了那个叫南姝的女孩,一点点忘了这些计算。
他能认识几天就对她表白,会为她去耍心机欺骗情敌,也会大声地对她说喜欢,即使知道了她表里不一,手段残忍。
仍然失去风度和原则。
或许这本来就是南姝的一场阴谋,为了报复纵容了陆月白的陆星盏,先靠近,再抛弃。
让他先混乱,再毁灭。
这一切,她都得手了。
陆星盏的视野逐渐模糊沉重,南姝那散漫的表情已经看不清。
“我很早就已经不清醒了。”好像是一声艰难的叹息,“骗局就骗局吧,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也许我无法遇见她,无法和她有所交集。想象不出,要是这辈子见不到这样惊艳的一个人,该有多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