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来了个小太监——四季桂
时间:2022-05-15 06:55:54

傅筠山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滞留片刻,随即转身,“行了,早些回去吧。”
“是。”郭宝宝躬身,目送他远去。
与傅筠山分开后,竹苓带着羡慕的口吻道:“恐怕这宫里,也就只有掌印您敢和厂公这么说话了。”
郭宝宝不以为然,“有什么不敢的?我觉得厂公人挺好的,除了有点阴阳怪气的,其他也没什么。”
竹苓不禁失笑,“瞧瞧,就刚才这句,若换个人,定不敢说出口。”
郭宝宝皱了眉头寻思,“我还纳闷儿呢,你们都怕厂公,可怕他什么呢?”
“怕什么?呵,掌印是没去过东厂私牢吧?若是去了,见过厂公审问犯人,也就知道这宫里的人为什么怕他了。”
郭宝宝瘪瘪嘴,“那我还是不去了,省得害怕。”
说话间,二人来到混堂司附近,月光一闪,她发现了猫在墙根儿的人影。
果然有人盯梢,这该死的魏锦余……
是夜,混堂司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鸟雀偶尔在树冠中发出“咕咕”的叫声。
月光撒落,掌印院墙下忽现两个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院内移动,很快便靠近了郭宝宝所住的屋子,随即翻身上房,落在屋顶上。
月光没有遮挡的照在二人脸上,其中一人正是唐振。
他伸手去掀屋顶瓦片,另一人忽的握住他的腕子,以极低的声音问,“真要这么做啊?不怕头儿怪罪啊?”
唐振摇晃他硕大的脑袋,“怕什么?不看怎么知道他是男是女?”
“可万一真是女子……”
“那她就是贼,不能当一般女子看。”唐振说话一瞥同行人,“赵武,你这么磨磨唧唧的,没见过女人啊?”
劝是劝不动,反惹自己被弄个大红脸,赵武脸一红,不说话了,由着唐振掀开了瓦片。
透过掀开的窟窿,二人看到了屋内的情景,简单的家具陈设,靠墙是一张床,床边有副木头衣架。
昏暗的烛光下,郭宝宝正在脱衣,好像要睡觉。
见此情形,二人不觉都屏住了呼吸,身体里不觉有什么在翻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正是时候。
郭宝宝脱去外衣,随手搭在衣架上,然后穿着里衣去屋角脸盆架前洗漱。
整个过程看得屋顶上俩人坐立不安,心里这个着急,怎么还没完?这家伙洗漱也太麻烦了吧?
好不容易盼着她洗了脸,漱了口,她又对着镜子一通照。
终于郭宝宝离开镜子,走到床前,抬手解里衣的带子。
别看刚才唐振说得理直气壮,但真当看见郭宝宝要脱衣服的时候,这家伙的脸胀的通红,心脏突突乱跳,生怕看见点儿什么,却又希望看到点儿什么。
眼看郭宝宝的衣带就要拉开,她却忽然停住,“谁?!”
她猛的抬头,屋顶二人急忙闪身躲避,屏住呼吸。
屏息片刻后,屋内传来郭宝宝的声音,“这破屋子,得好好收拾收拾,怎么大半夜还闹耗子。吓咱家这一跳……”
说完这句,屋内就没动静了。
唐振小心翼翼的再次凑近那屋瓦的缝隙向下看,屋内蜡烛已经熄灭,郭宝宝也已上床,赤着上身,侧卧在床,脸几乎全部埋进了枕在头下的手肘间,而另一臂打开,露出了那平坦的胸脯。
唐振借着斜照进屋的那点月光一瞧,憋在胸口的气终于舒了出来。
真是虚惊一场,我们头儿就是疑心太重了。
他对赵武使一眼色,二人双双跳下屋顶,趁夜回去报事。
听得他们的动静彻底消失,穿着里衣的郭宝宝从屏风后转出来,朝屋顶的方向轻扯唇角。
哼!跟我斗?
“行了,起来吧。”她对床上的人道。
竹苓扑棱着从床上跳起,一把抓过旁边的中衣遮在胸前,不好意思的道:“他们走了?”
“嗯,走了。”
竹苓气道:“这个冯吉,着实可恶,居然半夜来偷听。”
郭宝宝猜测魏锦余会来打探她的身份,多半还会偷看,于是就打算从根儿上消除他对自己的怀疑,于是让竹苓帮忙,和她一起演戏。不过,未免引起竹苓的怀疑,她便谎称是防止冯吉来偷听,或是陷害,所以,让他假扮自己在床上躺着,自己则躲在屏风后头,暗中观察。
竹苓别的倒是都明白,只是不太明白,假扮他们掌印为什么要光着上身呢?这也太奇怪了。哪个公公喜欢光膀子的?那都是侍卫老粗才干的事儿。
*
“他是男人?!”
唐振回来把偷窥的事告诉魏锦余,魏锦余紧锁眉头,带着愕然的眼光注视唐振。
“怎么可能是男人呢?”
唐振差点儿被问乐了,“头儿,我俩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郭宝宝的确是个男的。胸脯比我平坦多了,瘦的是一身排骨。”
见唐振如此自信,魏锦余又去回忆初遇女贼时的情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想自己活了二十几岁,一心扑在皇帝身上,尚不曾碰过女子,女子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他也说不太清楚,只是那夜觉得她贼异于男子,便认准了是女子,这样是否太过草率了?
“莫非是我的错觉,那是个男子?”
唐振失笑,“头儿,你这就有点儿……,开始怀疑郭宝宝是女的,现在确定郭宝宝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你又怀疑当初是不是看错了。这横竖你就是认准了他是贼,不管他是男是女了呗。”
魏锦余怔了一下,发现唐振竟然说出了精髓。
他的的确确就是觉得这郭宝宝可疑,不管她是男是女。
他并不否认道:“因为他身形和那晚的贼太像,由不得我不怀疑。”
“可是头儿,不管那贼人是不是真死了,当务之急咱还是先抓纵火犯吧,这案子更大,皇帝还等着呢。再说,镇纸那案子才刚结不久,您要这时候自己把案子给翻了,皇帝不得生气呀?”
魏锦余目光毅然,“有错当改,纵是陛下降罪,也不该隐瞒事实。况且,纵火案到现在没有半点线索,那贼人反而是这案子的唯一突破口。”
唐振不解,“这两件案子不是一人所为,能有何关联?”
魏锦余挺挺身,双臂交搭于胸前,道:“你忘了万宝楼二层屋檐上的脚印了吗?脚印在屋檐上存不过一夜,证明案发当晚有另外一人在那里出现过。那个人就是唯一见过凶手的目击者。而能够凭空跳上去的,轻功一定不俗,很可能就是之前偷麒麟镇纸的贼人。”
“原来如此,所以,找到目击者,就是这案子的关键。”唐振恍然露出喜色,但转瞬又皱起了眉头,“可是,郭宝宝是个男的,眼下没有别的办法证实他就是那个贼啊。”
“那也未必。”魏锦余稍事沉思,抬眼坚定的直视前方,“身份可以看错,但轻功不会有假,我要试试他的身手。”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玉贵妃派了身边的贴身女官春荷来混堂司为昨日沐浴之事打赏司中上下人等。
一院子的人,挨个领赏,只有到了冯吉这儿,没了赏赐却多了番训诫。
“冯公公,今日我本是奉娘娘命给郭掌印赐赏的,不过这赏赐嘛,你就算了。”
全员都有,只有他这个当初的混堂司一把手没有,冯吉脸色铁青。
春荷是跟着玉贵妃一道入宫的,算起来在宫里的日子也有二十几年了,她即是宫里的老人,还是宠妃跟前的心腹,与下人们说话,举止之间自是带着几分盛气,让这院子里的一众小宦不敢仰视。
冯吉知道自己做局被看穿,吓得不敢吭声,闷头只管受训。
春荷眼角扫过他的脸,冷然道:“娘娘沐浴之事,前儿个便派人知会过冯公公,公公不但没有将此事告知新任掌印,连娘娘要用的百香膏都不曾预备。不知公公是忙着伺候哪位其他小主,顾不上我们娘娘了?……”
话未说完,冯吉吓得冷汗直流,“哎呀!姑姑,冤枉啊。冯吉只是一时忙晕了头,就,就……就给忘了……”
“不管你是忙晕了头,亦或有旁的什么心思,我们娘娘说了,这都是死罪。”
冯吉嘴巴一张,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院子里那些个曾经与他为伍,想要架空郭宝宝的人此时也吓得个个腿脚发软,强撑着才没瘫在地上。
春荷侧了侧目,刻意扬起声音道:“若不是郭公公在娘娘面前为你们求情,你们以为,怠慢主子,还能活到今儿个?”
冯吉实在撑不下去,扑通一下跪了,院子里其他人一瞧,他们主子都跪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撑的,都跪了吧。
春荷垂眼道:“你们不必跪我,还是好好谢你们掌印吧。若不是他机灵,想出用这蚕丝膏来补救,你们混堂司上下皆难逃罪责。昨日沐浴之事,娘娘看在你们掌印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但若有下次,绝不宽恕。”
冯吉当即匍匐,“谢贵妃娘娘恕罪,谢……掌印。”
这句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种不甘之情溢于言表。
春荷代玉贵妃训斥一番后,对旁边闷声看戏的郭宝宝道:“郭掌印,我们娘娘说,你那蚕丝膏甚是好用,可以多备些留用。”
郭宝宝笑眯眯的躬了躬身,“有劳春荷姑姑回去跟娘娘说,小的可将蚕丝膏制成块状,供娘娘每日净脸时用,这样就更加便于娘娘护肤了。”
春荷喜道:“郭掌印会的还真多,难怪娘娘赏识。那我就不耽误郭掌印了,这便回去复命去。”
“送春荷姑姑。”……
春荷走了,竹苓和赵喜凑过来,三人看着一院子跪着的家伙,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多年来被压抑,今天终于出了口闷气。
郭宝宝挺了挺身,莫名其妙的带了太监拿腔拿调的口吻道:“别跪着啦,都起来吧。”
院子里的人七零八落的陆续站起,冯吉蔫头耷拉脑袋的,但看眼神,似乎还有不服。
郭宝宝也没在意,吩咐道:“你们刚才都听见了,贵妃娘娘喜欢蚕丝膏,咱们就要尽快给做出来。一会儿,听赵喜给你们安排,各自准备材料,不许偷懒。”
“是。”院子里的人齐声回应。
“你们几个跟我来吧。”赵喜招手叫了一拨人去做事。
郭宝宝看着愣在院子里不动的冯吉,扬起下巴,“冯吉!”
冯吉咬咬后槽牙,还是躬下身子,“掌印有何吩咐?”
“你不是和尚膳监走得挺近嘛,那就替咱家跑一趟吧,多要点儿羊奶来。”
“是,我这就去。”
“慢着。”
“掌印还有何吩咐?”
郭宝宝垂眼俯视躬身立在面前的冯吉,心生怀疑,故而警惕道:“给贵妃娘娘制作蚕丝膏,所用之物必须洁净,不能掺杂任何不该有的杂质,你取羊奶时要多加留意,万一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往里边儿加了别的什么佐料,回来,你可是要先一一尝过的。”
这话冯吉能不明白吗?这就是在警告他,别打羊奶的主意,想往里放毒药陷害。一旦放了,回来试毒的就是他自己。
冯吉这气,这小子,当初看着傻不拉几的,原来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我真是日防夜防,没防住他。
他咬了咬牙,“是掌印,我定会小心。”
直到冯吉背影消失,郭宝宝和身边竹苓对视,不约而同的乐了。
“哈哈哈,那家伙的脸,你看见没,好像便秘一样。”
竹苓道:“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以前他都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如今真解气。”
郭宝宝随手在竹苓胸脯上一拍,“别管他了,我有正事要问你,走。”
竹苓跟着郭宝宝朝她院子走,“什么事啊?”
“我打算给宫里主子们都做些香皂,看你都知不知道她们的喜好。”……
* * *
冯吉来到尚膳监,见着沈佑就是一通抱怨,拉扯着沈佑的袖子苦苦哀求,“小的这次做局没成,定然被那郭宝宝记恨上了,以后在混堂司肯定吃不上什么好果子。公公,您念在小的这么多年对您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就把小的调到尚膳监来吧。”
“可你来咱家这儿,混堂司那边儿……”沈佑皱了眉头,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别人不知道他,冯吉对他却很了解,知道他心里的盘算,赶忙道:“公公,如今有郭宝宝在,小的在混堂司里已经没有多大实权了,以前跟着我的那些人,也个个见风使舵的跑了。小的现在就是勉强留在那里恐怕也很难替公公办事,还不如把小的调来您身边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呢?”
沈佑手托下巴,沉着眼睛琢磨,半晌后,他手指在下巴上搓了搓,“哎呀,让你来尚膳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在混堂司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真甘心把这掌印的位子轻易让给他人了?”
“唉!不甘心又能怎样?那郭宝宝的运气实在是好,也不知打哪儿学会的做什么蚕丝膏来讨好贵妃娘娘。如今我不仅是得罪了郭宝宝,更得罪了玉贵妃,还拿什么在混堂司立足啊?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公公您体恤小的,调小的来尚膳监,这辈子专心伺候公公您,小的也就知足了。”
“让你这辈子做咱家的跟班儿,实在是大才小用了。”沈佑一双眼珠在微垂的眼皮下来回转动,随后浅笑道:“这后宫主子众多,咱们要讨好,必定要拿捏住分寸,不能厚此薄彼,免得讨好了这个,又得罪了那个。郭宝宝虽有几分小聪明,可惜入宫时日太短,恰恰是不懂得这分寸的拿捏,所以很容易就会越过这条线。若是两位主子因他而起了争执,那么两虎相争,虎未必有事,但作为垫脚的杂草定会被碾个稀碎。”
冯吉皱了眉头,“公公的意思是……?”
沈佑目光微动,嘴角勾起邪祟的狞笑,“他不是要羊奶吗?你带人把这尚膳监的羊奶全都抬回去,一滴也别留下。”
咝……
冯吉恍然懂了沈佑的意图。
 
第33章
 
和煦的晨光照进坤宁宫中,刘皇后看着桌上的早膳,眉头轻蹙,“本宫的乳酪呢?”
皇后身边的女官紫珊道:“奴婢方才已经问过,尚膳监那边说,昨儿个羊奶都被混堂司要去了,所以没能给娘娘预备乳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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