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解,“混堂司好好的要羊奶做何用?”
“说是玉贵妃让他们做蚕丝膏,用以沐浴时用,需要用到羊奶。”
提到玉贵妃,皇后心中不悦,她压了压火气,保持着一国之母的端庄,“即便是永和宫那边要用,也不至于把尚膳监的羊奶搬空了吧?怎么就连这一小碗乳酪也做不得了?”
“沈公公说,他们还真是把羊奶全拿走了。”
听到这儿,皇后端不住了,盛怒道:“岂有此理,这混堂司怎么回事?在他们眼里,这后宫只颜如玉一位主子了吗?就连本宫这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紫珊道:“奴婢听说,混堂司的这位新任掌印郭宝宝,刚刚上任便急着去永和宫讨好玉贵妃了,还真是会见风使舵的呢。”
刘皇后扫视桌上的饭菜,半点儿滋味没有,她放下碗筷,“你去把他给本宫叫来,本宫倒要问问他,这后宫到底是谁做主。”
当皇后召见的旨意传到混堂司时,郭宝宝不敢耽误,匆忙赶到坤宁宫。
经过之前屡次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郭宝宝比之前已经镇定多了,她走进坤宁宫,偷眼窥视。
这刘皇后四十多岁的样子,生的端庄高贵,不过目光犀利,总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比起玉贵妃的柔媚,这皇后看着可不像那么好说话的。而且,不说这眼神,单看此时她的面色,不仅严肃还带着怒气,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小的郭宝宝给皇后娘娘请安。”郭宝宝谨小慎微的躬身道。
刘皇后直视她,半晌不言语,看得她浑身发毛。
“你就是混堂司新任掌印?”
“回娘娘的话,正是。”
“本宫听说,你很受玉贵妃赏识,是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
就算没进过宫,也看过宫斗剧,这后宫女人们之间的争斗,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在方才来的路上,她就针对这种可能性,想了许多应对的说辞。
“回娘娘的话,小的前日上任,正逢贵妃娘娘沐浴之事,小的为补救下头人的失误,自作主张做了蚕丝膏替代玉贵妃平日用的百香膏,侥幸得到贵妃娘娘认可罢了,实在也算不得什么赏识。”
“大胆!”皇后闻言顿怒,一掌拍在桌上。
郭宝宝浑身一激灵,忙将身体躬的更低,“皇后娘娘息怒,不知小的有何过错引皇后娘娘生气?”
“你还敢在这里言之凿凿?当真是眼里没有本宫了。”
“皇后娘娘是天下之母,后宫之主,小的眼里没有谁也不可能没有娘娘。娘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哼,在你眼里,玉贵妃才是这后宫之主吧?你为了讨好她,竟然将尚膳监的羊奶尽数取走。你可知道,如此一来,整个后宫,就连陛下也有诸多菜品无法享用了吗?”
郭宝宝愕然,全部?
我什么时候取走了全部……
哦!
她想起来了。
难怪冯吉那么听话,还一下子拿回来那么多桶新鲜羊奶,原来,他这是仍不甘心,联合了沈佑又给我下一套。
好狠啊。
这是二虎竞食,要生给我撕巴碎了呀。
“冤枉啊皇后娘娘。”郭宝宝见形势不妙,当即跪倒喊冤。
皇后见她眼中有愕然的神色,拢了拢眼神,“事实摆在眼前,你有何冤枉?难不成,尚膳监还胡说你不成?”
“回娘娘的话,小的确实派人去尚膳监取过羊奶,但并不知他们把全部羊奶都给了小的。”郭宝宝如实回道。
刘皇后双眉紧锁,“你是说,是尚膳监主动将全部羊奶给了你?你也不曾以玉贵妃的名义对他们施压?”
“是的皇后娘娘。小的只吩咐人去说多要些而已,并不是全部。”
“即便不是你去要,难保不是你手下人扯虎皮拉大旗的所作所为?”
“皇后娘娘明鉴,小的就怕出错,故而派了在混堂司管事多年的佥书冯吉去尚膳监,没想到他竟然……,唉!小的回去定然重重责罚。”
“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尚膳监每日储备羊奶的分量,足够整个后宫上下使用,这其中有为陛下,太后,太子及各宫主子们制作三餐小点的用量,当然也有一些是用于沐浴使用。这么多的羊奶,尚膳监真的给你,你就当真敢接?”
郭宝宝道:“回皇后娘娘,小的入宫不久,对宫里好多事都不太了解,确实做事有所疏忽。当初接下那些羊奶时,小的也有所疑惑,但是,小的想着要用这些羊奶多做些净脸润肤的香皂,好孝敬陛下,太后,皇后娘娘,以及各宫主子们,也就没有多问。”
刘皇后抬了抬下巴,怀疑的俯视她,“香皂?”
“是的,皇后娘娘,小的今日来,还专门带了些给娘娘呢。”
“哦?”皇后左右扫视,“在哪儿呢?”
“小的吩咐人带了在宫外侯着呢。”
“紫珊,去叫人进来。”
“是。”
刘皇后听说玉贵妃对那蚕丝膏甚是满意,心里也很好奇,她素来只知蚕丝是用来制衣的,却难以想象还能滋养肌肤?
片刻后,伴随一股浓郁的花香,紫珊领竹苓走了进来。
竹苓见郭宝宝跪着,自己也挨着她,靠后一步跪了下来,双手托着盘子举过头顶。
刘皇后轻耸鼻尖,好奇的看着盘上用纸包成一块块的东西,“茉莉花香?”
紫珊接下盘子,将之呈上,皇后随手拿起一块,打开来,手上这块是淡淡的黄色,里面隐约可见有碎的白色花瓣。她凑近鼻子闻了闻,茉莉香就是从这上面飘出来的。
“这就是你说的……香皂?”
“是的皇后娘娘。”
刘皇后端详着这细腻喷香的皂块儿,颇感兴趣道:“这东西看着倒是比原本宫里用的肥皂精致些,这就是用蚕丝制成的?”
“是的娘娘,是用蚕丝,羊奶,油,还有不同香味的花瓣以及一些辅料做成的。小的听说娘娘喜爱茉莉淡雅的香味儿,所以,特意做了这些茉莉香的香皂。”
第34章
刘皇后闻着花香,脸上的阴云渐渐消散。她倒不在乎这些东西有无护肤之用,但她在乎的是自己正宫之位是否受人尊重,显然,就凭这茉莉花,这郭宝宝还是用了心的。
她将手里这块香皂放下,又隐约闻到在这些香皂之中还夹杂了别的味道,便又拿起另一块。打开纸,这块香皂的颜色与刚才那块不太一样,味道也明显不同。心里猜测,这小子怕不是什么味道都做了些,来糊弄本宫吧。
“这块不是茉莉香了。”
郭宝宝笑道:“小的还听说娘娘常常失眠多梦,于是小的就去问了大夫,听说柑橘有安神之效,于是小的就将柑橘花加入香皂。娘娘可以在睡前用它净脸,或是干脆将它放在枕边,这样闻着它的香味儿便可有助睡眠。”
听了这番话,刘皇后面色终于恢复了平和,“你还真是花了心思。”
“小的这不是一心想伺候好主子们嘛。”
皇后点点头,随手将香皂放回盘上,双手在膝上交搭,“本宫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询问羊奶一事。虽然这件事你算是全不知情,但身为一司掌印,失察同样该罚。”
顿了顿,“不过,念在你任职不久,留下羊奶也非私用,本宫就暂且饶你这一回。不过,你给各宫制的香皂,要尽早都送过去,免得被人质疑。还有,你手下那个办事不利的佥书,要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郭宝宝一听不觉运了口气,幸亏有准备呀。
“娘娘放心,就是您不吩咐,小的也一定治了那厮的罪。”
郭宝宝正愁找不到由头治冯吉,不想,他竟然这么想不开,自己送上门。
从坤宁宫出来,她想想就开心,一路跟竹苓叨念,“这个冯吉,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呢?”
“掌印打算怎么治他?”
“先打他几十板子出出气,然后……”郭宝宝还真想不出什么来。
“罚他去浣衣局吧。”
经竹苓提醒,郭宝宝好奇道:“常听人说浣衣局,可咱家好像从来没见过,它在哪儿啊?”
“掌印有所不知,浣衣局不在皇城内,在宫外。那地方又破又旧,还远离皇城,见不上外人,去那儿的宫人大多活不了多久就没了。”
郭宝宝一听,缩了脖子,“啊?这样是不是残忍了点儿?”
“掌印,这算什么残忍啊?您想想,若不是掌印您机智过人,福泽深厚,别说这次,早在前儿晚上,就被他陷害了。”
郭宝宝点头,“你说的没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就照你说得办,打完了罚他去浣衣局。”
“掌印见不得血腥,要不小的先去办?等掌印回来,司内已然干净了。”竹苓问。
郭宝宝稍稍寻思,看见有人跳井已经被吓走半条命,这次要打板子,定是少不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自己这小胆儿,怕是经受不住的。
“嗯,也好,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去吧。”
“是。”
竹苓得了令回到混堂司,叫来赵喜,又召集了以前被冯吉压迫过的十几个小宦,气势凶凶的闯入冯吉的住处,二话不说将他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冯吉受惊大喊,引来了司内的所有人。
竹苓垂眼俯视被押在脚前的冯吉,冷然道:“冯吉,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三番五次陷害掌印?”
“我,我做了什么?!”
“哼!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在咱们掌印福泽深厚,能逢凶化吉,不然,现在,你怕是已经奸计得逞了。”不等冯吉再辩解什么,竹苓吩咐道:“这次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让掌印对你从重治罪。来人!将冯吉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罚去浣衣局。”
“是。”几个被压迫了很久的小宦上来一番捆绑,便拖出了大院,按在地上就打。
院子里充斥着冯吉的惨叫,直到渐渐的,连叫声也没了,整个混堂司上空被笼罩了一层恐怖的气息。那些以往追随冯吉的人,一个个或害怕,或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个人敢替这昔日的主子,求半句情。
* * *
吩咐了竹苓去做事,郭宝宝本想自己在宫里走走,熟悉熟悉路线,将来寻找那幅绣品时也方便些。可是,这坤宁宫和永和宫外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路面,一样的墙面,经过的每扇门也都一样。她只穿过几条漫长的青石路之后,就开始后悔先让竹苓回去了。
这宫里的路对于路痴来说太不友好。
这怎么都跟鬼打墙似的?
又走了会儿,太阳越来越大,郭宝宝出了一头汗。
不行了,太热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前方有一排树,她飞奔到树下,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了,她脚下一点,翻身上了树。
在树上手搭凉棚远望,终于看清了路线。
转身刚跳下树,就觉身后有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肩头一沉,好像被一个火钳子一样的东西钳住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终于抓到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
魏锦余?!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郭宝宝刚想转身,却被他死死按到树上,不得动弹。
她脸贴树干使劲挪动,试图挣脱魏锦余的钳制。
“魏佥事,是我是我,你抓错人了!”
魏锦余当然不放,沉声道:“抓的就是你。跟踪你多日,终于露出马脚了。”
郭宝宝被抓得生疼,龇牙咧嘴的,“哎呀,什么马脚啊?你先放开咱家再说!”
“想我放了你也行,那就从实招来,你是什么人?为何进宫行窃?”
郭宝宝忍着肩头的疼,眼珠滴溜溜乱转,心里寻思,他是看见我上树,还是看见我下树?如果全看见了,那就百口莫辩了,可是,如果他只看到我下树,那就……
“你说什么呢?什么进宫行窃?咱家就是个平常的宫人,你干嘛追着咱家不放?”
“哼,寻常宫人怎么可能上树下树如此自如?”
“说的呢,这男人哪个小时候没爬过树,翻过墙呢?咱家入宫以前,也是个纯爷们儿,翻墙上树掏鸟蛋啥没干过,区区一棵矮树而已,爬上来很难吗?”
艰难的辩解后,郭宝宝又在他手掌下扭了几下。
第35章
“爬上去的?”
魏锦余方才路经此处,远远看见有人在树上站着,便赶了过来,所以并没有看见她上树的过程,如今听说她是爬上去的,也是大半不信。
“大白天,后宫之中,好端端上树,你又作何解释?”
听他这么问,郭宝宝反而放心了,她知道,魏锦余并没有看见她上树的过程。
她脸贴树干,又蠕动了几下,讪讪道:“说来还真丢人,咱家是个路痴,对这宫里的路实在摸不清楚,绕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只好上树去看看。”
魏锦余就算再疑心,但郭宝宝的言辞中并无可疑之处,眼下唯一可以证明她是否爬上树的证据反而在……
他握着她的肩头手腕儿一转,郭宝宝脑袋一阵晕,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的被转了回来,然后又被按在树上。
爬树上去胸前定然会留下与树干摩擦的痕迹,魏锦余在她胸前一看,果然有痕迹,但是……
郭宝宝也在这一刻懂了他的意图,低头一瞧,差点儿没乐出声。
真是天助我也,原本干净的袍子,被这蛮货刚才一推一按,已经在树干上蹭出好多道子。
哈哈哈,这下唯一的证据,没了。
“你看看,为了上个树,咱家连袍子都弄花了,回去得赶紧洗洗。那个……”她扒拉着他按在肩上的手,“魏佥事这总该放开咱家了吧?”
他看得出她得意的嘴脸,但奈何这证据却是他自己亲手毁掉的。
他眼角抽了抽,不甘的松开手。
“魏佥事,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你手再重点儿,咱家肩膀要碎了。以后注意,不要如此莽撞。”
郭宝宝揉捏自己几乎麻木的肩膀,使劲儿憋住笑,“知道最近宫里不太平,魏佥事急于破案,但也不能随便抓人是不是?这得亏是咱家,心胸豁达不与计较,若换了旁人,岂不要到陛下那儿去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