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堂司来了个小太监——四季桂
时间:2022-05-15 06:55:54

短短数息之间,魏锦余落地了。他将郭宝宝放到地上,郭宝宝扑通瘫倒下去,仿若死了一般毫无生气。
皇帝见状大惊,“他怎么啦?”
张保探着身子看了眼,“哎呀陛下,他不会是吓死了吧。”
魏锦余俯身下去,正要探她脉搏,郭宝宝忽然倒抽了一口气,就跟诈尸似的又坐了起来。
皇帝吓一跳,身体向后一缩。
张保忙搀扶住皇帝,带着斥责的口吻质问,“郭宝宝,陛下面前,一惊一乍的,你怎么回事?”
郭宝宝大喘了几口气,四下看了看,当看到皇帝的时候,她一骨碌爬起来,瘫跪在地上,“陛下,小的没死啊?太好了。”
皇帝虚惊一场,换了口气,看她面色发白,问道:“方才你毫无知觉,莫非是吓晕了?”
郭宝宝带着回忆的神态道:“小的只记得,方才在屋檐上,还没想好该怎么跳,可脚下一滑,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来。可能因为害怕,眼前一黑,之后就不记得了。”
皇帝道:“此事委屈你了,你起来回话吧。”
郭宝宝定了定神,“谢陛下,不过,小的从小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刚才险险吓死,此时仍然双腿发软,站不起来。请陛下容小的就跪着回话吧。”
皇帝点点头,自然没什么意见。
郭宝宝扭脸看向身边的魏锦余,他脸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魏佥事这下该彻底放心了吧?”
“这……”魏锦余无言以对,但心里对她的怀疑,却没少多少。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难道她可以控制自身的轻功?
郭宝宝垂着头,颇有些受惊后的虚弱态,“陛下,为了皇宫的安全,为了陛下的安心,小的连楼都跳了。从此往后,魏佥事不会再对小的纠缠不休了吧?”
不用皇帝开口,魏锦余道:“陛下,臣言而有信,稍后便自缚前往混堂司,任由郭公公责打……”
“谁说要打你了?”
郭宝宝的态度令魏锦余意外 ,“公公不用在下负荆请罪?”
“你我都是为皇室效忠,纵是有错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嘛。我怎能不知呢?负荆请罪什么的,大可不必啦。”
闻言,魏锦余心里生出些愧疚,一抱拳,“公公心胸豁达,在下感激不尽。”
郭宝宝满脸堆笑,“佥事先别急着谢。”她跪在地上,向皇帝躬了躬身,“陛下,虽然小的并不想怪罪魏佥事,不过,小的想借此机会,向魏佥事求个不情之请。”
魏锦余心里隐隐感觉不安。
以他对郭宝宝的了解,这厮可不像个心胸豁达的,如此大好机会不寻机报复怎么可能?
皇帝阅人无数,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狡黠。不过,反正不出人命,他倒也有兴趣看看,这哄得贵妃欢心的小子究竟肚里藏了些什么花样。
“魏卿家早已言明,若是他误会了你,自然任凭你处置。说吧,你想让他做什么?”
 
第38章
 
郭宝宝嘴角一抹坏笑,不说要求,先讲故事。
“陛下,小人的父亲不喜欢留胡子,于是,小的还在家时,就每日替家父刮去脸上的胡茬。但是,现在小人入宫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替父亲刮胡子了,心中愧疚无法尽孝,常常难过的想哭……”
言语间,她竟卷起袖子放在眼下拭泪,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
“小的见魏佥事的胡子与家父的胡子极为相似,想着是否能每日替他刮胡子,以寄托对家父的思念之情……”
魏锦余当时就急了,想了很多被她报复的手段,终究是没想到,她竟然打起他胡子的主意。
“陛下,这,这万万使不得……”
郭宝宝拔起胸脯,“你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任凭我处置,怎么转眼就不认了?陛下可都是亲耳听见的。是不是陛下?”
皇帝猛的被问,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是啊,既然有言在先,说是要任凭处置,那么魏卿家是该信守承诺的。”
“陛下,臣有错,甘愿受罚。只是这胡子,受之父母,实在不敢有损啊。”
“魏佥事也不是第一次刮胡子,何必拿这做借口?”
“这不是借口。”提到被飞贼割了胡子,魏锦余就又羞又恼,胀得脸通红。
郭宝宝才不管他现在如何窘迫,跪在地上摇头晃脑,“不是借口又是什么?难不成,刮了胡子就不孝顺,不刮胡子的就都孝顺了?若是这样,魏佥事不妨回家问问令尊,他是想要个刮了胡子的儿子,还是想要个言而无信的儿子?”
“你!……”魏锦余这气,从来没这么窝囊过,被怼竟然无言以对,更不能动手,因为是他理亏。
你什么你?略略略……
郭宝宝背着皇帝给魏锦余扮了个鬼脸。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皇帝见这二人吵架还挺有意思,没有什么压迫感,反而像唱戏。
许久没看戏了。
不过,戏虽好看,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这件事,看似是魏锦余和一个小宦之间的约定,其实却不简单,郭宝宝身后是傅筠山,也就是整个东厂,如若是随随便便被人怀疑却没有惩戒,到头来,让东厂如何立威,如何为他办事呢?再往大了说,郭宝宝代表的是宫中宫人,若是得不到公平对待,也会引起宫人与侍卫之间的嫌隙,不定会招惹出什么乱子。
自己惹出来的事,就自己承担吧。若郭宝宝不依不饶非要对魏锦余用刑,反而会让事态严重,好在这小子有分寸,刮刮胡子只为看他一个笑话,这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沉思片刻,双手往身后一背,对魏锦余道:“你父亲,朕是了解的,他常常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信义是最重要的。相信若是由他来选,在胡子与诚信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可是……”
“此事,就由朕做主,魏锦余犯失察之过……”皇帝顿了顿,从来没罚人刮过胡子,接下来的话有点拗口。“罚没胡子……”
没收胡子?
郭宝宝差点儿笑出来。
皇帝也觉得这话说得听起来可乐,与自己威严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但说都说了,本来也就是件荒唐事儿。他挺挺身,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一些。
“张保。”
“臣在。”
“去取一把剃胡刀,赐于郭宝宝。”
“是。”
张保应声退去,皇帝对郭宝宝道:“以后你就每日去……呃,给他刮胡子吧。”
他都懒得组织语言了,就这样吧。
郭宝宝直接叩首,“小的遵旨。”
皇帝:???
朕何时下旨了?
没有啊。就因为不是下旨,所以才懒得组织语言,大白话的说了那么一句,怎么就忽然变成圣旨了?
再看魏锦余,面如死灰,一脸绝望,好像要死的样子。
皇帝知道他最爱惜他的胡子,本想着要给东厂一个交代,就罚他刮一两次胡子,日后免了也就得了,谁知这郭宝宝磕头磕这么快。
唉,一国之君,金口玉言。
人家都领旨了,那,那还能有说了不算的道理吗?
算了。
他惋惜的看看魏锦余脸上刚刚萌芽的胡茬,心说左右都是你自作自受啊,怪不得朕。
皇帝走了,郭宝宝领了剃胡刀,腿也不软了,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回去了,留下魏锦余一脸死气。
张保上前安慰道:“魏佥事,其实剃掉胡子有诸多好处,至少吃饭的时候,干净。”
说完,他笑呵呵的走了,魏锦余更郁闷了。
* * *
郭宝宝拿着剃胡刀没回混堂司,直接去了东厂,还拿出刀在傅筠山面前炫耀。
“厂公你看,陛下赐的,你猜这是用来干啥的?”
端坐在案后的傅筠山,平日里清冷的少见个笑容,这次也有些忍俊不禁,弯了嘴角道:“呵,魏锦余是个何等机警之人,又是出身名门,何等傲气,可如今不仅被你一脚踢下河,还要被你刮胡子?看来咱家还真不能小瞧你呀。”
郭宝宝围在傅筠山跟前,嬉皮笑脸,“这不多亏了厂公的法宝吗?”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刚要在空中抖动,却被傅筠山一把抢了过去。
“别抖了,这上边儿有药,闻多了,咱家可替你解决不了。”
说着,他将帕子往案角上燃着的烛灯上一悬,当火苗沾染上丝帕的瞬间,帕子腾的一下被点着,顷刻间便化做一团火焰。
傅筠山随手将之丢入脚边的铜盆,很快,那帕子就化为了灰烬。
郭宝宝看着燃尽的帕子,好奇道:“厂公那是什么药啊?真灵验,闻了之后,过了没一会儿,我就全身麻痹,除了脑子还清醒,哪哪儿都不能动了,就连眼珠子也好像僵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它是青楼里,老鸨子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的。”
“哈?!”郭宝宝一听,下巴差点儿没砸地上,皙白的脸上忽的泛起了红晕。
哼哼哼,我清清白白一女子,竟然让我闻这种东西……
 
第39章
 
傅筠山若无其事的说,却把郭宝宝吓得不轻。
“这玩意儿闻的少了,会使全身麻痹,但仍有知觉,一时片刻后便可恢复,若提前饮下解药,恢复的便更快些。那帕子上只沾了一丁点药粉,你又提前饮过解药,恢复的自然快。”
郭宝宝好奇,“那要是闻多了呢?”
傅筠山瞥了她一眼,“那样,效果就大不相同了。”
“会怎样?”
“会全身燥热难耐,非宽衣解带不能缓解。”说话时,傅筠山勾着眼角注视郭宝宝。
郭宝宝登时脸红,这太监竟然给我闻这种东西?幸亏我没闻过量,不然……
简直不敢想象。
她无意间抬眼正与傅筠山的目光相对,她好似触电般避开,回忆刚才他的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什么他不能替我解决?什么意思嘛?
一个太监竟然把这种东西揣在身上,看也不是个正经太监。
宫里人个个都不太正常,还是早走为妙吧。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厂公,您看今儿这事儿,我猜那个魏锦余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要不,您先放小的出宫去吧。就算出宫,小的依然听您的差遣还不行吗?再说,那个什么《南山春景图》,说不定已经被弄出宫去了,小的可以出宫帮您打听去呀。”
傅筠山目光冷然,,“你出了宫,还能安分的替咱家做事?”
“能啊,怎么不能,肯定能!”郭宝宝说的不假思索。
傅筠山摇摇头,“我不信。”
“我发誓,发誓行不行?”
“发誓若有用,这世上活着的人可就不多了。”冷冷的说了句,傅筠山挥挥手,“你先回去吧,趁着自己最近在主子们面前得宠,抓紧寻找失物。只有找着了,你才能彻底恢复自由。跟咱家这儿花言巧语耍心机,即便你是出了宫,也逃不出咱家的手掌心儿。”
郭宝宝泄了气,心里暗骂:好个油盐不进的死太监。
虽然不能出宫,但对于郭宝宝来说,总算是解决了一大麻烦,就算魏锦余仍怀疑她,至少不能再勉强她跳楼,更不会轻易去找皇帝分说,反而她还能好好的报复一下。
郭宝宝这一晚上净做梦给鱼刮鱼鳞了。
第二天一早,她兴高采烈的来到卫所。
所有人都知道她来干什么,一个个沉着脸,怒气冲冲盯着她一步步走进他们头儿的房门。
卫所直房里没有单间,即便是魏锦余,也是和唐振同屋而住。
屋里很简单,一张通铺,一些简单的家具,连装饰物都没有,竟不比那些管事的太监们住得舒服。
郭宝宝进门时,魏锦余就站在一面立身镜前,黯然神伤的看着自己这张留着胡茬的脸。
大概是在跟胡子作最后的诀别。
唐振就在他旁边,听见门响,回头一看是她,原本苦瓜一样的脸,像涂了一层紫漆,变茄子了。
郭宝宝也不理会别人,只探了半身进门,扬了扬手里的剃胡刀,“魏佥事,咱家来了。”
“我们看见了!”唐振没好气的回头扔了句。
魏锦余没回头,对着镜子重重的吐出口气,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到桌前,大马金刀的一坐。
“来吧。”
“噗!”
就这架势,郭宝宝嘴里要有水能直接喷出来。
她到魏锦余面前,弯下腰,两只手分开撑着膝盖,与他面对面的端详。
魏锦余皱了眉头,“看什么?”
郭宝宝一笑,“我说你,知道的是你就刮个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人家要慷慨就义了呢。你搞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可是来伺候你刮胡子净脸的,你应该闭上眼睛好好享受才对。”
唐振不愤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懂吗?哪个正常的男人愿意被你剃胡子?你自己没有,还想让别人跟你一样……”
郭宝宝沉了脸,“哎哎哎!你说话可当心点儿,就你刚才这句,可是把整个皇宫的宦官都得罪了。到时候别说你这满身茂密的毛发,就连脑袋都保不准要搬家的。”
魏锦余知道,她这并不是威胁,而是事实,未免这莽夫再乱说话,他示意唐振先出去。
唐振撇着嘴,气哼哼的开门出去了。
魏锦余道:“他是粗人一个,望公公不要与他计较。”
郭宝宝勾唇笑道:“咱家心胸豁达,有什么事都是当面解决,不像某些人,不对,是某些鱼,喜欢背后告状使阴招的。”
魏锦余一脸黑线。
你直接报我名儿得了。
“行了,既然一场误会,在下甘愿受罚。”
说罢,他挺直胸膛,闭上眼睛,一副等待受刑的模样。
“来吧。”
倒是干脆。
“哼,来就来,谁怕谁。”
郭宝宝去洗手,掏出自制的香皂,沾水在手上转了几圈。
魏锦余半天不见她靠近,反而听见屋角的水声。心里觉得奇怪,猛的睁开眼时,郭宝宝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举着满是泡沫的双手,正要往他脸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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