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诓我放了你?”
“不是诓,是谈条件。我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毛贼而已,不杀人不放火的,有什么大过错啊?可那个顾廉就不一样了,没准儿身后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呢。你看,这还没怎么着呢,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又是杀手,又是官员,还有青楼歌妓,若再加上宫里的侍卫,他身上已经背了几十条人命了。是抓他重要还是抓我重要,孰轻孰重,你魏大佥事应该分得清楚吧?”
魏锦余眯了眯眼睛,微扬下巴冷然道:“你若如实说了,他日我可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但你若不说,我便押你去附近衙门,严刑逼供,不信你不招。”
郭宝宝心里咯噔一下,忘了古代是不讲理的,问话还有刑讯逼供这一条啊。不过,招了我还怎么跑?
她把心一横,脖子一梗,咬住舌尖,瞪眼道:“敢打我,我就咬舌自尽……”
她咬舌说得含糊不清,但魏锦余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看她这么一副无赖相,又好气又好笑。
见惯了一本正经的人,他觉得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不想说就罢了,此事,我自会查明。”说罢,他提刀吩咐唐振,“备马。”
“哎哎哎!”郭宝宝急忙挡住魏锦余的去路,“别急嘛。做买卖还有讨价还价呢是不是?咱们谈条件,也可以有商量嘛。”
魏锦余不语,就这么看着她,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第70章
郭宝宝琢磨是时候说出那线索了。
“我知道让你放了我是不可能的,那要不这样,你只要答应,在破了《南山春景图》这件案子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包括皇帝。怎么样?”
魏锦余目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观察她的细微表情。
“你看,我就是个小毛贼,人畜无害的,几次去见后宫主子们,除了拍马屁,哄人家高兴,啥也没干。你就当是让我死前多吃几口宫里的饭嘛。这样,你就能换来一个绝密消息怎样?”
魏锦余稍稍寻思一番,“你到底知道什么?”
郭宝宝摇头晃脑道:“最了解顾廉的人是于嫣,可惜于嫣死了,那么我们要查的,就应该是最了解于嫣的人。”
唐振不屑,“我当是什么呢?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最了解她的人都在淑芳阁,可她们都不说啊。”
郭宝宝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二人面前摆动,“no,no,no……,最了解她的人并不在淑芳阁。”
“那在何处?”魏锦余问。
郭宝宝仰脸看着他,粉润的嘴唇一抿,“怎么样?这个算不算重大线索?”
魏锦余稍稍沉思,“好,我答应你,在这件案子没破之前,我可以暂且不把你交出去……”
“头儿,这怎么行?”
魏锦余盯着郭宝宝道:“无妨,等回了宫,我会派人时刻盯着他的,不怕他乱来。”
郭宝宝心里窃笑,哼,傻鱼呀傻鱼,虽然你比之前聪明了点,但还是上了我的当。我还等跟你回宫?我这叫缓兵之计。
因为事情机密,三人回了房,关上房门,魏锦余才道:“说吧。”
郭宝宝故作神秘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菱州有个兰桂酒坊,里边的老板娘何月,是一年前从淑芳阁赎身出来的姑娘,曾与于嫣情同姐妹。”
……
* * *
一方普通人家的院落里,烟雾弥漫,呛鼻的烧纸味道间还混杂着些酒香。
院子西边有间小屋,里边不时传来女子哭泣咒骂之声。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相信男人,你就是不听,偏偏等了那负心人一年又一年。如今倒好,你等来了什么?”
屋内的女人跪坐在牌位下,一边往面前燃着的火盆里放纸钱,一边抹泪。哭一阵,骂一阵,一会儿骂男人,一会儿又指着牌位骂,骂够了再哭。
她就是兰桂酒坊的老板娘,何月。刚把姐妹的尸身领回安葬,这会子就穿着一身艳色的衣裙,在这祭奠。
只是,她这祭奠倒更像是和姐妹聊天。
“我以前一直劝一直劝,你就是不听,非说要赌上最后一把。呵,你瞧瞧,你这是输得连命都没了。”
“算了,我也说不动了,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我再替你生气。下辈子,别的不求,求你生的心明眼亮,别再被男人骗了……”
“姑姑,外边来了几个人说要见你。”何月正说话,屋外跑来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乖巧的站在门口说话。
“见我?是做什么的?”何月问。
“他们说是您的故友。”
“故友?我哪儿来的故友?”何月看了看于嫣的牌位。
莫非是顾廉?
她心中有一丝紧张,但还是把人让了进来。
来人正是来查案的三人。
郭宝宝一进院子,就闻着到处的酒气,就连这迎客的花厅里也被充斥。
“酒坊就是酒坊,好大的酒味儿。”郭宝宝习惯性的到处观看,。“你们说,在这儿待久了,会不会醉呢?”
又醉?
魏锦余脑子里顿时浮现了那晚她喝醉之后的情形,不免心里又是一阵燥乱,连这步子都变得发沉,僵在了原地。
郭宝宝顾着四处看,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了上去,又被弹得倒退两步。
旁边那小姑娘见状不禁掩口偷笑。
郭宝宝觉得很没面子,狠狠在魏锦余背上捶了一拳,气道:“你好好走路,停下来干什么?”
魏锦余倒也没躲,受了她这软绵绵的一拳后,转身问道:“你酒量不至于如此差吧?闻了也会醉?”
“我酒量是不好,上次喝那三杯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饮酒呢。”郭宝宝回忆着那天的感受道:“不过,喝完酒晕晕乎乎的,感觉还挺好的。还想再来一次。”
魏锦余一脸黑线,再来?让我背你也就算了,多耽误事。
他问那小姑娘,“敢问,府上可有没有酒气之处?”
小姑娘失笑,“我们这是酒坊,但凡进了门,多少都有酒气的。除非,去门房。”
魏锦余点头,“他二人无甚酒量,恐怕闻多了误事,不知可否让他们先去门房等候?”
小姑娘磕巴一下,“可以是可以,只是怕委屈了客人。”
魏锦余道:“无妨。”
郭宝宝心里可乐开了花,没想到这死鱼竟然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这可是意外的惊喜。
她故作不快,“为什么?”
唐振道:“这还不知道吗?免得你醉了,耽误行程。”
小姑娘将魏锦余送入花厅,便带二人往门房去。
魏锦余将郭宝宝支走,一来是怕她真醉了耽误行程,二来其实也不想让她知道关于案件的太多内容,因为,她身份成谜,到底与白狼门是否有关尚未可知,万一被窃取了什么机密,反而麻烦。所以才支走她,并使唐振去看着,想着唐振即便贪睡,也不至于大白天还能把人给弄丢了,自己没了这麻烦,问案时还能开门见山。
二人走前,魏锦余以眼神示意,要唐振好好看着郭宝宝,不可再出乱子。唐振也很自信,又不是晚上,也不累,怎么可能再被这小子跑了呢?不会哒。
二人跟着小姑娘往门房走,路上酒气果然渐渐单薄,几乎快闻不到了。
没有魏锦余在,就只有个咋咋呼呼的唐振,这样好的逃跑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郭宝宝路上便开始和小姑娘搭话,“你们酒坊这么小,酿的酒够养家糊口吗?”
小姑娘不悦,“这公子就不知道了,别看我们地方不大,可我们姑姑酿酒技术好,酿出来的酒人人抢着要,好多人出重金,都一坛难求呢。”
“哟,这岂不是比皇宫里的酒都珍贵?”郭宝宝道。
“宫里的酒我是没见过,不过,我们姑姑的酒,宫里人也未必能喝着。你们知道菱州城里的酒疯子杜文奎吗?连他都说,我们的酒比宫里的好喝千万倍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
第71章
小丫头的夸夸其谈,惹得唐振不乐意了,“你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宫里什么不是天下极品,又什么没有呢?”
姑娘道:“哼,就我们酿酒房门口的那口古井,宫里就没有。”
“古井?”郭宝宝疑惑道。
“是啊,当初我们姑姑买下这院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院子里的那口井。那口井听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那里边的水甘甜纯净,最适合酿酒。”
“说得这么神乎其神,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那井在酒房门前,那里的酒气最重,公子不怕吗?”
“我捂住嘴就行了。”
“算了吧你,看什么井,老实呆着。”唐振道。
郭宝宝拿胳膊肘戳了戳唐振,挑眉道:“诶,这姑娘说得神乎其神的,我不光想看井,还想看看他们的酒坊呢。你难道就不想闻闻,这儿的酒是不是真比宫里的还好?”
姑娘诧异,“你们去过宫里?”
郭宝宝道:“那当然,不光去过,还喝过里边的酒,所以姑娘你可不要在我们面前吹牛啊。”
“我才没有吹牛呢。”姑娘噘嘴道。
天下美酒宫里怎么可能少得了,作为常年在宫里当差的人来说,唐振自然也尝过的。那这宫里喝不着的酒,他当然想尝尝。可是……
他嫌弃的看一眼郭宝宝,这小子真醉了怎么办?头儿一定会训斥我的。
“我听说每个酒坊里都有防醉的物件,这儿有吗?”
小姑娘道:“有的。”
“那可否给他拿一个,省得他醉了麻烦。”
“你们真想去酒坊看吗?”小姑娘再次问。
郭宝宝好像小鸡吃米一样的点头,眼睛里散放出期待的光。
“那好吧,不过,你们要是醉了可不能赖我。”
这小姑娘以为他们和自家主子真是故交,也就没防着什么。而且,平日里来买酒的客人也都会去酒坊看看,对于她来说,这并不唐突。
小姑娘将二人带至酒房门口,拿出两个口罩一样的东西,郭宝宝拿起来一闻,五官拧成了包子,“好酸啊。”
小姑娘笑道:“这里边放了醋,醋可解酒,我们这儿酿酒的师傅都戴这个。”
“那要是不戴会怎样?难不成闻一闻还真会醉啊?”郭宝宝有意无意的问。
“当然了,酿酒的地方空气里全是酒,每呼吸一口,便如同饮酒一杯,若不戴这解酒的罩子,别说醉了,醉死的都有。”
“啊?这么严重啊,那我得多戴几层。”说完,她把俩口罩全挂脸上了。
“噗。”小姑娘一看她这样儿,忍不住笑,“公子,也不必如此,小心憋坏了。”
郭宝宝揪开口罩,“虽然憋了点,但是总比醉死好。我酒量本来就差,没关系。”
小姑娘看着唐振为难道:“可是,其他罩子都是师傅们用过的,新的就只有这两个。”
郭宝宝摆摆手,“没事,我们这位,什么酒没喝过,酒量惊人,不戴也没事。”
唐振酒量确实还可以,被郭宝宝戴了高帽也不好摘了。
不就是在院子里闻闻嘛,能有多大劲儿。
他大手一挥,“不妨事。看看就出来了,不用戴了。”
小姑娘抿抿嘴,心说:我吹牛,我看你才吹牛呢。
“好,二位请进吧。”
郭宝宝去过宫里的酒房,那时她戴着防醉的护具在里边走了一圈,出来时已经有点儿迷瞪了。她这才知道古法酿酒原来这么劲儿大。凡在里边做事做久的,个个出来都是海量。
她也正是知道这个,才设计将唐振诓来。
唐振以为让她戴好护具,她不醉就万事大吉,可没想到,郭宝宝的目的不是自己醉,而是要让他醉。
进了院子,郭宝宝说是要看井,但直奔了酿酒房,唐振的职责是守着她,见她跑了,急忙追了进去。
一进去,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从他的鼻子嘴巴耳朵渗入,沁入心脾。
唐振本就爱喝酒,这下,酒瘾一下子就上来了。虽不敢喝,但眼睛盯着那一缸缸的酒,就有点挪不动步子,渐渐的眼前开始打晃……
*
魏锦余在厅中稍坐,老板娘何月就来了。
何月是从淑芳阁出来的老人儿,算是阅人无数,只一看魏锦余的样子,便猜出几分端倪。
既然不是顾廉,何月的面色和善了些。她施一礼,道:“方才丫鬟说,有故友来访,我便已有所猜疑。小女子出身青楼,相识的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脂粉客罢了,哪里来的故友?看来被我猜中了,这位爷看着一身正气,八成是吃皇粮的贵人吧?”
魏锦余抱拳道:“老板娘果然聪慧,那在下就不绕弯子了。在下此趟前来,正是为了前日葫芦县里的一桩命案,听闻老板娘与死者曾经感情深厚,故而来询问。”
何月点点头,欣慰道:“以前,我们楼里就是死几个姑娘,都是平常之事,官府不想管,也不能管,都是草草结案了事,好像我们生来命贱,死了就死了,如同蝼蚁而已。这趟,大人能来过问这事儿,我和我那苦命的姐姐已经是感激不尽,只是……”
顿了顿,“这件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管得了的,大人的恩情,我代姐姐领了,大人还是回吧。”
魏锦余拢眼神道:“这么说,这凶手的身份,老板娘知道的了?”
何月徐徐点头。
魏锦余面现喜色,看来此趟是来对了。
他挺身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下这趟前来,便是为了这案子,若不问出线索,是绝不罢休的。”
何月沉思片刻后,挥手,“那大人请坐吧。”
魏锦余落座,何月在他对面坐下,寻思一番后,“不如,让小女子先给大人讲个故事吧,若是大人听完故事后,还决意要查下去,何月定然知无不言,但若是大人听罢觉得这故事不真不实,那就只当是听个故事罢了。”
魏锦余明白,她这是仍有顾虑,毕竟官民有别,情理之中的。
“请讲。”
何月沉了下气,带着回忆讲道:“那是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楼里来了个年轻的乐师,不仅琴弹的好,长得更为俊俏,引得楼里的姑娘们个个喜欢,就连平日里从不多看男人一眼的花魁也对他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