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应该不会被人找到吧……?”
话音还没落,耳边就有了异响,好像疾风骤雨般袭来,郭宝宝感觉不对,这是人的声音,确切的说是高手才能搞出来的动静。
不好!
郭宝宝刚想跑,发现身后是断崖,完全没路,改变方向再想往旁边跑的时候,一张大网已从天而降。
眨眼,郭宝宝像一条鱼被牢牢网住,透过网眼,面前已有五个内宦打扮的人各持兵器站立,与此同时,张保也出现在几人当中,手中佛尘一扫搭在了肘间。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吧。”他冷冷的丢下一句,随即给从内宦递了一眼色,网子当即被收紧,看这趋势他们是要把自己直接扔下山崖啊。
谁说反派死于话多的?为什么我遇到的反派全都少言寡语?
郭宝宝欲哭无泪,想自己一向听力超群,怎么刚才就没及早发现呢?
“张公公,张公公,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最后关头,她极力争取最后的机会,想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有转还的余地。
张保并不想多浪费口舌,内宦更是动作麻利,几下收网就要抬她往悬崖下扔。
郭宝宝心说这次是真完了,她闭上眼绝望中又期望奇迹的出现。
忽然,耳边“啪啪啪啪”,一串响动过后,自己身子一晃,被生生丢在了地上。
她睁眼一看,只见刚才拎着自己的这些宦官们脚下或多或少的戳着几枚亮银飞镖。原来他们方才扔下自己就是为了躲避飞镖。
她再仔细观察,认出了那些飞镖,是魏锦余?
她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不远处,尘土飞扬,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魏锦余的身影从尘土弥漫之间出现了。
自从郭宝宝离开营房,他就坐立难安,自己好不容易约了她出来,可自己原本想表达的东西一点儿没说出口,反而被她莫名勾引,搞得自己半天没缓过来。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她,所以,他又去了混堂司,但是,混堂司的人说,不知她去了哪儿,有人以为她还在营房。
魏锦余莫名感觉郭宝宝这次的消失,很可能是因为和自己没谈妥,直接跑了。
还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宫找人的时候,他发现了急匆匆带人出宫的张保,这叫他更加不安。因为张保身为宫中第一大太监,大白天正是该在皇帝身边忙的,怎么会着急出宫呢?既然出了宫,那这事儿一定不小。再联系到郭宝宝,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张保出宫怕不是已经发现了郭宝宝的身份,所以带人前去捉拿吧?
魏锦余以他敏锐的职业嗅觉,感觉到其中的可疑,当即便尾随张保出宫,直跟到此处,果然发现了郭宝宝。
“魏锦余?!真是他!……”郭宝宝重新燃起希望,“魏佥事快救我!他们要杀人灭口!……”
当张保看见魏锦余时,双眼微屈,隐隐流露杀意。
他没有急于让黑衣人动手,而是双手往身前一搭,面朝魏锦余,摆出一副泰然之态。
魏锦余策马赶至近前,翻身下马,拱了拱手,“张公公这是在干什么?”
张保侧目扫了眼网子里的郭宝宝,淡然对魏锦余一笑,“魏佥事有所不知,此人并非真正的内官,而是冒名顶替混入宫中的刺客。如今他企图潜逃,咱家自是不能让他跑了,故而带人来捉他回去。”
“你别信他的,他根本不是要抓我。你要是不来,他们就把我扔下去了!”郭宝宝趴着网子急的在后边大喊。
魏锦余掠过郭宝宝,望向她身后的悬崖,这座崖可不是高家后山,这里一眼看去深不见底,任你是如何了得的轻功,掉下去也不可能生还,何况身体还被网着。
他质疑的看着张保,“郭宝宝假扮内官有罪在身,理应押回宫交由陛下发落,张公公私自处置并不合规矩。”
张保不以为然,“咱家身为司礼监掌印,处置内宫中人,有何不妥?”
“张公公也说了,郭宝宝乃假扮内官,并非真正内官,就算是捉拿,也该由锦衣卫负责。”
张保闻言拢眼打量魏锦余,嘴角一抹轻嘲,“宫中关于佥事的流言咱家多少也听说过,为佥事好,咱家不介意代劳。”
“不瞒公公说,魏某也刚刚得知郭宝宝身份,正欲押她回去面见陛下,那么此事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魏锦余看郭宝宝就在悬崖边儿上,生怕她一个不慎掉下去,所以不等张保再说话,便上前去救人。这手还未抓到郭宝宝,旁边一内宦一步上前,挡住了他。
第123章
魏锦余早已看出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宫人,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他们身上隐藏的功夫。他屈眼扫过这些人,这绝不是来拿人的架势。
“看样子,张公公手下藏了不少高手啊?”
张保沉了脸,“魏锦余企图协助刺客潜逃,当一并拿下,违抗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众人涌上与魏锦余打在一处。
魏锦余原本就在怀疑,张保和高家案有牵连,这一交上手,他就更加确定张保绝不可能单纯为了捉拿郭宝宝而亲自带人出宫,因为这些人,不止是高手,而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单枪匹马迎敌,想用飞镖,但是有郭宝宝在,他唯恐误伤,只能放弃。但很快,自己就落了下风,左手臂受了伤。
张保双手垂搭在身前,面色淡然的看着眼前这场生死厮杀。
他了解魏锦余,也知道他的武功底子,之所以能下杀令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也抵挡不住这五个死士,魏锦余和郭宝宝的死就在顷刻之间。
他漠然看着魏锦余受伤,拼死抵抗,脸上并没有半点得意,反而隐隐浮现一丝忧伤。
几十个回合过去,魏锦余已遍体鳞伤,郭宝宝看得出他的吃力,内心说不出的难受。
何必呢,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死就死了,何必还要拉个无辜的人一起呢?
想到这儿,她隔着网子朝魏锦余喊,“魏锦余!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魏锦余顾不上理她,仍奋力与五人周旋。
郭宝宝看他不理,急的大喊,“张保知道《南山春景图》在傅筠山手里,已经找人去刺杀他了,你不用管我快去找傅筠山……”
“让他闭嘴!”张保怒喝一声,一个死士当即撇下魏锦余回身出刀朝郭宝宝刺来。
魏锦余情急之下不顾眼前利刃,直接横扫一刀劈开挡路的死士,去救郭宝宝。这一招玩命刀法,确实劈死一人,还劈伤一人,但他胸口也结实的中了一剑。
眼看郭宝宝就要中刀,他硬是徒手握剑咬牙一掰,硬生生将剑折断。但即便这么拼,那刺向郭宝宝的刀已经近在咫尺,魏锦余左手仍握在胸口的半截剑上,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淌落。
郭宝宝眼看那森寒的刀尖就要刺中自己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但只听“扑”的一声,一滴滴温热的东西溅了一脸。
她睁开双眼,发现面前的死士胸口突出了半截刀,已倒在血泊中死了。
原来是魏锦余在情急之下,将手中刀抛了出来,虽刺死了将要杀死郭宝宝的死士,却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他身负重伤,手中也没了武器,剩下的三个死士将他团团包围。
郭宝宝在这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酸,眼泪不禁溢出眼眶。
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
她默默的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会选择相信他,和他去见皇帝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眼看那三个死士已经各自举起手中的兵器朝魏锦余刺去,耳边劲风忽起,半空中几道银光闪过,三支银尖儿利箭划破长空,直射而下,精准的戳进那三名死士的心窝。
张保见此情形诧然失色,他抬头朝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了傅筠山,和他身后尾随的一队东厂番子。
“傅筠山?!”
看到傅筠山的一刻,郭宝宝燃起了希望,“厂公!”
傅筠山只不经人觉察的扫了她一眼,便直视张保沉声道:“张保勾结菱州官商私吞赈灾粮饷,中饱私囊,诬陷忠良,罪大恶极。来人!”
番子们向前一步候命。
傅筠山屈目,“将他拿下!”
他不给张保任何辩解的机会,命人将张保绑下了山。
而后,他让人把困着郭宝宝的网子打开,郭宝宝重获自由的一刻,魏锦余也终于卸掉了胸口强撑的这口气,瘫倒下去。
郭宝宝见状,扒拉开身上的网子冲了过去。
“魏锦余……”
近距离看魏锦余,他几乎已经成了血人,满身血污,充斥着浓烈刺鼻的血腥。
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抱着他的脖子想把他托起来,可自己的力气有限,也只能托起他的头而已。
魏锦余无力的张开双眼,看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张了张嘴,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我……没事……”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自己,郭宝宝绷不住了,呜的哭出了声。
“你干嘛那么傻啊,明知道打不过……”
魏锦余吃力的抬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却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
“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会陪你……”
魏锦余说话吃力,即便是一句话似乎说了很久,尤其是在傅筠山听来,简直是说了一个世纪。
他揣手走到二人跟前,垂眼俯视,冷漠道:“他又没死,你哭什么?”
郭宝宝听得出他语气里的醋意,不敢出声,只是忍不住抽泣。
魏锦余说了那句安慰的话,似乎已用尽气力,缓缓闭上了双眼。
傅筠山翻了个白眼,吩咐手下抬负伤的魏锦余回去治疗。
郭宝宝本想跟着去,却被傅筠山揪着胳膊一把拉了回来。
“你要去哪儿?”
郭宝宝带着哭腔道:“我去看看他啊,他伤的那么……”
“你又不是郎中,去了能干什么?跟咱家回去。”
郭宝宝缓了一下,抹去脸上的泪,“可是厂公,张保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恐怕已经回不去了。”
傅筠山转身与她对视,嘴角轻扯,“谁说咱家要带你回宫?”
“那厂公的意思是……?”、
傅筠山挺了身道:“混堂司掌印郭宝宝已被张保灭口,如今咱家要接对食回府,回的当然是……厂公府了。”
啊?!
郭宝宝傻眼,“厂,厂公府?”
傅筠山扫了眼她脸上的血迹,不紧不慢的掏出块白的丝帕轻轻擦拭。
郭宝宝已经傻了,僵硬的一动不动,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上次说得竟然是真的。他说的这次完事儿了就放我出宫,就是这种方式?
我的天哪,这不是从一个牢笼又进了另一个牢笼?
傅筠山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偶尔抬眼注视她的眼神,然后接着擦拭。
“咱家的东西就要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弄脏呢?”
说完,他将沾上血迹的丝帕随手丢了……
第124章
乾清宫内,皇帝正襟危坐,面沉似水,颇带怒色的看着面前的傅筠山。
“朕听闻,你把张保抓了?”
傅筠山躬身,目光垂视地面,“陛下,臣正欲禀报此事。”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卷丝绢和一卷纸,双手呈给皇帝。
“臣日前追出了《南山春景图》,并获得其中隐秘。从中发现,张保不仅是高家幕后之人,还与丁未年菱州赈灾粮一案有莫大的关系。”
他说话之间,皇帝也打开了面前这两样图,其中一幅正是万宝楼丢失的《南山春景图》,另一幅是一幅城市风景图。皇帝仔细观察后惊奇的发现,这幅图竟然是由《南山春景图》反正两面叠加而成的画面。
皇帝愕然,不禁惊叹,“这《南山春景图》反正叠加竟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图,果然是奇物啊!”
赞叹之余,他越看这幅手绘图越发现异常,原本绣品上呈现的祥和风景,在这幅合成图中却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图中,一辆辆标记“粮”字的车正在一宦官打扮的人指挥下朝高家庄前行,而与此同时,高家庄的另一大门内也在源源不断的向外输送物品,那些粮车上的东西清晰可见,皆是发霉腐坏之物,而车队前行的方向正是菱州粮仓。
“这是……”皇帝看着图中景象,眉头紧锁。
傅筠山道:“九年前菱州周边天灾不断,致使当地动荡不安。为了赈灾,陛下下旨拨粮赈灾,可是,赈灾粮运到菱州不久,粮仓就失火了,最后造成大批灾民无粮可食最终而死。当年负责此事的许多官员都负上了责任,被抄家流放者不计其数。”
皇帝拢眼神,“朕也记得此事。”
“可是,从这幅图来看,当时从京城运去的粮食,其实全部都进了高家庄,而菱州粮仓的赈灾粮却是早被掉了包的腐食。由此图可见,当年真正造成灾民死亡的原因,并非是饿死,而是他们食用腐食,中毒而亡。”
皇帝闻言震怒,看着图中那押粮的太监,“朕记得,当年负责押粮的,是张保。”
“正是。张保正是当年赈灾粮案的罪魁祸首,再加上这些年他与高家勾结,包庇其罪行,造成许多冤案,他已是犯下不赦之罪。而且,就在臣捉拿他时,他还在杀人灭口,将意外听到他秘密的混堂司掌印郭宝宝杀害,并造成府军前卫佥事魏锦余重伤。臣唯恐他畏罪潜逃,或造成更多人枉死,才先斩后奏,将其拿下,再来请陛下裁决。”
皇帝空视桌面上的《南山春景图》,沉声道:“那么,你可查出这《南山春景图》到底是何人所制,他与当年案件有何牵扯?”
傅筠山躬身道:“禀陛下,经查,此图乃是杜文奎妻室陈氏所制。陈氏原本擅长反正绣,为了揭发张保罪行,呕心沥血作此绣品。”
“朕早先听闻杜文奎酒品极差,陈氏很早就被他打致离家,这么说,这传言是假的?”
“陈氏离家不假,只不过,被杜文奎打致离家,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臣经过暗查,已寻到陈氏。其言,当年杜文奎自知要揭发赈灾粮案,势必是九死一生,未免妻室冒险,他不惜自毁名声,与陈氏做戏将她驱走。也是直到臣找到陈氏,才了解到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