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均属小事,还有别的吗?”傅筠山不以为然道。
“当然有啊。”郭宝宝扭了扭脖子,眼珠滴溜溜乱转,“我们那儿,女子当家都很严厉,成亲前,男人要下跪求婚,婚后男人犯错还得跪搓衣板儿,而且时不时的还得给家妻洗脚按摩呢。”
傅筠山听她说完眯了眯眼,没说话。
郭宝宝看他似乎对这条很介意,便接着说,“这个嘛,也是我最想回老家成亲的重要原因。”
傅筠山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哧笑,“这世上惧内者倒也有,但咱家不信这是婚俗。”
“是真的厂公。”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咱家做不到,魏锦余就能做到了?”
郭宝宝脸一红,“厂公好端端又提那条鱼干什么?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就像厂公说的,他是他们魏家的独苗,是从小被捧在手心儿里的,肯定惯得厉害。这样的男人,在我们那儿都被叫做妈宝男,傻子才嫁呢。”
听她说魏锦余道坏话,傅筠山心情愉悦,脸上终于挂上了笑。
这时,马车在厂公府门前停下。他挑开车帘向外看,天色也已经蒙蒙亮。
傅筠山放下帘子道:“咱家朝中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先回去吧,记着,不要乱跑。”
郭宝宝哪敢说个“不”字,乖乖下了车。
直等看着她走进府门深处,傅筠山才叫来白顺,隔着车篷吩咐,“把郭宝宝已死的消息,尽快传到魏锦余耳朵里。”
白顺躬身,“是。”
* * *
“陛下,皇儿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口中不断呼唤父皇,陛下可否去看看他?”
永和宫内,皇帝正在听颜如玉弹奏古琴曲,皇后不顾阻拦闯了进来,眼泪噙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这时,几个小宦进来,为没能阻止皇后闯入而跪在地上领罚。
此间琴声戛然而止,颜如玉起身朝皇后欠身施礼,目光淡漠的空视地面。
皇帝面沉似水,捏着颗葡萄的手悬在半空,双眼微抬,朝皇后看过去,淡漠的问,“传过太医了吗?”
“传过了,可是太医开的仍是以前的温补之药,对皇儿丝毫不起作用。”皇后带着哭腔道。
“太医既然开了药,你按时喂太子服用便是了。退下吧。”
见皇帝如此冷漠,皇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悲怆道:“陛下,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如此绝情?他是你的皇儿啊!”
皇帝龙目微拢,带出怒色。颜如玉察言观色,从琴桌后绕出,给左右宫女太监使一眼色,随即带着他们默默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二人,皇后多年来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二十多年了,你始终不信我,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要立我为后?!”
皇后声泪俱下的质问,不禁将回忆勾回多年以前。
那时的皇后还是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引无数男子为之倾慕,这些人当中就有怀王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两男夺一女,最终就有了现在的结局,皇帝依仗权利成功夺得心爱的女人,还借平乱铲除了情敌,但是,美人到手,他却难改多疑的本性,不仅怀疑她旧情难忘,还因为她洞房初夜未落红,而就此认为她不洁。更巧合的是,只有一夜,皇后就怀孕了。
皇帝认为这孩子一定是怀王的孽种,于是在皇后怀孕期间,让太医将安胎药换成了打胎药。或许是这孩子命硬,愣是没给打掉,但是也导致了早产。
孩子不足月就生,更加重了皇帝的怀疑,更加确定了皇后早与怀王有染。但是,孩子已经生了,他碍于名声,没有对孩子下手,还表面上立了这孩子为太子。
不过,太子在娘胎里没得安生,自幼就体弱多病。皇帝原打算等宫里再有皇子出生,再废长立幼,但是,这么多年,后宫中除了几个公主出生,就再无皇子所出,直到前阵子,才又添皇子。
皇帝沉着脸没有言语,皇后委屈,将多年的积怨化作眼泪,跪地哭求,“皇儿因何早产,陛下应该心知肚明,若不是那些打胎药,他如何能早产,如何能这般体弱多病。就算陛下当真不信臣妾,大可以废了皇儿的太子,甚至贬我们母子去冷宫,臣妾绝无怨言,但求陛下,让太医为皇儿医病吧。”
皇帝没有看皇后,只扬起下巴,“朕是不会废太子的,除非……他死了。至于你,坤宁宫就是冷宫。”
听到如此决绝的言语,皇后再难抑制胸中悲愤,“陛下!”
一声咆哮后,她膝行向前,抓住皇帝的龙靴,“陛下,臣妾真的没有骗过你……”
“来人!”皇帝闭上眼睛,坚决道:“送皇后回宫。”
“陛下……!”
皇后在绝望中被驱赶出乾清宫。
当夜,坤宁宫中传来了她悲切的哭声……
第132章
郭宝宝这次被抓回来后,她的院子周围全是守卫,就连房顶上都有人守着。她只要一踏出院门,白顺就立即出现在眼前。
“夫人有何吩咐吗?”
郭宝宝连续几次出来,他都是这句,这次,她有点急眼,“你是没事干吗?怎么就在这儿守着?”
白顺恭敬道:“回夫人的话,厂公吩咐,要照顾好夫人,小的不敢怠慢。”
郭宝宝瘪瘪嘴,直接问,“那我想出去转转可以吗?”
“厂公说了,夫人身份特殊,恐出府被人认出,所以暂不便出府。”
怕人认出还是怕我跑了?
“哼!”她气哼哼的又回房了。
回房后撸着手里的白猫,黯然自语,“幸亏还有你陪着,不然我真要闷死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眼珠一转,想出个逃走的新办法。只是,这法子有点儿猛啊,一旦使出来,我和那大太监恐怕就水火不容啦。
我该不该使呢?
可不使,我就真要嫁给他啦。
想想私牢里的那一幕,郭宝宝就全身发冷。
不行,就算拼了,我也得博这一把。
她把心一横,在房里做好一些准备,然后走房门,“白顺。”
白顺立即进来,躬身道:“夫人有何差遣。”
“厂公这几天上哪儿了,怎么都没看看他?”
“回夫人的话,前些日太子薨,厂公这几日都在宫里操办后事,恐怕一阵子都回不来。”
太子死了,这可是大事,看来大太监一时半会真回不来了。
太好了。
“不过厂公已经吩咐,只要夫人有何需要随时吩咐小的就是。”
郭宝宝心下琢磨一番,道:“哦,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吃烤肉了。”
“好的夫人,小的这就去安排。等烤好之后便给夫人送来,只是,这烤肉制作繁复,可能要夫人稍等半日。”
郭宝宝打断道:“哎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是要等把肉都烤得了再给我啊?”
“那夫人的意思是?”
“烤肉当然是要现烤现吃了。”
“现烤先吃?”白顺愣了。
“是啊,你去帮我准备个烤肉的炉子,记着,一定要用柴火,柴火烤出来的肉才好吃。炉子上搁置铁网,等柴火生旺了,再将提前腌制好的肉片,放到铁网上反复熏烤,等肉色一变就可以蘸酱料吃了。”
白顺皱着眉头,“夫人的意思是要在房里烤?”
“是啊,烤肉就是要趁烫嘴的时候吃才够味儿,不然凉了就没滋味儿了。”
“可是……”白顺为难。
郭宝宝翻着白眼,“厂公不是说本夫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差遣你吗?怎么小小的一个烤肉公公就办不到了?”
白顺嘴角抽了抽,为难道:“夫人想吃烤肉,小的自是尽力去办,只是,要在房里烤肉的话,这所需的烤炉,铁网,柴火,还有腌制的肉片儿,准备下来只怕就到晚上了。”
晚上?那正合我意。
“没事,公公慢慢准备就是,本夫人为了吃,有的是耐心,明儿早餐能吃上,我就心满意足啦。”
“呃,那倒不必等到明天。既然夫人想吃烤肉,小的这就去准备。”
“好,你去吧,哦,记得多准备点儿啊,我吃烤肉一顿能吃一整只羊呢,可别不够。”
“是,小的记下了。”
夜幕刚擦黑,白顺带着人将准备好的食材炉子柴火送到郭宝宝面前,“夫人,您要的东西都已备好了。”
“好,那你们出去吧。”郭宝宝看着地上四四方方十分精致的烤炉,眼睛里满是火苗扑簌簌的光。
白顺怔了怔,“夫人不用小的伺候您烤制肉片儿吗?”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烤肉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白顺讪讪的点了点头,“好,那夫人有何吩咐就叫小的。”
“好的,你去吧。等等,对了,这里怎么没酒呢?烤肉缺了酒可不行。”
“是是是,是小的疏忽,小的这就去准备。”白顺急匆匆出去准备。
郭宝宝把所有人都打发走,自己则坐在方炉旁边开始自得其乐的烤起肉片。
等一片肉烤制好,她将肉放进嘴里咀嚼,“嗯,好吃,真好吃。”
独自享受了一会儿美食,白顺送来了酒,郭宝宝看那小巧的酒壶并不满意。
“白公公是舍不得给本夫人喝酒啊,怎么就拿这么一小壶?”
白顺赔笑道:“夫人,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啊。”
“我也是难得喝一回吗?还不能尽兴吗?厂公可是答应过我,任何事都不拘着我的。再说,本夫人可是出了名儿的海量,一坛酒下肚跟喝水似的。就这一小壶,还不够本夫人塞牙缝的呢。”
白顺没法子,“好吧,夫人既然有此雅兴,那小的这就去给夫人多准备些。”
“记着啊,要烈酒,本夫人不喜欢没劲儿的。”
“是。”
白顺这次再回来,叫人搬来了两坛上好烈酒。郭宝宝打开盖子闻了闻,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没让他当时就醉了。
“夫人,这些您看够吗?”
郭宝宝点头,“差不多了,不够的话,我再叫你。”
“是,那夫人慢用。”
白顺退出房间。
郭宝宝假装吃肉喝酒,发出很大的声音,然后听外边动静越来越小,这才踮脚到门口偷偷向外窥视。
白顺已经退出了院子,院内留下的和之前一样,各面墙有俩小宦把守。
郭宝宝看了眼天空,还不够暗,再等等。
又过一个时辰,厂公府内院中已经充斥了到处都是酒气,在院子周围的人时不时还能听见“呲啦呲啦”的烤肉声,好像一首催眠曲在这夜空中回荡。
郭宝宝看天色感觉差不多了,便偷摸端起酒坛泼洒到床上柜子上,桌子上,甚至是门窗上。
等把两坛酒都泼尽了,泼得到处都是之后,她抽出炉子下的柴火,站在屋中间,“对不住了厂公,我是真的不喜欢被人控制着过一辈子。”
她正要将柴火扔到地上,忽然听见一声猫叫,她扭头一看,是那只小白猫。小猫睡了一天,这时候闻着味儿来讨吃的了。
第133章
对呀,还有它呢。
郭宝宝俯身抱起小猫,小猫乖巧的在她怀里,并不乱动。
“傅筠山不喜欢猫,留下你你可能比流浪还惨,我还是带你一起吧。”
想到这儿,她把猫揣进怀里,然后把手上的柴火往房子里一扔,火碰到酒瞬间点燃,郭宝宝直接跳上房梁,静悄悄的等候。
火苗迅速蔓延,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很快就引起外边人的注意。
“走水啦!走水啦!”院子外头,喊声跑步声混杂成一片。
“快,快救火。”白顺捂着鼻子喊。
他四下环视后,惊恐的发现郭宝宝不在,“夫人呢?”
“夫人好像没有出来。”混乱中不知何人喊了声。
白顺大惊,“哎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救啊。”
一个公公刚要进去,门头一块木头忽然砸了下来。
“这房子烧的太快了,进不去啦。”
白顺急的咬牙,“进不去也得进,救不出夫人厂公回来,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郭宝宝侧耳倾听,守在屋顶上的人也已经离开加入入救火之中,她这时才跳出屋顶,趁乱翻出院墙,一路根本没人注意她,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要翻出最后一道府墙时,那白猫竟然从她怀里挣脱,跳到地上跑了。
郭宝宝伸手想抓它却没抓住,看着钻入墙缝的白猫又急又气,“你这家伙不跟我走,还想陪着那太监啊?”
白猫只在眨眼间就不见了,郭宝宝不敢有太多犹豫,只能放弃选择自己跳出院墙。
她知道,这次她要在被傅筠山抓住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
此时,傅筠山正在乾清宫门外,陪同玉贵妃前来见驾。
玉贵妃手上端着她平日里给皇帝喝的安神汤,目光平淡的看着宫门。
“太子已死,皇后也不远了,是时候该了结这一切了。”
“嗯。”傅筠山点头。
“走吧。”
二人刚要迈步,一小宦匆匆跑来,“厂公不好了,府里内院起火了!”
傅筠山大惊,“夫人呢?”
“火势烧的太快,白公公亲自带人进去找,可没等找着房就塌了,白公公差点儿就没出来……”
不等小宦说完,傅筠山撇下颜如玉转身就走。
颜如玉见状急忙上前拦阻,“你现在要回去?”
傅筠山咬牙道:“此事暂且延后。”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颜如玉望着他疾行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傅筠山赶回家时,内院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尤其郭宝宝那间屋子更是塌了一半。
见此情形他顾不得问缘由,亲自上前去挖,即便是尸体,他也要挖出来亲眼看见。
白顺腿上被掉落的木头砸折了,此时由两个小宦架着在后边。看见厂公自己去挖废墟,他赶紧吩咐两旁,“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