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抿紧着嘴,看向低头摆碗的少年。
少年手中也有一碗面,面上也有一个煎蛋。
“我也饿了,就顺便做了两碗面。”谢文星隐去嘴角不易察觉的弧度,垂下眼睫,表情冷清的低头吸溜了一口面。
…还行。
谢文星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阮思。
她面上还是哑然的模样。
“不吃?姐姐放心,我虽然心肠狠毒,但姐姐这般乖巧,我不至于在面里下毒。”
阮思抿嘴看向他。
少年脸颊还沾着白面,头上依旧绑着那有些脏的纱布,怎么看都像一直纯善无害软弱的猫。
可事实却正正相反。
他现在对她几分的好,许是还恋着她过往待他的几分温情,许是真有几分不舍,可越是亲昵的人,越是……就如同他的亲爹一般。
日后……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的少年,阮思指不定,会被他拆食入腹。
况且他不是说,他在楼下盯着她吗?他是故意欺骗她,恐吓她不敢逃出去。
“随你。”谢文星轻描淡写的收回眼,又低头吃了一口,小心吃掉了那被他藏起半面焦糊的煎蛋。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阮思低头吃面。
她的吃相一直很好,慢条斯理优雅大方的……谢文星放心的收回了余光,他还以为她不吃呢。
谢文星承袭了宋广白的记忆,看见吃的就慢不下来,他也饿得狠了,这时便有些狼吞虎咽吞着。
夜色沉沉,唯有二人,坐在燃着烛火的小房间里,静默的吃着汤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想早日完结它!
感谢支持!
第48章 这个弟弟是伪白莲(17)
水声在耳边哗啦啦的响起,阮思侧卧着躺在床榻上,躲在被褥里,脸面对着墙壁,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身后,就是少年毫不避嫌的在沐浴。
洗的还是她洗过的水。
而房内布置简陋,也没个屏风遮挡,可少年把房门拴紧了,想当然的堵住了她的去路,不许她出去,命令般要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待着。
潺潺的水声一次又一次敲击着她的耳膜,就在阮思望着墙壁兀自压下心头的不快时,只听得身后不远处的少年发出一声轻笑。
低低的,但难掩其中的暗嘲。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背后的那道黏腻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更为炽热了。
果不其然,正如此想着,就听少年清冽舒朗的声嗓音轻轻响起,带着点狐疑:“这么晚了,姐姐是睡了吧?阮虞?你睡了吗?”
“……”
室内寂静无声,他这么一说,阮思更是存了装睡的心思,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躺着。
“哗啦”,更为清晰的水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阮思就算没有回过头去看,也知道宋广白洗好起来了。
谢文星全身赤裸,他捂住下腹,绷着脸皮,浅色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背对着他的阮思,忍着脸上的臊热待擦了身上的水珠仓促穿了一条底裤后,他呼吸才平稳许多。
“…”阮思闭上眼睛,始终装睡。
“咯吱”,床榻上压上一个重物。
宋广白上床了。
宋广白只要了一间房,这一夜,他们两人得睡一张床榻。
阮思:“……”
虽然逃亡的这几日两人都是挤在狭窄的马车里一起睡的,但过去二人是倚着车厢抱着膝盖休憩,现在,却是一并躺着……
过去和现在,可……大有不同。
耳后猛地喷洒几息热气,阮思呼吸一错,差点就睁了眼。
还好她极力忍住了。
头顶上方灼热的视线再一次正面凝着她的脸,阮思闭着眼皮,抿着嘴,忍着心头的不适,故作平静的呼吸装睡。
别叫我,别叫我。
“阮虞,你真的睡了吗?”谢文星撑着手肘,挑眉看着半张脸都闷在被窝里的人。
抬手将姑娘脸上的被褥往下拉了拉,就见闷气闷得脸蛋红扑扑的姑娘睫毛一颤。
嘻。
长得是没上一世好看了,可还是如此可爱。
谢文星眉眼微弯,他的目光渐渐柔和,少顷,脸颊梨涡荡漾的少年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
室内快要燃尽的烛火被吹灭了。
身侧的床榻上再次“咯吱咯吱”的压上一个重物,身上的被褥被少年微微扯了点儿过去,只听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身边的人便似乎作了入睡的打算,再不动了。
装睡的阮思:“……”
这时的她,在昏黑之中才睁了眼,眨着眼睛目无焦距的瞥着余光。
两人盖着一床被褥,可温暖的被窝里,白日里抱着她过分霸道的少年却是与自己隔了一点小小的距离,并未……做出什么令人不安惶恐的胡乱事来。
漆黑漆黑的夜里,已依稀听得少年均匀清浅的呼吸,阮思僵硬的四肢才卸下了防备,她微不可查的呼了一口气。
阮思之所以紧张不安的闭着眼睛装睡不敢睁开眼来,并非是空穴来风。
从前,阮思将宋广白视为弟弟,想他年幼,善恶难辨,逃亡的间隙里,阮思还操着老母亲的心想要拨乱反正,一心引导他……
可结果却是,阮思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所作所为都是白费,如今,她被身侧这个极具危险和侵略性的白眼狼给叼在嘴里了!
白眼狼说:姐姐听话,否则,断手断脚,囚禁你,强迫你……
当时少年的眼眸变得晦暗幽深,他最后止住了话语,可阮思听得心惊。
他想说强迫什么?
几日前,宋广白曾表情认真的“开玩笑”,说要她给他生个小娃娃。
乞丐说,宋广白威胁他,说她阮思是他的人。
**
温热柔软的薄唇吻在她的眉心,阮思呼吸停滞,待宋广白小心翼翼的退开,待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而过,内心煎熬的阮思才故作惺忪睁开眼皮。
如她所料,一眼望进了少年茶褐色的眼眸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眉眼温和,一双清秀剔透的眼睛里正是含情脉脉地凝着她。
“唔,天亮了。”阮思避开少年清澈的眼,抬头望向白亮的日头,面上一派平静,她撑着手肘便要匆匆起身:“起晚了些,耽误了你赶路的时辰了。”
“姐姐,不急,继续躺一会。”少年嗓音带着温润,他拉住她的手,肌肤一触,阮思心口便是一提。
她看向两人黏着的手,想起眼前这小子不久前偷偷亲吻自己的动作,心头乱做麻绳,心中的不喜排斥纷涌而上。
果然,他对她生了那种心思。
怎么可以?!简直是胡闹!
阮思微不可查的蹙眉,冷清冷意的垂下眼,面上不显,却抿了唇找了个理由道:“我渴了,去喝口水。”
“姐姐,我来。”眼前的少年脸上不复昨夜的阴郁,而是重新换上了一副温和纯良的面具。
他翘起嘴角,似乎有些不舍,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才松了力气掀了被褥转身下床。
“!”阮思呼吸一滞,拧眉望向少年光裸的后背。
他怎么就穿了一条底裤!
而且那底裤还是紧贴着身子的,少年身材高挑,宽肩窄臀,双腿修长,薄薄的底裤贴着臀部,屁股挺翘浑圆……
眼前的画面极具冲击性。
谢文星拿了茶水,一转身,便见床榻上的姑娘表情错愕的盯着自己的身子。
“宋广白,你衣服呢?你昨夜就是这么光着膀子入睡的?”
谢文星看向眼前穿着他寝衣面色红润的阮思,面上又热了热,有些心虚失神的瞥开眼,点了点头。
可床榻上的人却立时露出羞愤的表情来,瞧着气得不轻,瞪着凶巴巴的杏眼嗔视着他:“昨晚你洗完澡便是故意不穿衣服的吗?昨夜是你见我睡着了,才没动我的吧?!”
谢文星:“?”
她在说什么?
“宋广白,你才十五!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那种事也强逼得出来了?!”
床榻上的人气得发抖,咬牙切齿的死瞪着他。
谢文星端着茶水,一手颇为窘赫的挡住裸露的胸膛,仍是有些茫然:“……姐姐在说什么?”
她怎么气成这样,眼睛都红了?
阮思气极,早上那个亲昵的吻似乎还残留着余温,灼热而令人恶寒的印在眉心,可眼前这个少年表情茫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带着几分无辜委屈,好似阮思真冤枉了他一样!
他昨夜不穿衣服不就想做那龌龊的事情吗!
他光着膀子睡了一夜此刻却又半遮半掩,阮思冷眼扫过他手臂、腰腹上触目惊心的旧痕,面皮一扭,冷着心肠再不生出一点儿亲近之心。
他这幅可怜无辜的模样还要做给谁看?还想靠着这么同一个手段让她上当受骗?
“唔,阮姐姐,你别看了……”眼前的人目光闪闪逼人,盯着他左右扫射,许是在看他身上的疤痕,可当她目光扫过他腹部的位置,谢文星便觉那目光似有触感,软软柔柔的拂过那处一般。
“……”全身的热气涌入一处,谢文星垂下眼,也是一惊。
手中的茶水荡出,活了两世也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僵在当场,无所遁形。
“……”
嘶!
阮思脸皮一扭。
恐吓威胁啥的阮思都能忍,但此时此刻,一口火气奔涌上来,钻入大脑,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燃烧了。
果然,果然!
阮思四肢又麻又硬,她坐在床榻上,羞愤欲死,那泼天的火气,险些让她气岔了过去。
在七尺巷支摊时,阮思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盼,可周秉烛给了她一记警钟,最终由宋广白给她震醒了。
美梦碎裂……大梦堪醒,却又迎来一场离谱到家的荒谬破事!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阮思便是日日听得他喊她姐姐的。
这声声“姐姐、”“姐姐、”堪比催眠,看着眼前少年白净的脸迅速变得绯红,似乎是第一次遇着这种情况,他表情含着羞怯困窘,僵硬着走来捡起床榻边地上的衣衫,一举一动瞧着都极为笨拙无措。
阮思往后一退,深吸了一口气:“宋广白,我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稚拙如木头桩子一般的谢文星浑身一僵,冷意侵袭后背,心头微妙的甜意和羞赫骤然下沉。
顿了许久,谢文星垂下了眼,自嘲的轻笑一声。
脸上的热气渐渐缓和,里衣被他披在肩膀上,可他只穿了一只手进去,却有些不稳地扣住了阮思的手。
眼前面色难看的姑娘吃痛的皱了眉。
“……”谢文星紧绷着一口气,拉过他的手,缓慢的揉捏着,薄唇轻描淡写的含着讥笑,带着呼啸的凉,谢文星面无表情的陈述道:“姐姐不想与我有关系,是不可能的。”
姑娘的手被他强硬的引着向下,眼见她的表情越发的慌张,谢文星扣住了她另外一只作乱挣扎的手,喉头滚动:“姐姐,你看,它多喜欢你。”
“阮姐姐,我也很喜欢你。”谢文星心绪难掩,恶劣戏谑的面容下藏着复杂的情丝。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她,短暂的时光后,爱而不得,全是欺骗。
爱意与恨意交织,可眼前这人,还是心头那抹含苞欲放的心尖尖。
“唔……”他白净的面皮透着薄红,双唇微张,似乎有话欲说。
对,是解释。
“我昨夜不是有意……”
谢文星眼眸一颤,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表情无比嫌恶,眼眶却冒了红。
“……”
阮思是第一次见识到宋广白的力气。
她被他禁锢钳制在手心里,随意轻慢,她却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可骤然间,少年抿紧了唇,他松开了她。
“啪”的一声,脑子是空白的,可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击,她那只颤抖的手猛烈的打在少年的脸上。
这是阮思第二次打宋广白。
这一次,比之上次过之而犹不及,少年擦过嘴角,指腹一抹殷红。
少年白净的半张脸迅速发红,浅色的唇瓣如抹了胭脂一般,妖冶赤红,少年抬眼,眸中黯然,可眉眼却是极其平静的。
似乎……是早就预料她会打他。
“手疼不疼啊?”谢文星把手上的血擦干后,便望向阮思还在颤栗的手。
他蹙着眉,抬起手便要去细细察看。
阮思咬着牙,缩回发肿的手,无不厌恶的看向他:“宋广白,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断手断脚?囚禁我?强逼着我……这就是喜欢?”
“呵,被你喜欢,我只觉痛苦,被你触碰,我只觉得脏。”
“……”
眼前的少年愣住,面上维持的平静剧烈下沉,透着青灰的颓废来。
阮思心灰意冷的望着眼前这个过去极其看重的“弟弟”,病来如山倒,而这时,极度失望的她却再也遏制不住抱臂遮掩了面容。
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膝盖上,阮思蜷缩在双臂间,再不敢抬头。
**
阮思掩藏着脆弱暗自哭泣,半晌后,房门开了。
“……”
宋广白出去了。
阮思依旧气得抱头哭。
“叮咚!当前杀毒进度85%……85%……”
不知过去了多久,最后,还是【系统】的声音让她安静下来了。
阮思抹干净了眼泪,看向空荡荡的室内。
*
“嗳?姑娘,你去哪儿呀?你那个小相公让我不要进门,就把粥给你放在门外……”
阮思拂开挡在门口的店小二,搜寻了一周,才死盯着楼下大开的大门:“他人呢?”
“啊,他捂着脸出门了,还没回呢……啊,你不喝粥吗?”
阮思提着裙摆,仓皇的跑下楼,死盯大门,穿过楼下一众喧闹的客人,眼看着便要跨出大门……
“阮虞。”
一声薄脆清冷的声音兀自出现,一只手猛地拉住她,阮思被迫撞进少年结实宽厚的胸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