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靠美食洗白日常——溪溪大人
时间:2022-05-15 07:39:23

  可她如今是司膳大人,不可以失态。
  皇帝说的话就是圣旨,所谓君无戏言,这点常识江苒还是有的。
  她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洗脑,男人和爱情不过锦上添花,并非生命的必需品。自己在这异世事业有成衣食无忧,实在无需自寻烦恼作茧自缚吃什么爱情的苦……
  穿越这种事情都经历过了,不能回家也扛下来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自己击倒,要勇——
  心下的台词尚未念完,江苒便听鎏霄台传来一道低沉而坚毅的声音。
  少年一掀衣摆单膝跪地,微微垂着首,说出来的话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他先是谢过圣人厚爱,随后一字一句道:“陛下,请恕臣下无以从命。”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拒绝天家赐婚的,定英候还是绝无仅有的头一个。朝臣们一边在心下惊叹着定英候他是真勇啊,一边在心里痛骂他不识好歹恃宠而骄。
  薛芮临却是啧了一声。
  上首的圣人神色微变:“为何?”
  陆荣缄默片刻,语气平缓而恭谦:“陛下宠爱宁钊郡主,自是希望她此生能得良人,臣下并非良人。”
  江苒微微抬起眼睫。
  “臣下已有未婚妻。”
  此言一出,鎏霄台再度骚动起来。薛宁钊原本面颊绯红,此时一点点褪去血色,漂亮的杏眼儿很快涌上泪花,方才那短暂的羞赧和喜悦仿佛转瞬焰火,霎时烟消云散。
  而世家公子小姐们正谈论着未婚妻是谁,仿佛无形的巴掌扇在她脸上,字字句句都是嘲讽。
  甚至有人当即安慰道:“郡主别难过,定英候也不是头一次拒婚女子……”
  薛宁钊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和委屈,当即就恼得起身离开了鎏霄台。
  远远瞥见侄女拂袖而去,圣人从上首起身,负着双手一步步下了玉石台阶,最后停在了陆荣身前。
  “朕将宁钊郡主赐予将军,与将军是否有未婚妻并不冲突。”
  那手持拂尘的白面宦官,用一副不识好歹的目光睥睨着陆荣。
  整个鎏霄台鸦雀无声,文武大臣们噤若寒蝉,甚至放下筷子时都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圣人虽然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语气却是比先前冷了几分。
  这一刻置身于天家威严,连江苒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分明置身事外,却仿佛那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心都快出了嗓子眼。
  忤逆圣谕无异于自毁前程,不少人都纳闷儿定英候平素极会拿捏分寸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在这节骨眼上梗上了。
  有没有未婚妻跟皇帝赐婚有什么关系?娶了郡主之后,让那未婚妻做小不就好了?
  一些人心下直摇头,一些人等着看热闹。
  却听那“恃宠而骄”的大将军沉声道:“臣下许过未婚妻忠贞不渝,心里眼里再容不下任何其他女子。”
  “臣下心如磐石,望请陛下收回成命。”
  ……
  这一刻,连鎏霄台的琴音都渐渐消失了。
  世家小姐们无一不为陆荣嘴里的“忠贞不渝”倾心动容,世间男儿大都薄情,三妻四妾,更何况身居高位者。
  因此有钱有权有颜还长情专一的男人,堪比世间珍宝,世家小姐们虽然猜不准那位“未婚妻”究竟是谁,此刻也羡慕得心尖儿都要打颤了。
  姜赫听了陆荣说的这些话,不由勾了下唇。但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关注点更多的是在君臣之间的对峙上,担心陆潇白此番会惹恼圣主爷。
  毕竟这天下君主,但凡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就都不是什么善茬。并且需要考量和顾及到的,也非常人能够轻易轻易忖度。
  所谓圣意难揣,姜赫把不准今夜的圣主爷会更在意天家颜面,还是在意君臣“情意”,会不会怀疑陆潇白恃宠而骄,亦或是别有用心。而这场赐婚表面看似宠爱郡主,且给了陆潇白无上殊荣,实则背后必定还有权力的牵扯和制衡。
  半晌,上首传来一道威凛而浑厚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鎏霄台,令江苒最先都松了口气。
  “罢了,将军请起。”
  “将军既无意,朕自是不予勉强。”身着龙袍之人始终和颜悦色,甚至在陆荣起身时微微抬了下手。
  陆荣神色没什么变化。
  姜赫松了口气。只见圣人在陆荣面前缓缓踱步,随后不温不火的笑了两声,一下又把满朝文武笑得后背发凉。
  只听圣人道:“能得将军如此钟情之女子,想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倾城佳人,将军的未婚妻可是我大彦京中女子?婚期可定下了?”
  在这短短的筵席间,江苒自以为心平气和,却是几度情绪起起伏伏。此时此刻,少女心口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她想起半年前那个秋风瑟瑟的清晨,自己在玄武门“自作多情”的自称未婚妻,还企图用亲吻挽回少年的心。
  却被现实狠狠甩了耳光,时至今日江苒都还记得陆荣当初那句“到此为止”有多决绝。江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随便对号入座。
  时隔半年他远走北境,杳无音信。
  她的未婚妻,指不定就是这半年里认识的谁……
  听闻北境的美人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眉眼深邃。江苒不由想起现实世界里曾读过的一首汉诗《李延年歌》,第一句就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四下静默无声,只有夜风徐徐拂过。不知名的鸟雀在这春夜里掠过宫墙,发出清脆的鸣叫。
  所有人都在天家的威严下屏息凝神。而圣人这简单的几句话,好似还真把这位凯旋归朝的大将军给问住了。
  因为少年默了许久才道:“回陛下,婚期未定。说来惭愧,臣下还未追到她。”
  众人:……
  就离谱。
  还没追到那叫哪门子未婚妻?用一个都没追到手的未婚妻拒绝天家赐婚,还如此大言不惭不怕死的说出来……
  太离谱了。
  圣人的神色也似有一瞬碎裂,险些没能绷住。然面前这位少年将军说话时语气笃定,神色至真至诚,仿佛煞有其事。
  片刻后圣人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什么。并在宦官和宫人的簇拥之下提前离了席。
  皇帝不在场,鎏霄台的满朝文武和世家儿女们终于不再拘束,也不再提心吊胆。而这场以陆荣为主场的庆功宴也算于此时正式进入了高|潮。
  无论如何,定英候近年来在大彦朝爬得高,出类拔萃,风头无两。
  管他拒婚不拒婚,圣人肯任着由着,不巴结他巴结谁?
  因此接下来这场宫宴,都上赶着给陆荣敬酒道贺了。
  不少人好奇那“未婚妻”的究竟是谁,但也不知为何,大将军对此事闭口不提。甚至被烈酒醺过之后,再被问起时,眉宇间竟有几分伤情的痛色。
  由于得不到答案,年轻人们闹腾下来,给传说中的“未婚妻”杜撰了好些个版本,传得有模有样。
  而陆荣心上真正的未婚妻,江苒本人。
  却是一晚上都郁闷极了。
  倒也不能说是郁闷,而是自从见到陆荣开始,她平复了半年的心如止水,仿佛被乍起的春风掀起了涟漪。
  事到如今,江苒已经没了曾经那肆无忌惮的热烈和勇气,嚣张到敢用自己的唇去取悦他。
  就仿佛那一朝被蛇咬之人,再不敢靠近井绳。
  人与人之间一些情感上微妙隔阂,在经过时间冲刷之后,渐渐深邃为一道让人不敢轻易去触碰的鸿沟。
  而对于陆荣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他们那短暂的曾经,一直都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彼此之间似乎谁也没有真正坦诚过,他们带着怀疑,带着猜想,带着对彼此的不信任。互相靠近,互相探索。最后彼此重伤。
  即便如此,他还是割舍不下。
  北境的寒风没有将少年的心房吹冷,反而愈发灼烫。他口口声声在圣人面前放纵着自己压抑的情感,却在可以道出她名字的时候,模棱两可起来——
  因为并不确定对方心上有没有自己。
  时隔半年,无论对于江苒还是对于陆荣来说,好像连开口问候对方一句都变得有些艰难。
  还好他们之间隔得较远……
  他在人群间仿佛被众星捧月,而她结束司膳大人的职责后、一个人在鎏霄台的角落里默默吃东西。听着周围的世家子高声谈论关于“未婚妻”的各个版本,江苒觉得自己想要离开了。
  “不去打招呼?”姜赫在她身旁坐下来。
  分明也没说是给谁打招呼,江苒却是脱口就道:“不去了。”随后将面前一盅汤推给姜赫。
  少女轻咳一声,面上带了浅浅笑意,尽量语气自然又大方的说:“哥,你帮我把这个分给那些喝多的人吧。”
  姜赫眉宇微蹙:“什么东西。”
  江苒用巾帕斯文地擦了下唇,头也没抬:“解酒的姜汤。”
  其实先前见着陆荣被簇拥着走酒时,江苒试图在系统里兑解酒药,不过她还是想多了,虽然药也是吃的,但是系统里没有。
  而且就算有,她也没有资格为他送去。
  于是江苒压下心头所有酸楚,去了趟尚食局,亲自煮了一盅大份的姜汤来。陆荣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像她这种试图献殷勤的,是会被当做小三的。但是人人都有份儿,就不会显得刻意。
  而且宫宴进行到这时候,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那些没醉的人自然不会喝,应该够分了……
  姜赫仿佛觉得稀奇:“这也是司膳大人分内之事?”
  被兄长直勾勾盯着看,江苒道:“对啊。”
  ……
  “哥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家吧,少喝点酒。”江苒被盯得有些心虚,想要起身逃开。
  这时鎏霄台有世家子大声嚷嚷道:“司膳大人,没菜了啊!上菜上菜……”
 
 
第69章 
  江苒是去年初冬任职的司膳大人,后来皇宫出现一种微妙现象:
  只要是她主宴的宫宴,无论是宫内的妃嫔皇子还是宫外的世家朝臣,只要是有资格参加宫宴之人,基本都不会缺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还总越来越多。
  江苒印象最深的是去年中秋节,皇后举办了一场赏月宴,一些高门贵太太出席时不仅带了家中小孩,有的甚至连母家亲戚都带上了。
  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奔着吃宴来的。
  故而汲取从前的经验,江苒此番备的菜品足够多。眼下听见有世家子嚷嚷着没尽兴,少女当即吩咐宫人:“让尚食局的御厨们再出一批菜吧。”
  这些金贵的世家儿女平日饮食本就挑剔,遇上被系统食材和佐料加持过的佳肴美馔,自是都想要一饱口腹之欲,吃他个酣畅淋漓。
  最主要还是年轻人们酒意正酣,圣人又不在场,索性都“豪放”了起来。
  此时刚过戌时,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江苒扫了一圈鎏霄台,最终放弃了提前离场的打算。她拿着天家的俸禄本就该尽职尽责,和以往一样走在宫宴最后,怎能因心绪不稳就想要提前离场呢?
  事已至此,坦然面对吧。江苒打算今夜就在这角落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了。
  然而她的身份不仅是宫里的司膳大人,同时也是姜赫的妹妹,是世家小姐们当中的一员。
  因此宫人才刚退下,江苒身边就来了一位身披氅衣、面颊红扑扑的大美人儿。
  “花三妹,你怎么孤零零坐这儿?”
  夏青禾显然喝了酒,说话时语气有点飘:“他们在玩儿击鼓传花,一起去热闹热闹啊!”言罢后她嘿嘿凑江苒耳边:“你该不会就是陆潇白那传说中的未婚妻吧,他们都在传,说最有可能是你,本小姐也觉——”
  夏青禾话没说完,就忽然一下被姜赫拧开了。
  姜赫面无表情夺了她手中的酒盏,语气十分冷酷:“不可以再喝酒了。”
  “手这么凉,汤捂扔哪去了?”姜赫摁着夏青禾乖乖坐下,随后用干净的汤勺舀了碗姜汤,亲自喂上了:“喝点热的暖暖胃。”
  “这什么东西?”夏青禾瞄了一眼色泽不明的姜汤,捏着鼻子十分抗拒:“我不要喝!”
  “不喝就不许去玩了。”
  “你……阿赫真讨厌!我不要喜欢你了!”
  “这话你昨天说过。”
  ……
  虽然但是……
  突然多余的江苒如坐针毡。
  少女起身端走了姜赫用来借花献佛的姜汤,溜去了隔壁空无一人席位。眼下这氛围,她哥是指望不上了。望着鎏霄台那些直至此刻都还簇拥着陆荣的世家子弟,江苒召来两名宫人。
  “麻烦了,请你们把这姜汤送去大将军那一桌,就说是解酒消寒的,尽量让大将军喝下去。”
  江苒顿了顿:“还有,别说是我让你们送的。”
  两名宫人点点头:“记住了。”
  鎏霄台上空月色皎皎,四下琴声悠扬,舞姬们还在翩翩起舞。江苒不自觉抚了下自己的双肩,觉着这初春的夜晚确实有些冻人。
  少女望着席前的残羹冷炙,双眼不自觉放空起来,觉得时间好慢好慢啊,而自己与这满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轻盈的声音:“司膳大人,春夜寒凉,请披上大氅御御寒吧。”
  甫一抬眸,江苒望见一张十分陌生的女子面庞。女子手里捧着一件通体墨色的狐裘大氅,态度恭恭敬敬,是专程来给她送“温暖”的。
  就很奇怪……
  江苒挑了下眉:“你是今夜鎏霄台值班的宫女吗?这氅衣是谁让你送来的?”
  宫女笑得腼腆,并不作答,只是双手一直捧着大氅一定要献给她的模样。
  莫非是薛杳川让送来的?
  江苒最近半年跟太子关系处得不错,心道那弟弟还挺贴心,于是道了声谢谢收下了。主要鎏霄台夜风徐徐,而她一身单薄的朝服确实还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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