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靠美食洗白日常——溪溪大人
时间:2022-05-15 07:39:23

  宫女离开后,送姜汤的宫人也刚好回来交差了:“司膳大人,汤已经送去了。”
  “大将军喝了吗?”
  “大将军一口没喝上,被世家公子们抢光了。”
  江苒:“……”
  “那大将军看上去如何,他醉了吗?”
  少女边问边抖开大氅披在身上,顿觉身子暖融融的,就是这狐裘大氅未免也太大太宽松了些。
  宫人:“这……小的们看不出来。”
  “那大将军喝了多少,他有没有吃东西?”
  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江苒:“不如司膳大人您亲自去瞧瞧?咱们做奴才的身份卑微,挤不进去啊。”
  江苒叹了口气,心道要不算了吧?
  可她自己曾经宿醉过,知道那滋味儿有多难受。这些人这么灌下去,陆荣今夜肯定要醉。
  又或许,只是出于一些她自己也理不清楚的原因。总之江苒又一次返回尚食局煮了姜汤,顺带熬了点儿粥。
  一路上,江苒总觉身上的大氅隐隐带着淡淡的酒气,并不浓郁,反而十分好闻,仿佛还残余着谁的体温一样。
  女子的狐裘氅衣多为浅色,薛杳川送她这件明显是男儿款式,若非只是中长款,只怕披在她身上都会拖地。
  江苒觉出了哪里不对,但也没管那么多,临时披一下暖和就行。
  姜汤和粥煮好之后,江苒让宫人用托盘端着,自己没碰。
  心里琢磨着待会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一些,既然先前的姜汤被世家子们分抢着喝光了,那她待会儿只需要说一句“每人限一份”就行。
  那样总该轮上陆荣了。
  少女内里朝服如雪,外罩墨狐大氅,走在这金碧辉煌的鎏霄台,莫名给人一种高贵清冷的气息。
  抵达鎏霄台中央时,江苒已然平复了所有情绪。少女开口时嗓音淡淡的,清甜柔和,面上带了点儿笑:“哥哥们让一让啊。”
  “哟,司膳大人这是亲自上菜来了?”
  世家子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或许是因为江苒的气质与记忆中的“姜苒”实在区别太大,又或许是「苒苒百味」和“司膳大人”带来的光环和印象偏差,世家男儿们如今对江苒的态度早就不复从前。
  他们平日里既恭谦又倾慕,这会儿因着喝了酒,眼神还都个顶个的灼热。
  余光里,江苒并未扫到陆荣的身影,同时她也强迫自己不要在人群间找他,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少女不动声色的深深呼吸了一下,缓缓朝前走的同时,语气落落大方:“先前喝过姜汤的不许再——”
  话未说完,不知是被谁推了一把,还是撞了一下,江苒忽然一个趔趄直直往前方栽倒。
  那一瞬间,耳边有椅子摩擦玉石,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随后本该摔个脸刹的江苒,发现自己扑进了谁的怀里。
  身下人是坐着的,胸膛冷硬结实,而自己呈匍匐姿势被接住的瞬间,唇正正磕在人家喉结上……
  四下传来阵阵惊呼,江苒自己还未来得及开口道歉,便听在场不知是小厮还是宫人战战兢兢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司膳大人,程侍郎他喝高了,这走路一下没走稳……”
  程侍郎……负心汉姐夫程夙渊?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撞倒她,害她跌倒出丑,真是好气啊。
  虽然刚刚并未看到陆荣的身影,但江苒知道陆荣是一定在场的,而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定是又被他亲眼瞧见了。
  江苒又恼又臊。
  刚要起身,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淡淡低语:“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未婚妻。”
  嗓音低哑,性感,带了丝丝凉意和讥讽。
  江苒只觉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是陆荣的声音。
  所以时隔半年……她竟又一次扑了陆荣吗!这回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江苒真的觉得要羞耻死了。
  感受到身下薄薄的锦衣,以及少年滚烫的体温。江苒条件反射想要起身,却被他的大手隔着蓬松的氅衣,扣着腰肢,动弹不得。
  这姿势和曾经薛芮临在西城「茗渊楼」恶整她时一模一样,可面对薛芮临时江苒是排斥和愤怒,而面对陆荣……
  江苒明显可感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酥软起来,满脑子都是那句“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未婚妻。”
  未婚妻???
  鎏霄台四下喧嚷嘈杂,江苒却好似突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因为一句“臣下已有未婚妻”,她心绪乱一晚上,表面看似稳住了,内心却早就乱箭攒心。
  但原来他嘴里的“未婚妻”竟是自己吗?记忆中陆荣从未许过自己什么忠贞不渝,江苒怀疑可能听错了……又好似被人轻轻揉捏着心房,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痛还是愉悦。
  少女微微起身,在耀眼的宫灯之下,撞进一双漆黑冷寂的眸子,仿佛被夜色泼了墨。
  那里面清明,冷静,没有丝毫醉意。
  望进这双静影沉璧般深邃又灼人的凤眸,江苒感觉自己的心神正在被一点点抽走。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的人只是看着你,你就会不自觉的沉溺失陷,再坚固的堡垒也防守不了。
  江苒垂了眼睫:“不是故意扑你的,陆荣……我是被人撞倒才……大家都看见了。”
  “嗯,有区别吗。”
  陆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眼底的灼热似要将她焚成灰烬。
  与此同时,他旁若无人地抚上她的脸颊,指节划过肌肤,惹人战栗。随后陆荣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再一次对视上他的眼睛。
  少年黑瞳里似压抑又似汹涌的情|欲,令江苒刷的一下烧红了脸,她从未被男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且那眸色深处还隐隐蕴着一丝晦涩的、江苒读不懂的情绪。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这半年来,可也这样扑过其他男人。”
  话一出口,陆荣自己也怔然了。
  他原本想说的是,他想她了。这半年他在战场上挥洒热血,走过北境雪窖冰天、走过边关浩荡沙海,每一个夜晚每一场梦里都在想她。
  四周嗡嚷嘈杂,杯盏,人潮,琵琶乐声,糅杂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暧昧相拥的两人罩
  在其中,又似与周遭一切隔绝在外。
  期间有人囔囔道:“原来大将军那说中的未婚妻果真是司膳大人啊哈哈哈哈哈……”
  也不怪世家子们一猜即准,主要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近年来在京都仅有的那些流言蜚语里,唯一有过牵扯的,除“相府假千金”之外再无他人。
  “走走走,换地方换地方!”
  随后没一会儿,四周果真安静了些,只余两名宫人还低垂着眼站在原处。
  江苒看着陆荣,睫羽轻颤。
  一句“可也这样扑过其他男人”,将她整个人又一次拉回半年前,那种熟悉的被刺痛和被羞辱的感觉,令江苒手足无措。
  她不明白为何时间过去这么久,陆荣还是要这般嘲她讽她。
  一个人的委屈达到了某种极限,往往会化作锐利的锋刃。
  四下寒风又起,江苒笑了一下,嗓音也不自觉带了嘲讽,一字一句回敬着他:“有啊,这半年以来,京中但凡稍有姿色的男子,个个都被本小姐扑过。本小姐一直都是那臭名昭著的风流渣女,大将军不是半年前就已认定,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这些话说完之后,江苒眼眶一下就湿了,以至于看不清陆荣的表情。
  只能感觉到身下的胸膛渐渐起伏,而握在自己腰上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江苒吃痛闷哼一声,索性也不再挣扎,而是带着满心的委屈和羞愤,就着少年的肩膀咬了下去。
  时隔半年的重逢,才刚见面,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因为情绪得不到发泄,江苒咬得特别用力,咬到嘴里浸了丝丝血腥气息。
  从头到尾,陆荣没吭一声。
  他仿佛那迷失自我的困兽,分明想要从心爱之人身上得到抚慰,却又不受控制竖起满身的刺。
  被烈酒浇烧着理智,陆荣在鎏霄台的寒风中搂着怀中少女,一动不动。
  有种东西叫做信念崩塌,会让人不知如何自己处。陆荣发现自己年幼时一直抗拒的东西,如今已然宿命般侵蚀了他。他在父母的彼此背叛之下长大,曾一度自我厌恶,觉得脏,觉得屈辱,因而也最恨这世上不忠不洁之人。
  但他却清醒又深刻的意识到,即便江苒对他不忠不洁,即便她三心二意,一次次将他玩弄于鼓掌……他甚至不敢想像她除了薛芮临之外,是否还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然而哪怕已经如此不堪,她依旧是他心上唯一禁区。陆荣知道自己放不了手,半年前在玄武门时就已知道。
  那种心情就仿佛明知飞蛾不能扑火,却甘愿在火光中粉身碎骨。
  我知道你渣,可还是爱你啊。
  “陆潇白,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江苒抹掉眼泪后,用力掰开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只想马上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但由于起身时起得太急太快又太用力,江苒的后背直直撞上了宫人手中的托盘。
  托盘里合盖的玉皿被撞翻时,滚烫的的姜汤一瞬洒了出来。伴随着宫人的尖叫,江苒只觉天旋地转。
  原本,她会被烫伤。
  然而电光火石间,和先前一脚抵上桌案带着椅子转向并稳稳接住她时一样,陆荣又一次以绝对迅捷的速度起身,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并带着她的身体转了方向。
  如此一来,滚烫的姜汤尽数泼在少年身上。
  玉皿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而姜汤洒在地板上,令陆荣转身时脚下一滑,倒下后后背正正抵上玉皿碎片。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江苒毫发无伤。
  碎片刺破锦衣,在激烈的撞击之下扎进陆荣腰背。少年身体轻颤了一下,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只迅速以手撑地坐了起来。
  “有没有哪里受伤?”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江苒也是这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陆荣身上的锦衣有多单薄。因为他用来御寒的墨孤大氅,此时此刻正披在她的身上。
  宫人当即吓得齐刷刷跪地,抖如筛糠:“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大……大将军,您受伤了……”
  因为被陆荣护在怀里,江苒倒下时是趴在他身上的。基于陆荣眼下半坐的姿势,江苒下意识抚上他的后背。
  却在抚到一半时被陆荣截下了,他说:“别碰。”
  江苒缩回手,宫灯之下,少女抚了满手的鲜血。
  ……
  四下传来各种声音,琵琶乐声还在继续,大部分年轻人喝得颠三倒四,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最先冲过来的是姜赫,以及一些听到动静且头脑清醒的世家小姐们。
  望着自己指间触目惊心的血迹,江苒愣住了。
  姜赫吼完宫人去传医师后,蹲下身来查看陆荣后背伤势。只是粗略一看,便知玉皿的残片扎得很深,共有好几处,鲜血正汩汩流出浸湿大片衣袍。
  而受伤的当事人却在轻抚少女脸颊:“别哭,不疼。”
 
 
第70章 
  庆功宴上大将军陆潇白受伤一事,大多数人并不知晓前因后果,只当是宫人手脚毛躁。
  只有江苒自己清楚,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非她执意去送什么姜汤,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当晚医师替陆荣处理伤口时,江苒被拒在殿外。头顶冷月缓缓移动着,月光透过乌云在四下宫墙倾泻淡淡光辉,夜影安澜。
  “车架在宫门外侯着,你先回府去。”
  江苒盯着脚下的台阶出神:“不了哥,让我等等吧。”
  姜赫抱臂站在一旁,没再多说什么。当子夜迷雾渐起,陆荣终于从殿内出来,侯府的马车早已停在东宫门口。
  江苒想要过去扶他,但陆荣前后都簇拥着宫人。
  姜赫抬眼看过去:“如何?”
  陆荣走路的姿势与平常无异,嗓音干脆利落:“一点小伤,死不了。”
  姜赫点点头:“送你?”
  陆荣:“不必。”
  “行。”姜赫放下抱怀的双臂,看了江苒一眼,到嘴的“跟我回去”变成了:“回府时注意安全。”
  少女正解着身上的狐裘大氅,闻言嗯了一声,随后走去陆荣面前,将氅衣递还给他。
  仿佛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江苒不大敢正眼看他。而她手里的大氅,确实是陆荣的。
  之前在鎏霄台时,陆荣与那些世家子弟们推杯换盏,看似忙得不可开交,实则视线从未离开过江苒。隔得远远的,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她因为冷而轻抚自己的肩膀,看她与送汤的宫人说话……
  陆荣接过大氅,重新披回少女身上:“很晚了,回家吧。”
  见着大将军亲自给司膳大人披衣裳,宫人们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了。今夜鎏霄台发生的事情他们大都有所耳闻,也知道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江苒望着自己面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不紧不慢给她系合氅衣,喃喃道:“陆荣,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
  “没关系。”他手上动作未停,嗓音低低的:“是我不好,才刚见面就惹你生气。”
  江苒别开脸,没有说话。若是从前她定是要问上一句为什么的,如今却是不想多问。
  视线掠过少女白皙颈项时,陆荣扫到一条极细的银色链子,色泽清透,漂亮至极。
  陆荣依稀记得,这条链子第一次出现在江苒颈间,是去年的七夕节。那天他登门相府求亲被拒,以及亲眼见她背着自己与薛芮临私下幽会。
  四下宫灯轻曳,两人的影子落在玉阶上。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由于陆荣受伤,江苒暂时搁置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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